第六案·夺命树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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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就凭这点推论你们就认为死者是自杀?”苗副局长靠在椅子上问道。
“根据我们得推断和验证是这样的,但是毕竟死者姓甚名谁还是个迷,为了把这起案件办成铁案,我认为还是应当继续查下去。”
“那你们觉得下一步应该怎样查下去呢?”苗副局长歪着头问。
“还是要从死者的随身物品查起,特别是那条红色尼龙绳和用它做的手铐……”刘峰定定神,一本正经的说道。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其实,那个红色尼龙绳做的手铐我们之前办案的时候也遇到过……”林科长盯着刘峰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
“愿闻其详。”刘峰微微颔首。
“是这样的,在一个月前,我们县发生了一起绑架案件,我们最后救回了被绑架者,当时他的手就被同样的绳子手铐绑在身后……”林科长说到这,咽了一口口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么说你们最后成功破案了吧?”
林科长看上去更紧张了,他回头看向眉头紧锁的苗副局长,后者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没,并没有……啊不不不,不是,我们救出了人,只是没有找到作案者而已……”
“你们这帮子警察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一个绑架案都破不了吗?”刘峰有些恼火,嗓门提高了一些。
“不不不,线索就那么多,我们也没法锁定嫌疑人呀……”林科长的额头上冒出一些冷汗,在节能灯的照射下泛着点点白光。
“嗯?”苗副局长转过身来,瞪向了瑟瑟发抖的林科长,“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可真是给我长脸……”
“啊不是,最后嫌疑人收了钱以后主动放了受害者,受害者的家人主动要去销案的……”林科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否决了之前的说法。
“拿来卷宗我看看……”刘峰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
“你们稍等一会,我马上去拿。”林科长立刻点头称是,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不过一会,一个档案袋就被他从证物室拿了过来:“喏,都在里面了。”
刘峰小心地打开档案袋,里面是一些纸张材料和一个被装在塑料袋里的绳结,和本案里的手铐简直一模一样。
他把纸张拿了出来,一张一张的阅读起来。
这起案件发生在一个月前的5月14日,那天是星期四。沭城县环城小学的一个三年级学生在放学后回家的路上失踪,他的父母在当晚九点就果断报警,同时发动亲戚朋友寻找,无果后遂返回。
次日上午九点左右孩子的父亲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对方听声音是一个男性,自称儿子在他手上,要他在当天晚上十一点前准备好一万三千六百四十元钱送到沭城火车站,收到钱以后去少年宫接儿子就行……
孩子的父母考虑到如果让警察出动可能会让自己的儿子陷入危险,况且这一万多元钱也并不多,基于这些想法,孩子的父母最终也没有依靠到警察,在当天晚上将存有现金的塑料包放在沭城火车站后小树林的指定位置后就匆忙赶到了少年宫,他们在那里果然接到了自己的儿子,事情的原委大致就是这样。
“你们说这歹徒也真是够蠢得,绑架个人就要一万块算是哪门子绑架?”晓慧捂着头,有些纳闷,戏谑着说道。
“别打岔……”刘峰拍拍晓慧的脑袋,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同样的尼龙绳手铐,男性的声音,莫非这个绑匪就是本案的死者吗?”
“恐怕确实是这个样子……”林科长面露难色。
“那你们觉得下一步应该怎么走呢?”苗副局长重复了之前的问题。
刘峰捏着下巴,说道:“分两条路吧,一条去调查死者的随身物品,现场疑点,还原案发当天死者的行动轨迹和行为心里,另一条去见一见这个被绑架的孩子和他的父母,说不定能套出更多线索来。”
“那,就按你说的办吧……”苗副局长叹了口气,说道。
行内有句老话:当一个案件走到犯罪行为分析和疑点调查这一步时,法医就失业了。可刘峰和晓慧可不想无所事事的直到案件告破,他们分别加入了分析行动轨迹和调查绑架案的两个小组中。
刘峰这边,他根据沭城森林公园的地形图分析,死者想要进入案发现场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走北边的山路,要跨过数座大山才能到达中心现场附近,数十里不见人烟,这条路几乎是不可能走的。唯一剩下的,就是东边的公路。从南北走向的公路向西进山走上不到一千米就到了,这之间都是森林中的平地和平缓的上坡,想到达现场并没有什么难度。
既然死者走的是公路,那路上的摄像头一定会拍到他的踪迹,这里的监控录像一个月才覆盖一次,完全有机会查到死者的行进路线,既然路线找到了,下一步就要分析死者的随身物品,一个打火机,外包装上赫然写着:友乐超市,抽奖赠送,非卖品。有抽奖活动,有品牌logo,这家超市一定是占地较大的大型商超。而死者的那双耐克牌的新鞋也可以给定位工作提供参考,这种新鞋一般只在品牌专卖店里售卖,那下一步只要寻找沿着这条公路较近的一个名叫友乐超市的商场,在商场中还可以找到耐克的专卖店,搜索工作的难度便直线下降。
事实证明,刘峰的判断还是十分有道理的,侦查组根据实时地图果然在公路一边距离现场南边三公里但我地方找到了这家符合条件的商超。
“您好,请问您是商店前台的结账员吗?”刘峰带头走进了这家大型超市,对着坐在柜台面前的一个年轻女孩说。
“是的。”女孩点点头,看想着几名不速之客,满脸写着疑惑。
“我们是本地的警察,来调查一起案件的……”刘峰也不藏着掖着,把话挑明了说。
女孩有一些紧张,但还是故作镇定的说:“警察叔叔你们好,请问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呢?”
“你见过这个人吗?”一个警员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照片。
“呃,他是……是小罗!”女收银员不假思索地说道。
她的一番话让刘峰心头一乐,终于知道身份了……
“请问他是否在一周前来购过物呢?”刘峰问道。
“是的,他来过,当时我看他有些奇怪,那表情不知是在期待着什么,还是已经没什么好牵挂的了。”收银员皱着眉思索片刻。
“他在这买了一双鞋和一条尼龙绳吗?”刘峰追问。
“是啊,他那天看样子有些匆忙,不知道在着急什么,用现钱付的款,一双鞋本来卖156的,他塞给我两张一百的说是不用找了,哪有这种人啊,让自己吃亏的……”收银员撇了撇嘴,继续说,“哦对了,他还不小心把自己的身份证落在这里了……也不知道他在忙活什么,能粗心成这样。”
“哦,是这样吗,身份证拿来我们看看!”刘峰一听到“身份证”这三个字,两眼瞬间放出了光芒,让他苦找一天的凶手,同时也是死者,终于要露出真身了。
女收银员在柜台下面翻找一会,便把那张身份证拿了出来:“亏他遇上了我这么一个好心人,要换别人早给他撂一边去了。”
刘峰激动的从收银员手里接过身份证,攥在手里仔细的看着:
姓名:罗海洋 民族:汉
出生日期:1992年10月18日
户籍地址:六合市沭城县苏湖镇罗家村109号
身份证上那张尚未完全绽开的笑脸正是他们想要寻找的那个人……
苏湖镇地处沭城县西北,与东南的沭城森林公园呈遥相呼应之势。汽车在县道行驶了一个小时不到,便到了那身份证上的村落。
村子不大,邻近一条不知名的小河,村民大多以种稻和捕鱼为生。而罗海洋的家在村子最外侧,从村口沿着小河松软的河滩走上四五百米就到了。
给刘峰几个人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粗略的扫视了门口这些便衣警察一眼问道:“你们是哪位?”
刘峰礼貌的向他笑了笑,抢先开口:“您好,我们是沭城警察,能进去说嘛?”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那人靠在木门上,给几个人让出了进院子的通道,问道。
刘峰带头走了进来,一边环顾这座萧条的院子,一边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是来向您调查一下您的儿子,也就是罗海洋的一些情况的。”
“哦,是那杂种啊……”他皱着眉头,把头扭向一边,看着院子一角的篱笆,脸上满是嫌弃和厌恶。
“请问您和他发生了什么矛盾吗?”刘峰看出这其中有戏,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问道。
那满脸皱纹的男人摇了摇头,哼了一声,说道:“就这狗东西,我费心巴力把他养大,他不但不听我的话,还偷偷跑了,他可不知道,我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啊!”
刘峰没有接话,只是仅仅盯着罗父,保持了沉默。
“怎么着,你们来找我就是想告诉我找到他的下落了吗?”那人深吸了一口气,满脸期待,“警察同志们,你们一定要帮我,把他送回来,不能让他就这么毁了!”
刘峰有些迟疑,看看身边站着的其他刑警,咽了一口口水,徐徐说道:“他,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警察同志,你这,这句话是啥意思?”男人脸色很难看,有些语无伦次。
“很抱歉,您的儿子已经死了,请节哀……”刘峰低着头,轻声说道。
可令他始料不及的是,那人并没有像他之前遇到过的其他父母一样立刻坐地痛哭,而是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就要瘫倒下去,右手扶住了木头做的栅栏,脸色由铁青变得煞白,又逐渐转变为朱红,就好似京剧中关云长那脸谱,红的几乎要喷火。
过了许久,他才咬着牙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狗杂碎不会有好下场的!不会的!应验了吧?让你不听我的话,跟那女的跑了,现在是什么下场?啊?!都没了,啥都没了……都说养儿防老,谁知道这狗杂碎,白吃了我那么多年的米,真是晦气,白费了我的心血!”
刘峰什么也没说,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看着那个怒发冲冠的老头,那个失败的父亲,与其说那是对失去儿子的悲伤和惋惜,倒不如说他那儿子只是他的附属物,他的私人财产,是他的房子,桌子,各种家具,没有自主权,一切生杀大权尽在父亲手中,他是在为失去他养了这么多年活着的私人财产的失去而感到愤恨!
不大的院子中一片寂静,除了男人愤怒的喘息声再无他音。偶尔刮过一阵风,呼呼拍打在每个人的面庞,即使没有痛感却也能让人们感到脸上火辣辣的难受。那风一会儿窜入河对岸茂密的森林,整片森林有节奏的摇晃起来,耳旁只有河水哗哗的响……
渐渐的,那喘息声也平息了。阳光直直射在人们的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鼻尖滑落,啪嗒,滴在了地面上,瞬间被黄色的土灰吞噬。
“请你节哀顺便,这里我们还有一些要问的。”刘峰首先打破了沉默。
“你们,你们还有什么问题?”那男人面色依然彤红,疑惑的看着面前已经拿出笔记本的刘峰。
“请问您最后一次见到您的儿子是什么时候呢?”
“呃,太长时间了,至少有半年多了,那狗玩意,那次一回来就把老子的钱带走了,说是去创业,鬼知道他拿去干什么了,就是他,害得我一个月都没办法进麻将室!”
“那好吧,您的儿子走后还跟您有联系嘛,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不知道,谁知道那玩意呀?”
“还有就是,您刚才说的那一段话里,那个女的是谁?”
“是他女朋友……对,就是她,人就是她杀得的,肯定就是,就是那狐狸精,勾了俺娃的魂,害得俺娃惨死的,一定就是她,就是她!警察同志们,求求你们了,你们一定要弘扬正义,把那王八蛋狐狸精抓回来处以极刑啊,都是她害惨了俺家娃……”男人语气越来越激动,到最后甚至开始抽泣起来。
刘峰不为所动,这种场面他见得多了,那只不过是鳄鱼的眼泪罢了。
他面不改色的继续说:“只要你配合我们,我会给你一个公道的,把你儿子那女朋友的信息说清楚我们好去抓人。”他故意隐瞒了罗海洋是自杀的事实,希望能从罗父的嘴里套出更多的线索来。
“那狐狸精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据说是高中的时候认识的,自从认识那东西以后他就不听我的话了,天天跟我吵架,我要他往东他非往西,把俺家娃带坏了,都是她,都是她!”男人用脏兮兮的袖口捂在眼睛上,说道。
“知道的就这点?”刘峰有些不可思议。
“就这些,我都不止一次说了让他不要跟那妖艳贱货走太近,没想到现在就遭报应了!只是可惜了我这年迈的老头,到头来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我就说那狐狸精天生就是会勾人魂魄的,可他就是不听,就是不听!像这种狐狸精就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刘峰脸上写满了厌恶,做了个手势让那老头打住,好不容易才堵上了他那张滔滔不绝的嘴。刘峰四下打量,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静谧:怡然自得的田园,郁郁葱葱的森林,清澈见底的河流……这里的一切又是那么丑陋:贪得无厌的自私,无法改变的傲慢,刻入骨髓的偏见……
美景与陋俗相融,恬静与无知呼应,光明与黑暗交织,一切的一切,汇聚成了人间这幅繁杂的画卷……
6
绑架案当事人的父母都是沭城县有名的企业家,孩子的父亲王康年是沭城水泥厂的厂长兼总经理,母亲则是一家保险公司的高管。
晓慧几个人此行的目的地是县城南边的瑾泉雅苑,沭城县仅有的一个高档别墅小区。这座小区的占地面积非常大,足足有几千平方米。小区外围用水泥和大理石板砌了一个圈,上面是金属做的铁栅栏,栅栏上还有一圈铁丝网。小区围墙的外侧是窄窄的马路,柏油路边的小沟里被树叶塑料袋果皮等垃圾塞得满满当当,一个绿色的垃圾桶倒在路边,一些泛着恶臭的垃圾洒了出来,倾倒在人行道上,周围成群的苍蝇嗡嗡的飞。马路中间有一个污水井盖堵塞了,正汩汩往外涌出一些污水。污水顺着坡度往下流去,分出好几条支流,水面上还有白色的泡沫在打转。向栅栏内侧看去,小区里面楼与楼之间的道路十分宽敞,路边是成片的法国梧桐,正值仲夏,茂密的树叶遮蔽了灼热的阳光,只有星星点点的金子透过枝叶的阻隔,抛洒在干净平整的地面上,小区内部道路的路面连一片落叶都见不到。路的两边,停车位里,尽是一些奔驰宝马这类汽车,整齐的队伍指向远处。
一道严密的围墙,将小区内外,划分为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小区只有东和南两个大门,门口都有岗亭和保安把守,禁止一切外来车辆驶入。尽管晓慧几人和那保安解释了许久,可他还是不让通行。几个人只好把车停在了污水横流的路边,每走一步都要小心不要踩上粘在地面上的口香糖,他们看着几辆其他车辆开到门口和保安说了一声以后保安就让通过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难道守规矩的人就活该被欺负吗?
砰砰砰!
晓慧根据几名警员提供的住户位置,找到了当事人一家居住的别墅。
不一会,一个穿着休闲衬衫和长裤的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男人给他们开了门,屋内的冷气开得很低,一股股阴风从男人背后吹来。
晓慧熟练的从口袋中掏出警官证,没有说话。男人朝她点头示意,让他们进了屋子。玄关后是一个宽敞的客厅,被打扫得十分干净整洁,茶几上的杯子碟子整齐地摆放着。电视柜对着的沙发上,斜靠着一个女人,那应该就是孩子的母亲。女人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电视,听到门开了,转头向他们几个人看了过来。
“丽丽,这几位是警察同志们,今天又要来找我们问一下话。”男人声音轻柔的解释道。
那女人噢了一声,继续看着枯燥的电视节目。
“进来坐坐吧,请问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呢?”男人带着几个人走进了客厅,问道。
“你好,我们今天来找你们主要是想问问一个月前的那场绑架案。”晓慧开门见山地说。
“是这样啊,关于拿起绑架案我该说的也都说了,我们都主动要求销案了,你们怎么还穷追不舍呢?”男人的语气有了些不耐烦的成分。
“不是的,这主要是因为最近的一起疑难案件涉及到了这起绑架案,我们有完全破案的可能。我们想亲自问一下您的孩子可以吗?”晓慧用微笑掩饰尴尬,慌忙解释说。
“那行吧,但是我们家小艺还在上补习班,估计要等到六点以后才能回家,呃,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我们家里多待一会儿。”王康年看了看手腕上镀金的手表,一本正经地对晓慧说道。
晓慧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时钟,时针才刚刚指向数字五,清脆的钟声敲响,一共响了五下,在空旷的室内回荡着。
“那好吧,正好我们把之前问到的线索再复核一下。”其中一个警员点头表示答应,苦笑了一下。
聊天的时间过得总是飞快,在晓慧的印象中,似乎只过了十几分钟,六次钟声便在屋子内传播起来,窗外的花园还是很平静,一些绿植被修剪得很整齐,形成了一个个方块和半圆,太阳似乎还没有要下山的意思。
又过了一刻钟,玄关处传来一阵要是插入锁孔的声响,紧接着,大门打开了,一张稚嫩的面庞从玄关的拐角探了出来。
“爸爸妈妈,这些叔叔阿姨是?”那个小孩看着坐在客厅的众人,十分疑惑,似乎是进错了家门。
“你没进错门,快进来吧,这几位是公安局的警察叔叔和阿姨。”男人向那孩子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进来。
那孩子的动作十分麻利,快速的把鞋子脱了下来,从鞋架中拿下那双最小的拖鞋穿在脚上,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走了过来。
“警察叔叔,警察阿姨你们好。”小艺把书包靠在沙发上,站在一边像他们问好。
晓慧礼貌的笑了,说道:“小艺你也好呀,真乖。”
小艺有些惭愧了,捂了把脸,谦卑的走到一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哈哈哈,小艺快来呀,这几位叔叔阿姨今天就是来问你问题的!”父亲被他的一系列行为逗乐了,让他到晓慧几人的身边。
男孩很听话的照做了,如同一只小企鹅般一步一摇的走到晓慧身边,期待的看着她,整张小脸嫩嘟嘟的。
“小艺快来坐下吧,我们就有几件事要问问你。”晓慧拉着男孩的手,让他坐了下来。
“请问你还记得一个多月前你被绑架的经过嘛?”晓慧问道。
“还记得一些。”小艺如实回答道。
“那请你讲一下你被绑架的整个经过行吗?”
“好的。是这样的,那天我放学以后没有见到来接我的爸爸妈妈,我在人群里找了半天,一个大叔叔主动来找我,说是我爸爸的朋友,”小艺歪着头仔细想起来,“我一开始不信的,但是那个大叔叔很准确的报出了我爸爸的名字和工作单位,说我爸爸那天出差有事不能来接我了,让他来把我接回家,然后我就跟着他一起走了。”
“哦,那接下来发生什么了呢?”
“那个叔叔走得很快,在路上走了好长一段时间,在快要到目的地的时候经过了一个石化加油站,等他到了地方以后,那个大叔叔却拉着我的胳膊带我进了一个小区的一栋楼里面,之后我就被推进了一个房子里面,具体是几层楼我记不清了……”
“你还能提供一下更加准确的位置信息吗?”晓慧撑着下巴问。
“呃,那个小区后面是一座山,山下面的那几栋楼没有装修完,只有灰黑色的墙,和红色的砖,就在那个小区南边的路上有一个中国石化,路的南边是一片工地,被绿色的隔离墙围开了……”小艺仔细的回想着。
“就这么多了吗?”晓慧有些失望。
“应该吧……”小艺模棱两可点了点头。
“那你继续说吧。”
“我到了那里以后,那个房子里还有一个大姐姐,她对我真的很好,把她最喜欢的麦丽素分给我吃,虽然味道怪怪的,但我还是接受了她的心意。一开始我还不知道这两个叔叔姐姐到底要干什么,但是他们真的对我很好,特别是大姐姐,一直在陪着我玩游戏。”
“哦,你能再说一说你到的那个房子内部是怎样的吗?”
“好吧,那间屋子虽然很狭小,但却被收拾得十分整齐,客厅紧连着的就是一个有很大窗户的阳台,我想到阳台边看看,大姐姐都把我抱回来了,说怕我不小心掉到楼下去,让我注意安全。”小艺挠了挠头发,继续说道:“不过那里的阳台能看到的风景真的很不错,特别是夕阳,从阳台往西边看能看到不远处公园里面的水塔,有时候太阳正好落在水塔尖上,远远看去就像一柄耀眼的火把,如果周围有一些火烧云就更好了。在公园的边上,还有一栋高楼,那栋楼很奇怪,外面被用浅蓝色的油漆涂上了一个蓝色精灵的图案,就像是一个A,上面还有一个笑脸,非常可爱。”
“那个蓝色的精灵是什么样子的外观你还记得吗?能在纸上画一下吗?”晓慧说着,从自己的笔记本上小心翼翼的撕下一页纸,把自己的黑色中性笔和白纸放到了小艺面前。
“是这个样子的。”他边说着,拿起笔在纸上大概画了一个图形,不一会,一个惟妙惟肖的卡通图像跃然纸上。
“这,这是……这是上海世博会的吉祥物————海宝啊!”晓慧看着那张纸,一眼便认出了纸上画这的那个图案。
“对,就是这个,就是它。”小艺指着纸上他的杰作,激动得说,“就是海宝!”
“这下我们知道大概的位置了,这个案子马上就要破了!”晓慧难以掩饰内心的喜悦,同样激动地说,“请再说说之后发生了什么。”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香,具体发生了什么我记不太清了。”小艺仔细回想,最后一只能摆了摆脑袋。
晓慧把那张画着上海世博会吉祥物的纸夹在笔记本中,把笔收了起来:“好吧,我们今天的问话就到这吧,小艺你也辛苦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赶紧回局里了。”晓慧话音刚落就站了起来,孩子的父母也赶紧起身送客,几个人有客套了几句,便从小艺家中走了出来。
晓慧坐会汽车中,没有意思犹豫的,拨通了师父刘峰的电话,电话另一头的刘峰也同样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晓慧啊,你们那边调查的结果如何?”
“师父,我想我们离这起案件最终的谜底已经近在咫尺了。”
“此话怎讲?”
“实不相瞒,我们刚从小艺,也就是那个被绑架的孩子家中出来,根据他描绘的现场外围的位置信息,应该很容易就可以判断出绑架者作案的位置,现在在车上不太方便,等到了局里慢慢跟您说。”
回程的汽车开的十分迅速,不过几十分钟就回到了沭城公安局。
晓慧把自己得到的所有线索都告诉了师父,刘峰只是点了点头,说道:“位置的一些信息是有了,下一步就是局域排查了。”
在沭城公安网络侦查组的帮助下,在排除了数个错误的地理坐标后,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个心心念念要找到的地方,那个结束此案的关键:北涧新村。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还真是不错,等到了那所谓的“新村”一看,却见得马路北面靠近路边的是一大片将军楼,在将军楼的后面,是四栋楼房,后面靠山的两栋因为是违章建筑已经成了烂尾楼,拆也没法拆,建也不能建,就这样闲置着,一栋楼没有刷漆,安装窗户和门,另一栋楼则直接是红砖盖的土坯房,只建了三层就被废止了。两栋烂尾楼矗立在这里似乎已经有好些个年头了,一些绿色的爬山虎覆盖在楼房的墙壁上,让这两栋楼披上了一层绿衣,给这两栋楼带来了最后的活力。
“师父,这,这怎么判断是在哪家哪户呢?”晓慧感觉眼前有些发晕,打起了退堂鼓。
“判断位置很简单,首先,既然是楼房,就排除了前面一大片的将军楼。第二要能向西直接看到夕阳的,就只能是靠西的这一栋楼最西边的单元最西边的一户。第三,既然害怕掉下楼受伤,那至少要是三楼及以上,这么看,每层楼只有两户,需要排查的只有一户,一栋楼有6层,也就是说一共只有4户,这样排查起来是不是方便多了呢?”刘峰踮着脚,计算说。
“是这个理啊,不愧是师父啊。”晓慧顿时五体投地。
“哈哈,先别拍彩虹屁,这种思维你以后也要逐渐养成……”刘峰笑了笑,指着西边那栋楼房说,“上吧,很快,我们就能找到终点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晓慧和刘峰几个人在调查到五楼西户的人家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打开了门。她看着面前的一帮警察,面色却异常的平静:“警察同志们,请进吧,我知道你们是来调查什么的。”
几个人依次走进了门,谁也不知道那个女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女孩回身走到了里屋,从抽屉底下拿出了一张纸条,郑重地交到刘峰手中,说道:“我想,你们想要的答案,应该就在这里了……”
刘峰低下头看着手中那张小小的纸条,那上面只有一句话:很抱歉给各位警官添麻烦了,这一切都是我罗海洋一个人干的,请不要伤害我的爱人(被划掉)啊不,是我的———遗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