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春秋1 庭前椿萱

连国

连城璧听了游学士人的厮辩回来，手持一卷秦国士人所赠兵书，在连国都城的市集慢慢踱着步，想给母亲挑选一件新奇的礼物。

连国地处景、楚两大国之间，商贾云集，各国奇巧物什应有尽有。他看中一支梅花发簪，非金非铜，却流光滟滟，极尽工巧，似吴国所出。

付了钱，连城璧转身欲走，一个人忽然立在他面前：“公子，夫人请你速速回去。”

连城璧心知此人是连侯暗卫，一直监视着自己，以前从未现身，他心里一紧，莫非母亲出了什么事？他火速赶回连宫，向母亲的住处跑去。母亲一向从容恬静，从没这样找过他，连城璧心中焦急。到了寝宫，女使都站在门外，素来闲雅的小院气氛竟颇有些紧张。连城璧站在院外，目光扫过整个院落，确无其他异常，他便进了房门。

“璧儿，你来了……”母亲的声音有些闷，似乎是哭过。

“母亲怎么了？有什么要紧事吗？”连城璧扶着母亲，从榻上拿过一个软垫，让母亲靠在竹几上。

连城璧的母亲是燕国小宗之女，原本出身低微，被燕王选中，替代公主远嫁连国，以为盟约。没想到燕国突生政变，连城璧的母亲便成了一枚弃子，有家难回，也因此并不得连侯宠爱。

“璧儿，你父亲要与景国联姻……他想让你去景国……”

“连国宗室并无公主，如何联姻？让我去做什么？”

“景国的公主尚未婚配……连国公子也只有你没娶妻……”看母亲如此伤心，连城璧立刻明白了。

“景国不可能把公主嫁到连国来，他让我娶公主，然后留在景国？”连城璧很清楚自己在连侯心里的位置，“还没见哪国联姻是把宗室公子送出去的，呵，这种事当然是选我。”

母亲哀叹一声：“璧儿，是母亲对不住你……”

“母亲，是他全然不顾血脉亲情，我早已不在乎了。但我不能留你一人在这里任人欺负，我去找他。”连城璧说罢要走，母亲连忙拦住他，“璧儿，我想……你还是去景国吧。”

连城璧不解。母亲安抚他说：“如今你两位兄长明争暗斗，你虽然韬光养晦，到底也是宗室公子，早晚会受池鱼之殃，与其在此坐以待毙，倒不如远赴景国。景国动乱之后，子嗣不兴，除了景王朱厚照，就只有一位公主，你去了，只要平平安安过日子，母亲也就放心了。”

连城璧盯着母亲看了一会儿，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母亲显然筹之已熟。可母子连心，连城璧一语道破：“父亲威胁你了是不是？”

母亲的眼泪顿时涌出：“璧儿，你不要与他作对。他年纪已高，顾虑不周，这件事多半是你两位兄长的意思。连国现在大不如前，他们想求景国庇护，又苦无公主可嫁，景王不肯将妹妹送到连国，只好让你……”

“我若不去，他们要怎样？”连城璧虽是连国公子，可实际上从小到大都是与母亲相依为命，连侯一次次让他寒心，到如今，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只想尽力保护好母亲，眼看着，也做不到了……

“璧儿，这件事实在由不得我们母子……”

连城璧不忍见母亲垂泪，只好说：“母亲，你放心，我会去的。不过有些话，我要当面和他说清楚……”

连城璧迈出连侯寝宫的大门，身后抛出一只水杯，他侧身避过了，头也不回地离开。话已说尽，连侯许诺，只要两国之间太平无事，便会善待他的母亲。有这个承诺就够了，连城璧心想，只要母亲平安，他以后不管做什么，都无后顾之忧了。

连国公子前往景国联姻，既无车马驷驾，也无财帛礼器，孤零零带着几个随从，就这样上路了。景国答应会准备一切，这正是奇怪之处，以景国的势力，根本不必与连国联姻，何况如今的局面，更像是景王有意要连国送一位公子过去。其中蹊跷，他那两个鼠目寸光的兄长根本想不到，连侯若不是年老糊涂，也一定有所察觉，可现在只剩连城璧一人在思索：景王究竟意欲何为？

 

齐国

“衡儿，近来燕国得寸进尺，你可有什么主意？”齐侯满眼希冀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父亲，不如我们向秦国求援。母亲是秦人，秦王嬴稷又与燕有仇……”齐衡一边思索一边说。

“秦国地远，恐鞭长莫及，倒不如去求景国？”齐侯试探着说。

齐衡摇摇头：“景国这些年来不轻动干戈，不会出兵救齐的。”

“那……那多送些财帛珍宝……”

“父亲！送景国财物无异于肉投馁虎！”齐衡心中焦急，“眼下燕国还没有大举进犯，我亲自去一趟秦国，求秦王施以援手，只要秦国做个样子，燕国便不敢如此嚣张了……”

齐侯连连点头：“也好也好，但景国也要试试，也试试……你母亲说了……”

齐衡闻言，想要反驳，看着齐侯皱起的眉头和鬓边的白发，终于把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