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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鲁斯之乱《惧于踏足》-第九章

2022-02-12 13:10 作者:红烧肉酱233  | 我要投稿

第九章


懦弱之兵

智库

召唤



    “我们带回了一片阴影。”梅洛斯说,这些话语不由自主地浮到嘴边。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他所站位置对面塑钢舱壁上的空白处,全神贯注、毫不动摇。

    “一片阴影。”首席连长拉多隆正站在他视线边缘,鲜红战甲衬在灰色金属墙面背景上格外刺眼。红泪上的隔间是个安全的关押场所,正是军团用于运送囚犯或是监禁所需的地点。“你这是什么意思?”

    拉多隆浑身红色,而他左侧,站在中间的卫队指挥官阿兹卡隆遍体金黄,精致的精工甲在灰暗光线下也黯然下去;还有从圣杯号上匆忙登舰的至高守望者贝鲁斯,立在远处,身着黑甲。这三名战士是来此评判梅洛斯——还有所有冒险下到过霍尔斯特地表之人与其供述的。

    “当杀死那片枯萎地狱的舰船回到舰队时,改变随之而来。”他瞥了一眼贝鲁斯,“我知道你同样亲眼目睹了一切。”

    “由我们来提问,兄弟。”阿兹卡隆立即出声告诫了药剂师。

    尽管如此,贝鲁斯依旧给出了答复,“我确实看到了,”他粗哑的声音如动物的咆哮,“自我们穿过西格纳斯六号星的近地轨道并留下一个被杀死的破碎世界以来,已经过去数天。军团的气氛有所动摇。在执行前往霍尔斯特主星巢都任务的同时,我们也收到了来自太阳神号的最后通讯……”他顿了顿,思考着,“他们在奇怪的情况下与我们彻底失联了。”

    梅洛斯吐出一句毫无笑意的咕哝,“自从我们到达西格纳斯星群以来,我们就一直被‘奇怪的情况’所包围。守望者。”

    “他没说错,”拉多隆指出。

    “在大远征中我们军团曾泼洒过比这多得多的鲜血,”阿兹卡隆反驳道,“你说得好像我们因此畏手畏脚似的。”

    “恕我直言,大人,”梅洛斯说,“我可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形。”这名血天使表面上维持着沉稳的神色,但在内心却万分紧绷。这间房间里的任何一名战士都手握整个战斗大连的力量,他们都是身披百年战事荣誉的传奇人物——而他不过是战线上一名普通军团战士,一名低阶战术小队的药剂师。

    但他不会让自己被吓倒。他冒险看了拉多隆连长一眼,想知道这张无动于衷的脸庞后头潜藏着什么样的意图。阿兹卡隆总是携着一股永恒的傲慢;贝鲁斯态度则如鹰隼般警惕,和他的兄弟安内鲁斯一模一样。但拉多隆……他的神情难以琢磨,一如战斗头盔上万年不变的蹙眉肃容。

    舰队正在以战斗航速行进,在黄道面上以半环形轨迹越过宽阔的白河小行星带,向内环行星进发,全速直指西格纳斯母星。命令已传遍了每艘战舰、每个连队。原体的耐心已消磨殆尽,而战帅荷鲁斯那驱逐夺走西格纳斯星系敌人的命令依旧是他们的首要目标。

    但当军团正整装待发,为全面战争演练准备时,梅罗斯和他的兄弟们却被搁置一旁,与其连队的其余人隔离开了。只有哈罗克斯连长和他幸存的战斗兄弟被允许离开红泪号,回到了黑暗之页号上;而即便如此,此后也身处看管之下。据说侍僧克里德自从指挥层议会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他的舰船一步,怀言者的战舰在旗舰一旁静静前行,除了最简短的通讯之外一言不发。梅洛斯想知道舰队中其他观察者的情况,没人提到过赫里克红刃及他的野狼们的行踪。

    “我们已经听过你的行动报告,”贝鲁斯说,拿出一张数据板,“目前可以说最好的情况就是它与你队友们的报告相符,大体上来说是如此。”

    梅洛斯点了点头。他已经尽可能使自己在奔马号上的汇报简洁而直切主题,但他在霍尔斯特主星巢都上亲身经历的异常事件实在难以用那种平淡无味的语言描述。卡诺、萨加、凯希尔与雷提奥、凯德及其他人——甚至是阿密特连长和守望者安内鲁斯——他们这些目击者并他所目睹的一切都已呈入军团记录。

    贝鲁斯看着数据板的椭圆屏幕,继续道,“我怀着同样难以置信与畏惧的心情看了报告,梅洛斯兄弟。但你所说的一切都不合常理、违背逻辑。”

    “我并未撒谎,”梅洛斯坚持,“哪怕我的大脑以某种方式被蒙蔽了,那这伎俩也过于精妙。我未曾察觉分毫。”他看向阿兹卡隆,“是这么想的吗?大人,你也在旗舰上。你看到那行星了。”

    “从轨道上,”卫队指挥官纠正,“我没有看到金属与岩石混合的怪物。”

    “但你确实听到了尖叫声。”在反应过来之前,话已出口。即刻间梅洛斯就后悔了。

    阿兹卡隆的表情冷了下来。

    “我们都听见了,”拉多隆在圣血卫士回答之前就开口道。

    “另一种心灵层面的攻击,”贝鲁斯坚持道,“通过所有通讯频道传输,以共振波段的方式散播。这是异形的已知战术了。”

    “懦夫的武器,”阿兹卡隆的嘴唇扭曲起来,他瞪着梅洛斯,“旨在削弱不够坚定的思想。”

    要是卫队指挥官是在诱导、在寻求一个反应,那药剂师拒绝答复。最终,拉多隆先开了口。

    “解散,药剂师兄弟。回到你的小队,等待进一步指示。”

    梅洛斯犹豫了。他也心怀疑问,他也想得到答案;但首席连长的一个眼神就告诉他,今日此时他不会得到答案。

    药剂师行天鹰礼并离开,尽可能压制住了自己的疑虑。

 

    驳船在猩红号(Encarnadine)的六号货舱泊港内停下,粗大的多关节支撑臂在运输机负载的重量下嘶嘶作响。一群机仆立刻涌向飞船,准备整理里面的物资并将其运送到沿着中心通路来回运送集装箱的摆渡电车上。

    即便血天使战舰处于一级战备状态,但依旧保有少量的舰间运输活动。高度警戒状态并未阻止人们在船与船间冒险活动,但若是不具备充分的理由,这种行动确实更难进行。要是没有正式的豁免证明或是自由通行证,在舰队间旅行至少会遭到组织严厉批评,最糟则会被送上军事法庭。

    不过卡诺还是想法子搞定了。他很谨慎也很小心,制定了一条在舰队中来回穿梭的路线,他从红泪号出发,在一天内经过了庞大舰队运行象限内的许多战舰。他乘坐过补给船、风暴鸟与穿梭机,虽说作为基因改造者,但也在此基础上使自己尽可能不引人注目。他的战甲留在了战斗驳船上,脸庞藏在连帽斗篷下。这是一支繁忙的舰队,而首席连长的副官对它的运作方式再清楚不过。

    卡诺踏上猩红号震颤作响的甲板,扫视四周。他的到来毫不起眼,正如他所愿。光明正大地通过官方途径来这里就意味着要回答问题,而他还未做好准备。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有目的地前进,穿过货港走向其中一个宽大的转运电梯平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以防任何注意到他的过路人士觉得血天使格格不入。

    电梯的机架是两片金银丝细做的黄铜,相互重叠,缓慢而优雅地向后翻转以让人进入。他停下等待,背后有人的感觉变得再清晰不过。军团战士脸上不由自主地现出了一个笑容。

    “你好,卡诺兄弟,”另一名战士说,他也并未穿着战甲,取而代之的是类似的袍子。他走到卡诺身边站定,“好久不见。”

    “也没看起来的那么久,”门前的电梯打开,他们走了进去。平台开始懒洋洋地上升,从猩红号侧腹底部的货港升到巨大巡洋舰的核心甲板要花上几分钟的时间。方形集装箱堆成的薄薄柱子围绕着他们,如房屋一般高大,整齐地两两排开。货箱投射下的阴影遮蔽了战士们,只有他俩独处其中。

    另一位军团战士掀去了兜帽,显出一张嵌着狭长而坚毅双眼的橄榄色脸庞。他下巴上留着稀疏的黑色胡须,如同钢笔描上墨线,他看起来十分憔悴。卡诺对此人的印象显然滞后了,他记忆力是这张脸带着水晶与钢铁质地的灵能兜帽的样子,而非眼下这般光秃秃的,感觉缺了什么。

    “埃卡努斯兄弟。”卡诺伸出他的手,另一只手则掀开自己的兜帽,“幸会。”

    “这还有待观察,”埃卡努斯伸手接受了问候,卡诺看出他内心的矛盾。他的老朋友知道他们不应该在私底下偷偷见面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卡诺问道。

    “我有个预感,”埃卡努斯说,“并不确定,直到我看到你踏出驳船的气闸。”他移开目光,随着他们越升越高,甲板层层下落。“希望在命运的安排下,守望者不会看到我俩在这里。你是来谈话的。”

    卡诺点头,“和兄弟谈谈,确实如此。”

    在尼凯亚敕令之前,埃卡努斯兄弟是隶属202连的一名灵能战士。如卡诺一般,他也接受了那让使用自身技能变为禁忌的命令。卡诺还记得与埃卡努斯共同作战的日子;他对他们称之为“长矛”的力量有着特殊的亲和力,他可以用灵能力量凝聚出一柄巨矛来击倒军团之敌。想到面前的战士因失去了他的长矛而在某种程度上被削弱,卡诺就感到了一阵稍纵即逝的沮丧。

    “如今情况不同,”埃卡努斯说道,像是感觉到了他的想法,“职责所求,理当如此。”他顿了顿,“兄弟,尽管我很高兴见到你,但通过这种秘密的方式见面无疑是挑战了一些传统。”

    “并没有什么命令禁止两个战斗兄弟之间友好谈话。”

    “并没有正式命令,是的,”埃卡努斯的双手合拢,手指交织,“但当帝皇发布敕令之时,军团将我们这类人士分隔开来必定事出有因。”

    卡诺无法抑制浮上心头的恼怒,“好吧,去他的贝鲁斯或是其他哪个敢指控我的守望者。我可不会是任人宰割的被流放者,会任凭蠢货给我泼脏水!”

    埃卡努斯注视着他,“这就是你跑出来想对我说的?”

    一如既往的敏锐,卡诺想,“不是这个,不是。”他叹了口气,“我来找你是因为我想谈谈只有你能理解的一些事情。”

    “与霍尔斯特行星的毁灭有关吗?有关原体命令的流言在舰队中传得飞快。”

    卡诺摇摇头,“那可能是同一块落石激起的涟漪。不,兄弟,是在这之前,甚至在我们到达西格纳斯星系之前,”到了要朗声说出此事的时候,卡诺却发现语句难以组织,他的喉咙突然干涩无比,“有一个梦,”前任智库说,“在我冥想之时看到的一个强力景象,我并未主动追寻,”即便在现在,想起它依旧让他感觉心跳加速,“但它十分强大,兄弟。猛烈,黑暗而深沉,”他缓缓吸气,“我在坠落,而那有一个——”

    “——红天使,”埃卡努斯喃喃道,“遍体鲜血的天使,伸出手来,”他伸出手来,与卡诺所经历幻景一模一样,“我也看到了。”

 

    梅洛斯穿过医务室的大厅,感到了其中压抑而死气沉沉的气氛。在真正的战时,当医疗中心在医治那些伤患与垂死之人,这里总是十分安静。现在也一样,但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安静。空气中弥漫着绝望,走廊里许多船员与军团仆役行色匆匆。那些在血天使经过时斗胆抬头看他的人们,脸上都显出了毫不遮掩的恐惧。梅洛斯看着他们,脑海中浮现出霍尔斯特母星上那些冻僵的尸身。他们看上去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活着的与死去的,船上与地表。

    凡人如此脆弱,即便并无创伤。对军团战士来说,很难想象自己在从试炼中幸存并赢得基因植入与强化手术的权利前也曾是他们的一员。他同情他们,那些永远平凡之人。他们永远无法如他一般清晰地认清这宇宙,永远无法这样目标坚定、毫不动摇……

    这念头凝住。我现在能确信何物?梅洛斯自问道,他对一切事物那顽固有序的认知都受到了挑战。战士此生来作为一切概念根基的假说正化为沙砾,沿指缝散落。

    我已走了这么远,看到那么多不可思议之物,他想。这就是我为军团奉献所得的回赠。但在西格纳斯之前,他从未经历过绝无可能之事。这就是他所说的阴影,只要看一眼拉多隆以及其他指挥官们的双眼,他就认清了事实。

    他们也清楚。

    伴着这种认知而来的感觉陌生且新奇。他思维的表面划过针扎似的冰冷,胸膛内一片空洞。这会不会……类似于恐惧?

    不可能。又是那个词。

    “没有我们惧于踏足之处,”梅洛斯喃喃,又想起了巴尔英雄墓穴上的铭文字句。

    “嘿!”有人在叫他,朝着药剂师慢跑而来,他的反思时刻也就此终结。“梅洛斯大人!”是格温,他在赫米娅上遇到过的记叙者。这个人看起来似乎比他记忆中要小了一圈,衣服挂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血天使朝他点了点头,“看来你调到了旗舰上。”

    “是的,”格温回礼,双手动个不停,紧张得要命。记叙史官的双眼蕴着灰色,脸色苍白,“我与其他巡回团员一起,临时安顿在天鹅塔上(Swan Tower)。”

    梅洛斯知道此处:红泪号背侧的一座金色尖塔,常用于仪式典礼。原体慷慨地将其交给了记叙者代表团,随他们自行安置。

    格温还在说话,关于这人与记录舰队任务的艺术家、剧作家还有记者的人际关系,都是毫无意义的闲言碎语,梅洛斯并不太感兴趣。他注意到了什么并直接指出。

    “你的画板呢?你弄丢了吗?”

    “没,不,完全不是。我,呃,我只是没带着它。”

    这对梅洛斯来说颇为奇怪。没有笔记的记述者就像是没带武器的军团战士:不大对劲,不太完整。他也就这么说了。

    “啊,你是对的。”格温有些垂头丧气,“说实话,最近几天我根本没有精力去完成我的系列。插图没画,文字也只构思了半点。”他用手在眼前挥了挥,“睡眠问题,这是根本原因。”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信封并将其打开,里面有两颗小白胶囊,“我下来这是为了向你的药剂师兄弟要点喘息机会,大人。他们说这会有助于我休息。”

    这些药片是安眠药,以人类标准来说十分强力。“它们确实会有帮助。”

    格温朝他丢来一个怀疑的眼神,“希望能带来些短暂的无梦休息,”他发出一声微弱的轻笑,“我都快忘了睡觉是什么感觉了。”

    “我不睡觉,”梅洛斯告诉他,“阿斯塔特军团战士已没有这种需要。”

    “哈。”格温把药片在掌心滚了一圈,将其放回信封内,“我不知该为此羡慕还是同情你。”

    “解释一下。”

    像是梅洛斯做了什么恐吓他的事似的,记叙者畏缩了。“不,就……就只是,我想睡觉,但睡不着。在住所里头发生过那些事后,真的很难睡着。”格纹一定是看见了血天使皱起的眉,“你知道那些自杀者吗?还有那些不知为何就突然发疯的人?”

    梅洛斯想起他在风暴鸟飞行员眼中惊鸿一瞥的狂乱,“我知道。”

    格温倾身靠近,声音放低像在窃声讨论什么阴谋,“你知道有多少吗?光是在天鹅塔里就有十几个,而且不是安安静静走的。恐怖,大人,恐怖到让人夜不能寐。”

    “不止八个人?”

    “八个?”格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乎被这词给噎住了,“更像是八个!我从圣杯号上的一个雕塑家那听说过工程师们用轴轮润滑油把自己呛死的事儿。他们说,在侦查的巡洋舰上有一名警卫官吞枪自尽。”他退到一旁,眨眨眼恢复镇定,“不过注意,没有与您一样的人。只有我们这种小人物……”他的声音颤抖着拖长,“我该走了,原谅我的打扰。恳请原谅。”格温笨拙地一鞠躬,迈开步伐匆匆离开。

    好长时间内,梅洛斯就立在医务室走廊里,脑中翻来覆去思索着连环画家的话。最终,他走到一间次要实验室内的沉思者龛室前,激活了数据搜索器。

    一台机仆磕磕绊绊地激活了,“存在便为服务,”它唱道。

    药剂师对声音采集器说道,“死亡告示,按以下标准分类。时间索引,到达西格纳斯星群至今。非军团成员。自残式伤害。”他顿了顿,“非正常情况。开始。”

    “遵命,”机仆说道,在沉思者上方的气态光学屏幕上,一个个数据窗格开始层层叠叠地弹出。

    远远超过了八个。

 

    卡诺眨眨眼,努力消化战斗兄弟所说的话。灵能之路总是复杂且变化多端,而他在为军团服务的第一年,他就了解自身最大的武器亦将是通往疯狂与毁灭之门。卡诺曾与变节灵能者或是被恶意灵能火焰腐化的变种人交战,亲眼目睹他们正是被自己试图掌控的亚空间能量吞噬。

    那在逼真的梦境中袭击他的血翼幻景并未随着时间推移淡去。正是这景象迫使他急于寻找答案,先是受好奇心的指引与梅洛斯和其他人一起下到了霍尔斯特,在那里却直面了更多的征兆与狂乱;如今,它又带他来到了埃卡努斯面前。

    那幻景是如此强烈,如此私密,仿佛从卡诺最深的内心殿堂中生生挖出来的一般;从编织我灵魂的纺线中扯出来的,他想着,要是真有这种东西的话。

    另一个人怎么可能也经历过如此有力又在各色细节上如此相似的景象呢?卡诺听着埃卡努斯转述他自己的经历,说不出话来。各方各面都极为相似,每秒每瞬都未曾改变。

    只有一件事似乎不同,一个小细节。“那东西的眼睛,”卡诺说,“它看上去熟悉吗?认识,但却难以回忆,无从定位。”

    埃卡努斯摇摇头,“我望进那双眼睛,但我不认识它们。无论那苦痛天使是什么,我很庆幸他不是我的战友。”

    他俩都陷入了沉默,黄色指示灯的光芒闪烁着来回刷过,电梯继续其穿越服务甲板与储存层的漫长爬升。

    “我从未想到竟会这样,”卡诺承认,“我是来寻求你的建议的,却发现了共同的渊源。”他瞥了一眼老战友,大脑飞速运转,“其他人——迪恩兄弟还有萨尔瓦托兄弟,诺维纳斯还有其他人……”其余智库——星语官,典记长,编修员(Epistolaries, Codiciers and Lexicaniums)[1]——的名字在他脑海中轮番滚过,他想知道他们都在舰队的什么地方,他们是不是也有着同样的疑惑。“若是他们也看到了同样的景象?”

    “我们看到了什么?”埃卡努斯阴郁地问,“我不知道。想起有关这个梦境哪怕一秒钟,我的心脏就在胸膛内一阵紧缩,身上冰块似的发冷。我嗅到了烟与血与腐烂。”他愁眉苦脸,“而现在你说你也有同样经历。我不能再将其看作某种错觉了。”

    平台不停歇地上升。卡诺盯着地板,略为怀疑这地板会裂开将自己吞进深渊。“要是你和我都看到了红天使,其他人也都一样——”

    “那就怎么样?”埃卡努斯的声音绷紧了,“我们,你和我冒险出去,秘密搜索舰队去找到每个被剥去兜帽的灵能者,询问并集合他们……然后呢?”

    “我们去找天使。他会好好听我们说的,他也分享着同样的天赋。”

    埃卡努斯摇头,“我们永远都不会被允许见他!在他之前还有阿兹卡隆和贝鲁斯,他们清楚军团内发生的一切。要是他们得知这个打算,你觉得他们会怎样怀疑?”

    “他们会怀疑是否存在与千子类似的违逆之罪。”他们周身四面响起一个声音,粗哑而破碎。

    卡诺猛然旋身,手探进长袍内摸上了战斗刀鞘,“是谁?”他喊道,字句在集装箱间回荡,“现身!”

    “我本就准备现身,”身影从阴影中浮现,与两名血天使一样,他也带着兜帽。但与两人的深褐色斗篷不同,此名新到来者身披霜灰外袍。划过甲板上的灯在电梯平台上投下一排光亮,照出张蓄着白须的粗犷脸庞,长发锁成辫子,饰有石珠与金属环。

    另一名军团战士喉头上的裸露肌肤刻有繁复的符文纹身,而在长袍之下卡诺看见了皮革与铜的线条。乌木与骨头的雕刻品在他行走时叮当作响。

    “鲁斯之子,”埃卡努斯说,“符文牧师。”

    卡诺眯起眼睛,将握刀的手放松下来,“你是红刃的兄弟。你叫斯提尔。”

    “是的,”太空野狼说,他停下脚步,微微鞠躬,“抱歉,我并非有意吓唬你。”

    卡诺的嘴唇抿起,“你来这儿的时候,你还不会说高哥特语呢。你突然又会说了?”

    斯提尔随意耸耸肩,“是啥让你觉得我现在才这样说,血天使?”他用手指一划,画出框住了三个人的圆圈,“抛开母星与军团的差异不谈,勉强而言,我们共享的特质也让彼此成为同类。”

    “我不认识你,”卡诺坚持道,“我也没什么和你共享的特质。”

    符文牧师笑了,露出镶着银色铆钉的犬牙,“我们共享了你从红泪过来的旅途。无所作为使你的技能变迟钝了,表亲。你忘记了该怎么样看见我。”

    卡诺顿住,陷入思考。在他的路途中他自觉有多次感受到周围的其他存在,眼角瞥见过什么动作,但他忽略了它,脑海被其他东西占满注意力。

    “而且不仅如此,”斯提尔继续说,“那个景象,那个梦境,那个红天使还有无止境的坠落。”

    埃卡努斯仔细端详着太空野狼,“你的连长,他派你来的?”

    “不,此事只与我们相关——至少在我们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之前。”卡诺第一次在符文牧师的语调中听到了某种类似疑虑的情感,“我会说出你无法出口的东西,血天使。西格纳斯星群之中有种黑暗力量在发挥作用,而我们直到现在才觉察到其参差的边缘。那纱幕,星球表面刻下的八芒星,疯狂的世界,无骨的血肉,还有那梦境,梦境……那梦境……”他闭上双眼,“我们不能逃避。”

    “未经准许使用灵能可是叛逆,”埃卡努斯提醒他们,“我们正是因此被监视,正是因为我们的身份!”

    “无需你来提醒一名太空野狼,脱缰的思想有多危险。”斯提尔以一声凶猛的咆哮回答。

    卡诺继续说,“他是对的。有什么事不对劲,我们必须窥得其全貌。”他双眼眯起。“王座在上,我觉得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准备好做什么?”埃卡努斯抛给他一眼,“准备好违逆帝皇与圣吉列斯的命令?”他将目光投向斯提尔,“这对你来说可能很容易,但对我可不是。对我们而言不是。我曾听过其他军团的船员,他们对协议的公然蔑视,他们隐秘的兄弟会,他们的结社。”他摇摇头,“这可不是血天使之道。我们已抛下巴尔上的族群之别,我们已超越自身的本源差异。”战士叹了口气,“以天使之名,我们团结一心。”

    “然而你们依旧存在分歧,”太空野狼扬起了头,“或许旁观者清。你们巴尔之子,与你们的守望者、你们金甲铸就的战士,你们背生双翼的主宰则远在高高云端、远在层层鲜红之上。”

    “你不了解我们,”埃卡努斯回击。

    “随你怎么说,”斯提尔反驳,“但我知道这点:若是遭受黑暗侵袭的群体并非上下一心,你的话就毫无意义。”

    卡诺将一只手搭上战友的肩膀,“这不是叛逆,埃卡努斯。我们只是兄弟之间谈谈罢了,只是在分担同样的烦忧。”

    “其他人可不会这样看。”

    “而这,”斯提尔说,“正是为何此事必须避开他人耳目。”

 

    正如哈罗克斯所预计的那样,塔努斯.克里德对战斗连长意料之外的到来火冒三丈。

    军团每一名祠奉之子都明白仪式的重要性,而地位如他这样高的战士更是比大多数人都清楚这点。哈罗克斯身披的刻痕正是来自于这种仪式,它们深深烙进他的皮肤、他的灵魂。他在朝圣之中曾体味过亚空间的甜蜜亲吻。

    但随着时间流逝侍僧的愤怒淡去了,这打断很快被遗忘,他重新全神贯注起来。克里德的双臂交叠,右手中的血色短剑垂向甲板,被忘在脑后。剑尖上液体滴落成河,轻轻打在黑铁色的地板上,在僧侣白袍下的赤足边汇聚成泊,但哈罗克斯的指挥官对此毫不在意。

    哈罗克斯作报告的时候,圣堂外阴暗的走廊以奇怪的方式掩盖住了他的声音,空气变得死气沉沉,难以传播声响。怀言者的用词断句总是很粗糙,他喉咙上残存的旧伤未愈。他摘下头盔后,刺耳声音就像是细小骨头断裂一般在他自己的耳边回荡。

    “信号是阿密特的船,奔马号发现。”他解释道。

    “是真的?”克里德大声质问。

    哈罗克斯点头,“您会比我更清楚,侍僧大人。”更高层的计划对他来说总是个谜,而更多的时候,确实也没有必要知道。

    克里德没有费心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们是否透露了信息的具体内容?”

    军团战士摇头,来自红泪号的报告简单而直切主题,令人欣慰,没有圣吉列斯之子平常喜欢在自己正式通讯上堆砌的华丽浮夸的辞藻。奔马号上一名军团仆役检测到了帝国海军舰队的微弱讯号,没有通讯内容,只有一串符合标准军事求救信号的数字代码。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有个自动信标正在广播,但功率实在是过于微弱导致它直到现在才被记录下来。

    “小行星带可能阻拦了检测,”克里德自言自语,“那么是艘船?逃过了筛选?”他弹了弹舌头,“太不小心了。”

    “并非在太空中,”哈罗克斯纠正,“信息追踪指向第五个世界,斯考特姆(Scoltrum)。没有任何回应,没有检测到生命迹象。”

    “啊,当然了,那个农业殖民地。”

    连长回想他在执行任务前所了解的知识。西格纳斯五号是一个食物产出星球——处于三个太阳的宜居半径内的,庞大而多风的世界。它非常肥沃,被改造成一片片大陆大小的拼接农场以养活西格纳斯星群的殖民者,并为腐朽泰拉与核心世界的贪婪而繁育贸易资源。

    哈罗克斯立刻便知道事情走向会如何发展。圣吉列斯不会对此放任不管,即便他的连长们提出警告。

    克里德也知道这一点。“对这些凡人,天使心中总怀有过度的悲悯[2]。”他咧嘴一笑,“哪怕这下头还有幸存者存活的一丝丝可能,他都会派出船去检查的。正是他的软弱所迫。”侍僧吸了口气,“即便血天使原体潜力如此巨大,有时我还是很难相信这种存在与我主罗嘉身为血缘兄弟。”

    这非常真实;哈罗克斯觉得,怀言者之主可不会因对未开化者怀有些小小的担忧而轻易动摇。“拉多隆怀疑这是个陷阱,”他继续说,“阿密特也如此认为。”

    “当然了,”指挥官赞同,“但阿密特连长不会因此止步不前。”

    “不是他,”哈罗克斯轻轻摇头,说道,“得到命令的是二十四连的纳吉尔。船只已部署完毕。”

    “好,这很好。”克里特把玩着短剑,剑柄在他手中滚动,“最好纳吉尔下去然后死在那里。我们可不想让撕肉者为了这等琐事而陷入不应有的风险。等时机来到,阿密特对我们有用。在他们所有人之中,他已在猩红之路上走了最远。”

    哈罗克斯陷入片刻的沉默,梳理思维,这毕竟是个意外的转折。“艾瑞巴斯说此处不会有幸存者。这怎么可能呢?”

    克里德眯起眼睛,其中闪烁着嫉妒的光芒,“我斗胆假设一下,艾瑞巴斯大人的洞察大约不像某些人希望的那样完美?”

    “黑暗使徒听到此话可不会高兴。”连长指出。

    克里德的鼻翼张开,“艾瑞巴斯不在这里。”

    哈罗克斯歪头,随意瞥了一眼走廊阴影的深处,“你确定吗?”

    在这隐蔽的威胁之下,侍僧的恼怒迅速地回来了,他以短剑沉重的剑柄猛地一指,做出刺杀的动作,“让黑暗之页与血天使保持适当距离,并保持通讯沉默。现在,走吧,要是你胆敢再打断仪式,要是所为之事不比这宇宙的热寂还要重要,我就摘了你的心!”

    哈罗克斯恭敬地鞠躬,但克里德已转身背对他径直走向圣堂大门,留下一串血脚印。

    八边形舱门旋转打开,中心的立柱合页敞开入口。哈罗克斯嗅到炽热石头与尘土的气味,浑浊的空气在女人啜泣的空洞音调下颤动。他看着侍僧越过门槛,无头机仆递给他另一把完全相同的短剑;接着门关上了,房间回归阴暗。

    哈罗克斯在感官末梢捕捉到一阵窃窃私语,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许可下逃逸出房间,与他一起在这里徘徊。他当场离开,不论这仪式唤来之物为何,他都不愿留在它可能降临之处。

 

    “我们重新开始。”克里德说,穿过等待的祈求者队伍。他之前用于试验的杀戮结果被其中一名诵经奴隶[3]清理到一边,而这人正立于其上前后摇摆。诵经奴隶长着许许多多张嘴,每张都在蠕动着道出秘密无声的祷言。

    他左右两侧各跪着四个男人,八人中的每一个都在赤裸的胸膛上刻出八字标记。他们的皮肤与其下脂肪被激光小心翼翼地剥去,这些线条便织成了引导血液流动的凹槽。

    在圣室的地板上,星语者萨泽正瘫倒在地。她试图膝盖跪地爬起,“我还没有准备好,”她哀嚎,“求你了,大人。稍等片刻就好。”她的双手颤抖着,白鸽般的苍白指节徒劳地抓挠空气。

    “这就是哈罗克斯的无礼打扰带给你的,还有更多,”他呵斥道,“现在不要让我失望,女士。你满口保证过,你会献上一切。”

    “我会的,但……那纱幕,那纱幕,纱幕。我无法穿透它。”除此之外她无话可说了,她痛苦地啜泣起来。

    “我会给你烧穿纱幕所需的东西,”克里德点头,把这当做一个肯定。他双手的献祭之刃滑出朝内的旋弧,没有施舍跪着的男人们任何眼神。对基因改造者这样体型的人来说,旋身切割是个尤其轻盈的动作——近乎优雅。

    四个人的脑袋从肩膀上耷拉下来,接着又是四个,从已是残桩的脖颈上撕落。血柱喷涌化为短暂的喷泉,然后泼洒在地板被亵渎的马赛克砖石上。

    克里德以剑前指,如乐团指挥一般引导着生命精华之池水的运动。他露出微笑,侍僧喜欢这个比喻:只有一件乐器的管弦乐团。

    鲜血流淌,荡出浅浅波浪。萨泽尖叫着,鲜血在她脸上游起,如一条发起攻击的眼镜蛇。液体吞没了星语者,她发出呛咳窒息的声音。它悬浮在她身周的湿润空气中,沸扬蒸腾。这八个死去的船员曾有过这样的奉献精神。他们来自于黑暗之页上服役时间最长的船员,而他们长久依附于这艘星舰的人生形成了某种超越肉体的纽带。克里德现在正是利用这点,他们的存在与灵魂被束缚于此战舰的漫长时光所形成的力量。

    诵经奴隶们开始新一轮无声的合唱,克里德嗅到血肉燃烧的味道。他亲自将亚空间瓶缝进了萨泽的腹部,以十分yin秽的方式将其栓于其中,刻意模仿了母亲职能。她与那些死去男人的鲜血之力将在此仪式中达到顶峰。因此,正确绘制八字标记十分重要,否则就有可能导致圣仪灾难性的崩溃。

    这仪式厅的铁壁与外部的星舰遍布来自毁灭之力的标记与雕文,地狱之眼与其他无数装置朝内凝望,以对血天使的灵能者隐藏一切巫术的痕迹。若是仪式失败了,万事当即化为乌有。黑暗之页号会被亚空间裂隙吞噬——而更糟的是,他们的真实意图将过早地暴露在圣吉列斯之子面前。

    但接下来萨泽干了她的活儿,克里德露出笑容。随着可怖而根本不该从如此瘦弱之人喉中吐出的低沉潺潺声,星语者朝空气中喷吐出一圈圈烟雾状且带着暗色血斑的外浆。恶臭的烟雾自行凝结,旋转聚成气味刺鼻的黄色蒸汽团。

    圣室内的重力急剧变化,克里德踉跄地退后一两步。烟雾飘摇,凝结,染上颜色,聚成形体。

    “我看到你了,怀言者。”荷鲁斯.卢佩卡尔的化身说道,“至少看到了你脸的粗略影像。”战帅看上去对此十分厌恶,“现在汇报吧。”

    “天使已入吾彀中,”他说,深深鞠躬,“他并未觉察。”

    “别自以为能揣摩透我兄弟的想法,科尔奇斯人。这种傲慢让你变成了一个蠢货,也在消磨我的耐性。”恼怒的声音在臭气熏天的房间内回荡,“圣吉列斯想要哄骗你再轻易不过。低估他就是将你自己置身险境。”

    克里德进一步继续,“相比他们所踏入之境的团结一致,三百大连的子嗣却并非全然一心。分裂潜藏在服从之下,但斧刃落下之时,它便会浮上水面并为我们所用。”他晃了晃头,硫磺的臭味越发浓重,盖过了鲜血与金属的锈臭。

    “舰队正以四分之一速驶向西格纳斯及陷阱核心。”

    荷鲁斯逼近,朦胧的形状随着移动撑开其灰暗的轮廓,越过一泊无波的动脉血湖。“你并未和盘托出,克里德。你可太像罗嘉了。牢牢守着你的秘密,好像它们价值千金。”

    侍僧坚守立场,“随您是问,战帅。”

    “鲁斯派军团战士加入了远征舰队。你认为这不值一提,根本不用告诉我?”

    克里德不由得嗤声道,“就那几个小狼崽子,吾主?不过是天平上的浮灰罢了。”他咽下一口淬毒的空气,“请您下达指令吧,若这能让伟大的荷鲁斯开心一点儿。我还能再做些什么来确保这关键的局势进展?”

    低沉的隆隆轰鸣响起。克里德过了片刻才意识到这是原体的笑声。“更傲慢了。你希望扮演更伟大的角色。”烟雾构成的脸庞神色转冷,“你不过是个信使,塔努斯.克里德,一个奴仆。现在闭嘴。这次约谈并非为了和你对话。”

    这并非他预期的回应。我不明白,他原本想这么说;但那令人窒息的压倒性的恶臭如此猛烈,彻底剥夺了克里德说话的能力。

    伴随最后一声刺进灵魂的尖声悲鸣,萨泽炸开了。怀言者转身,看到她被翻腾着黑色烈焰的巫火洪流吞噬,酸雾从她毛孔内汹涌而出,噬咬她的血肉,将之化为焦炭。她碎裂崩塌,但在她之中那闪烁着玻璃光芒的恐怖亚空间瓶丝毫不为这饱受折磨的死亡所动。容器前后摇摆,仿佛其中什么东西试图重获自由。克里德确信他并不想知道那是什么。

    通讯本该立刻中断,但没有。荷鲁斯——或者说他幽魂版的影像——依旧存在。另一种能量充斥了整个厅堂,克里德的肉体痉挛起来:另一种力量,另一种更为强大、古老,原始而可憎之力,正维持着通道的开启。战帅朝上看去,视线越过怀言者的肩膀,看向他头顶的阴影。

    他意识到,头顶的黑暗是种恩惠。它正保护着他,掩盖了与他共处一室的可怖生物的全貌。在晦暗处的边缘,能瞄见涂满鲜血与怒火颜色的羽翼,但克里德无法直视太久。他就像是失明盲人在试图看穿白翳,只不过在此处蒙蔽视线的是宇宙本身。现实与幻觉那截然相反的力量,在试图争得上风的同时闪烁着形成了屏障。

    它一直在那里吗?以某种方式隐匿,藏在折叠的维度之后?这种可能性冻住了克里德的五脏六腑。

    他脑海中只能勾勒出这庞大野兽的部分轮廓,心智允许他觉察的那部分——但即便如此也有某种巨力驱使克里德跪了下来。克里德看见导弹般长度的利齿,长鞭般的尾部比锚索更粗。双翼,犄角,石化为节节链条的灵魂铸成铁锁,融化血肉冲刷锤炼的青铜盔甲。恶魔的裂蹄,披散而下的神之头骨叮当作响。

    这由仇恨揉捏成的怪物,流泻出的气场将他的思绪裹挟。百万次怒火与鲜血之事的回音燃潮般拉扯着克里德,溢出的情感冲刷过整个圣堂。一个被溺爱儿童自私而琐碎的怒火;一个受害者汹涌而无力的惧怒;疯狂灵能者的欲渴;整只军队凝聚出统一而庞大的仇恨。而这些不过是这生物随手抛下的弃物,行走留下的足印。

    克里德跪在地板上,部分因痛苦,部分是希望他不会引起这生物的注意——本能告诉他,它终结他只需要一个眼神。

    “荷鲁斯.卢佩卡尔,”恶魔说,毫不遮掩、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这个名字,“萨姆斯向你致意。现在游戏开始。”




[1]:Epistolaries, Codiciers and Lexicaniums:感谢熊大指出!

[2]:The Angel’s heart bleeds too much for the humans:此处直译可能太生硬了一点,所以还是用了过度悲悯的说法,若是有大佬对这句有什么两全其美的译法那请务必指点一下,感觉现在的还是差了不少意思_(:з」∠)_

[3]: litanic helot:诵经奴隶,我理解litanic在这里应该是祷告之类的意思,但不确定是否理解错了,如果有误请大佬指正


荷鲁斯之乱《惧于踏足》-第九章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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