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无中生肉有限公司一直在人造肉市场与A集团旗下的吹牛美味竞争。吹牛美味提议与无中生肉进行换股并购，真实意图是借此反噬自己的母公司A集团，王巧合一番反抗之后，终于还是同意了合并。南溺水也和孙白糖解除了婚约，准备去开始新的事业和探险……此时，A大陆的核心养殖农场却爆发了疫情！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康尽欢 | 科幻作家，代表作品《脑内小说俱乐部》等。资深媒体人，历年来为《时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万字，有多部出版著作。

肉与骨的先知

八十五 在肉变质前吃掉它

全文约4700字，预计阅读时间9分钟

一

最麻烦的事情，就是这件事情可能还有救。

如果已经无法挽回了，大家索性就认了。所以生老病死诸多烦恼中，病是最麻烦的事情，因为，大多数的病，总是还能挽救一下。

对于吹牛美味的核心层来说，在这个大并购项目的关键时刻，农场竟然爆发了疫情，这个局面真是让人崩溃。

北浮游首先想到了压住盖子这个办法，绝对不能把疫情爆发这个情况传出去。

“你知不知道，瞒报疫情，已经不是商业行为了，是触犯防疫法的，我们的农场有上千名员工啊，不可能全部封口的。”星宿海的脑子非常清醒，A集团内部，每隔五年左右，都会进行一次大清洗，把违规的，违法的，彻底清查一遍，所以，星宿海心底对很多红线的敏感度，远远强于北浮游这个灰色人物。

对于北浮游来说，没有被抓住，就是没有罪。

对于星宿海来说，只要做了，早晚会被抓住。所以，肢解A集团这个事情，已经推行中了，就只能做到底，否则，早晚会被集团清算。

那么，现在这个困局应该怎么办？

吹牛美味与无中生肉的并购，在法律上已经完成了，只差一个正式发布的仪式晚会。

各大小早已联络好的股东也已经准备召开紧急股东大会了。

如果，现在爆出核心农场爆发疫情的大新闻，接下来到底会变成什么局面？

“瞒报疫情这事绝对不行，但是，疫情发布前，我们还有六个小时左右的弹性反馈时间，这六个小时之内，我们还是能做些事的。把王巧合与南溺水叫来，这个是必须的。”南溺水下定了决心。

北浮游也是应变之才，稍微思索一下，说，“既然如此，直接让他们去机场，我们马上飞去农场，计划在飞机上商量，我们只能盼着疫情爆发的情况还能有控制吧，毕竟，原本的农场设计，就是有疫情防火区的，应该不可能所以区域同时感染。”

“就这样定吧，南溺水不是科学家吗，让她判断……会更准确一些。”两人达成共识，开始行动。

疫情防火区设计，是大瘟疫时代开始推行的一种，社会学建筑思潮。

往昔的人类都市，是追求多区交融的，尤其是经济学发达之后，避免小闭环的形成，是很多新经济学家推崇的城市规划发展方向。

然而，疫情爆发后，小闭环区域的生活风格，作为执政方的民生安全考虑，开始得到推行。

小闭环生活区域的风格，如果经历过80年代的人，会更容易理解，大概就是类似于厂区生活区。一个居民区域，大概容纳一万人口，则，这个居民区域周边，会完成医院，大型商场等相关服务社会设施，让这个区域生活的人们，可以在家门口，完成各种基本消费和生活需求。

在网络购物越发发达的当下，这种生活方式规划其实很容易达成，而且，因为商业体量的考虑，这种小范围经济，本能会克制巨型商业体的发展，所以，超大型商场会很难在一个城市里发展，因为，消费力被各个小区域切割分散了。

于是，这种小生活圈子经济，倒是给了很多小店制造生活空间，小咖啡馆，小书店，等等小店，重新点缀在生活小区之中。

这样的布局，以及刻意减速的城市交通网络，虽然在整体经济发展上，会减速。但是，一旦发生疫情，控制起来，也容易得多。即使根据排查需要，封闭一个生活区域，这个生活区域内部也是能完成日常生活需求的交流，只要在封闭的同时，对统一调配进入的生活物质进行健康处理就行。

与人类的疫情防火区生活方式相对，农场，即使是巨型农场的养殖方式，也进行了蜂巢化管理。无论多巨型的农场，核心的个体单位都是6-10个大型生物为一个养殖区，每个养殖区的两名工作人员，日常驻扎在养殖区内，一周一换班，换班进出养殖区的工作人员都经过完整消毒处理。养殖人员分为内外两种工作类型，内外服务人员互相不接触。个体单位的物质，也是以分区交叉错位供应的方式来供应，比如，一头牛需要六种营养物资，但是，每个小养殖区域供应的六种营养物资，都是不完全形同的，每种营养物资至少有三个供货渠道，在彼此交叉错位供应。

这样的结果就是，任何一个小区出现疫情，只要从管理链上进行比对排查，就能很快定位这个小养殖区域与其他区域的物流链的不同，能迅速查找疫情源头，以及避免，因为一个渠道感染导致的大范围养殖区域感染。

在防疫这件事上，人类绞尽脑汁地设计了各种安全考虑。

然而，一旦疫情爆发，还是让人感到手足无措。

二

联络人找到南溺水的时候，南溺水正和孙白糖在选址。他们在看一间废弃的游乐场。

因为虚拟现实技术的超级成熟，游乐场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破产的游乐场，那原本最值钱的土地，也跟着变得不值钱了。

而且，破败的游乐场，总是有种诡异的气息，那些被放弃的人偶，空置的建筑物，各种动物形态的玩具，都散发出一种渴望吸入人类生命的气息。

“用游乐场改装车疗养酒店，应该会很有趣吧？到时候，也不要完全翻新，留一些破败的区域，也许，某些心情不爽的人，会很喜欢这种萧瑟吧。”

孙白糖看着那个破旧的旋转木马，忍不住问，“旋转木马为什么特别受女生欢迎？这个小店门口的投币摇摇车不是一回事吗？”

“许多文化是约定俗成的，钻石和玻璃球的本质有区别吗？真金首饰和镀金首饰在视觉上有区别吗？你相信自己是幸福的，你就是幸福的。唯心主义和心学的微妙，是非常有趣的。”南溺水轻轻拍了拍一个破旧的旋转木马，“循环往复，仿佛无尽头，音乐响起，梦境不停。”

两人正说到此处，南溺水接到了王巧合的电话，“有急事，去机场，我让崔九去接你了，详情在飞机上说。让孙白糖留在市里，你跟我们去A大陆。”

南溺水猜测，需要自己和王巧合一起去A大陆的问题？恐怕一定是农场那边出问题了，最大的可能就是疫情……活体肉的一切优势，都要面对疫情突发这个不稳定因素。如果这一次，吹牛美味的活体肉都爆出了疫情危急，那么，今后，人造肉市场的主流，必然会抛弃活体肉，液态肉的估值可能会飞升。

商业市场真是每一分钟都是变数啊……

在去机场的路上，南溺水一直在想，如果这一次，负责生产活体肉的品选牛，如果能在对抗疫情方面，产生什么新的变化，也许反而会成就一件好事，那就是有可能结束大瘟疫时代。

毕竟，疫情的核心机制，是病毒在动物的身体组织内的传播，换个思路来想，并不需要品选牛能对病毒免疫，甚至治愈，只要品选牛能脱离身体组织的品选肉部分，能有效消除病毒，成品肉不会传播病毒，就是巨大的成功。

这会是一个非常诡异的现象，那就是，病毒无法治愈，但是，得病的动物，依然可以产出，能供人类正常食用的肉类。

那么，不造成坏结果的问题，就不是问题，这个实用主义的结果，也会产生很有趣的社会评价。

南溺水在一路上，不断推导，在无法消除疫情病毒这个前提下，有哪些“商业上的补救措施”。南溺水知道自己已经学会了像商人一样思考，不要过度纠结于问题的本质是什么，尽量寻找实用主义的结果就可以。

就像肉品商，在早期处理豆猪肉的办法，采取高温冷冻，杀死猪肉中的寄生虫，然后，当作优惠价的正常猪肉出售，这些猪肉确实不会传播寄生虫。

与之相对，对于完全活体的养殖牲畜，也许无法治愈病毒，就会导致他们失去生存价值，而对于品选牛来说，只要确保他们的产出肉类可以有商业价值，他们就有了生存价值，和更长期的医疗救治价值。

说到底，以往养殖企业只能采取大规模杀灭的方式去处理那些染病的养殖动物，根本原因，是因为这些动物的养殖成本低于它们的治疗费用，与其耗时治疗，不如直接处理掉，重新养一批，会更省钱。

但是，现在的品选牛可不一样，这些品选牛本身的价值就高过大多数牛，而且，加上偶像化的那批牛的价值，它们绝对有接受医疗治疗的价值，甚至反而能因此引导出一种新的“动物健康文化”。

把一切都想清楚了，南溺水有了一个计划，她希望自己能说服现在的话事人，吹牛美味的掌门人星宿海。

三

南溺水干到机场的时候，王巧合与星宿海和北浮游，都已经坐在了星宿海的私人商务飞机上。

三个人围坐在一起，茶几上放慢了零食和下酒菜，哥几个已经喝起来了。

“南工，你有什么计划没有？”北浮游直接问南溺水，虽然在通报时，没有提及疫情的事情，但是，北浮游知道，以南溺水的聪明，肯定猜到了问题。

“套用那句让人反感的鸡汤台词，多难兴邦，这一次突发疫情，规模到底有多大？如果在可控范围内，我觉得，反而可以让吹牛美味进一步升值，对大拆台计划，反而是助力。”南溺水微微一笑，也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龙舌兰。

“按照疫情法，不管规模多大，一个养殖区域，发现疫情，全体灭活，根本没救啊。也不能瞒报，否则会被追究法律责任的。”星宿海皱眉回答。

“等一等！A大陆的法律也是这样规定的吗？”王巧合忽然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全球各国共同遵守全球疫情治理公约，A大陆如果违反了这个规定，整个产业会被各国抵制，他们是不会冒这个风险的。”北浮游对这些法规还是很清楚的。

南溺水干了一杯龙舌兰，深深出了一口气，“那就要同时走三条线了，我一路上，原本计划的是两条线，一方面进行内部疫情救治，一方面进行舆论宣传，提升品选牛和动物生命价值新认知，如果成功，吹牛美味的估值会进一步提升。”

星宿海这时插话道，“不仅仅是疫情灭活的问题，我们的产品也会全线下架和追回，因为发现疫情时，并不等于之前的产品就都是安全的，在确保疫情扩散之前，我们的估值会暴跌。”

“这个估值暴跌会影响大拆台计划吗？”王巧合比较关心这个，对于他来说，如果不能完成大拆台，被吹牛美味并购就毫无意义了。

“在结果上不会影响，甚至会更容易些，按照集团的尿性，如果担心吹牛美味会贬值，他们会尽快抛出股权，提前套现保平安。但是，从成就上来说，我们在颓势中脱离A集团的空置，可能不会被认为是阴谋暴动，反而更像是对老东家的割肉保全，也就难以引发大拆台了。我们需要的局面是吹牛美味估值不断走高的情况下，脱离出A集团，这样，才有革命效果。”星宿海知道此时的局面很尴尬。

北浮游忽然说，“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集团闻到了我们要行动的风声，而制造了这次瘟疫事故……”

星宿海摇摇头，“不会，如果有问题，直接进行内部调整，会更简单避免。这种鱼死网破的阴谋论，会伤害集团自己的利益，集团是不会和钱过不去的。”

“我会保证让吹牛美味在这次事件中再升值的，现在，吹牛美味的估值是肉类产品新方式和其带动的新生活方式的估值，如果我们能进一步上价值，把吹牛美味的活体肉培养上升到结束大瘟疫时代这个可能性上，我们的估值还会飞升。”南溺水开始把自己在来机场的路上的构想，一一说了出来。

听到南溺水说出品选牛的价值值得治疗，以及“肉”与“牛”的双体系安全评价理论，星宿海不断点头，“没错，以前，肉就是牛，牛就是肉，现在，牛是牛，牛肉是牛肉，这绝对是个新观点。”

“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多了一条线，我们要操控民意，在两个方面进行，首先，要在国内鼓动大家对品选牛的救援心态，抗议对疫情动物直接进行灭绝。”

王巧合想了想，“如果这个妇人之仁的养殖动物保护原则通过，那些普通养殖企业，会破产的。救那些疫情动物的成本太高了。”

北浮游接着说，“那就是等于让更多投资人退出养殖产业了，普通养殖肉类的肉价还会飞涨。”

“我不是故意要借这一手，打击他们，但是，这是我们的品选牛等活体肉培养体的必须政策，他们的存在价值决定了它们有别医疗救治的价值。”

“没错，它们的粉丝都会发声的，当初，狗被某些城市从养殖动物中除名，就是狗粉丝的力量。”北浮游点点头，“舆论操纵这件事，我会去安排。你说的三条线，能再确认清楚一点吗？”

“第一条，舆论操控，确保这些品选牛不被灭活，分成国内国外两条线执行，让A大陆政府不要对我们的农场动手，让国内不要封禁我们的产品。第二条，内部疫情救治管控，第三条，以这次危急为由头，进行二次风险融资，会更便于修改股权结构，也同时对A集团进行反渗透。这其中，第一条线最复杂，操作方面最多，国内调动民意舆论，国外就是政治游说了。”南溺水思路很清晰。

王巧合忽然笑了，“我原本以为，扫荡黄巾之后，天下太平了，却没想到，一次洛阳政变，只是天下大乱开始啊。我决定，南工，你的这几条线推动以后，吹牛美味肯定是能抱住了，但是，之后的连锁效应到底会引发什么，可真不好说啊。”

（未完待续）

上海果阅文化创意有限公司已获得本篇权利人的授权（独家授权/一般授权），可通过旗下媒体发表本作，包括但不限于“不存在科幻”微信公众号、“不存在新闻”微博账号，以及“未来局科幻办”微博账号等

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俘虏国度》截图

-

添加未来局接待员为好友（FAA-647），留言“不存在科幻”，即可进入小说讨论群，和我们一起聊科幻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