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野餐》 8
我们把那个‘空洞’提到飞行器上,固定好。这个小东西,闪闪发光,在太阳的光辉下闪着铜光,在两片铜
片中间,充满了柔和蓝色的流体。在我们看来它更不像是一个‘空洞’了,更像一个瓶子,一个装满了蓝色
果汁的透明瓶子。我们又看了会这个小东西,然后爬上飞行器,立即起飞返程了。
这些科学家干活可真轻松啊!首先,他们在白天就可以工作。其次,自由出入‘造访区’。最后,在回来的
路上,飞行器可以设置为自动驾驶状态。换句话说,它有一种学习机制,可以控制飞行器按照来的路线
原路返回。在我们返回的路上,它重复了我们来的时候的步骤,在某个地方停一下,盘旋一下,然后继
续前行。我的螺母一个一个都找到了,只要我愿意,我甚至可以把它们再一颗颗捡起来。
和我同行的新手们显然兴致都很高。当恐惧不再罩在他们心头的时候,他们又开始变得活泼开朗起来,
叽叽喳喳说个不停。Tender手舞足蹈,说在吃了晚饭后要再回来把通往汽车修理厂的路给标出来。
Kirill则拉着我的衣袖向我解释‘引力聚集’现象--啊,就是我们所说的‘蚊子气团’。但一会儿后我告诉
了他们那些在返程途中出事了的混蛋的故事。闭嘴,我告诉他们,注意观察,否则小矮子Lyndon的悲
剧就有可能在我们身上重演。这招奏效了。他们甚至都不敢再问小矮子Lyndon发生了什么事。一路上
我一直在考虑一件事,那就是我怎么打开我的小酒壶,来上一口,但那张蜘蛛网却一直在我眼前闪耀个
不停。
简单的说就是,我们出了‘造访区’,返回了研究所,进入‘去虱室’--那些科学家叫它医疗棚--甚至连
飞行器也一起被送去了。他们用三种煮沸了的医疗液剂清洗我们,再用碱性液清洗一道,然后给我们涂
上一些黏糊糊的东西,洒上了一些粉末,又洗了一遍,最后用热空气将我们全身吹干,说,好了朋友,
你们自由了!Tender和Kirill提着‘空洞’,一大群人前来欢迎我们归来,你不得不在他们之间穿过。
而且很典型的是,他们都只是在一旁看着,说一些欢迎回来的话,但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敢上前扶一扶我
们这些疲惫不堪的返航人员。好吧,这些都不关我的事,现在没有什么事能再烦到我了。
我脱下我的防护服,扔在地上--让那些小警卫去捡起来吧--然后直接走到淋浴室,因为我从头到脚
都被汗湿透了,我想好好洗个热水澡。我把自己锁在浴室里,拿出我的小酒壶,打开瓶盖,狠狠地灌了
下去。我躺坐在椅子上,膝盖痛死了,头也疼的要命,灵魂也好像在承受着煎熬,像喝水一样大口地灌
酒。还活着。‘造访区’又放我了一马。它又放了我一马,他妈的,真他妈的,我还活着。那些新手可能永
远也不会感激这点。但一个潜行者会。有液体顺着我的脸滑落,我不知道是酒还是什么其他的。直到酒
壶里空空如也,我浑身都湿了,但酒壶却空了,我只想再喝最后一口,他妈的却空了。但是没关系,一
切都会好起来的。至少我还活着。我点了一支烟,坐在那,知觉才一点一点恢复过来。我想到了报酬,
数目相当可观。我可以现在就去拿那个鼓鼓的信封,或许他们会给我送到淋浴室来。
我开始缓慢地脱衣服准备洗澡。我摘下了我的手表,发现我们在‘造访区’花了5个小时。我的天!5个小
时,我不禁颤栗起来,在‘造访区’内完全没有时间这个概念。5个小时,但如果你仔细想想,对一个潜行
者来讲,5个小时又算得了什么呢?一闪而过而已。那12个小时呢?又或者2天?如果你不规划好一
晚上的时间的话,在第二天白天的时候你就得找一个地方躺下,深深地躲起来,你甚至无法听清自己的
祈祷,只有神志不清地胡言乱语,都不知道自己是死还是活。在第二个晚上你终于完成了你的工作,带
着你的赃物游荡到了巡逻点。那些守卫有机枪,而且对潜行者貌似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厌恶感。逮捕你对
他们来说并不怎么好玩,他们对你只会感到害怕,因为你在‘造访区’被辐射被污染了。他们想要做的就只
是杀了你,这样他们就得了一分--非法枪杀潜行者对他们来讲已经变成一种娱乐活动。这意味着你又
得躺在地上永远祷告下去了。而落在你身旁的赃物,你甚至都不知道它仅仅就是躺在那儿还是说在慢慢
地杀了你。或许你也可以有一个和‘指关节’ Itzak的结局,在黎明的时候,他的车在一块空地抛了锚。
他跳下车来,结果发现自己处在两条沟渠中间。他既不能往左走也不能往右走,巡逻队的人发现了他,
对他开火,打了整整两个小时,但子弹似乎都伤不了他。2小时后巡逻队的人终于相信他死了,谢天谢
地,他们终于离开了。事后我看到他的时候,我都认不出了,尸体已经残缺的不成样子了,不成人形。
我擦干泪水,打开了淋浴,我洗了很长时间。先是热水,再是冷水,再用热水洗一遍,用了整整一块肥
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