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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寻记忆的海洋

2023-08-28 23:24 作者:讌琪  | 我要投稿

花林无可忘记那个夏天流潦妨毂的时候,漫天的雨足足挥洒三日,雨水漫过往日的栅栏,将扎在泥土里木桩永久浸没,目睹这一切的时候花林正在一处公交站的顶棚下,那里是一个高地,总是穆立在汪洋之中,于是蜻蜓也孤独地徘徊着,既不成群结队也不形单影只,积水漫过街道,淹没公园水泥地面上坚挺着的钢铁铸造的针,它们大概有碗口那么粗,需要两手合抱,像树一样伸展着枝叶,往常有许多人在上面晃来晃去,但现在它们半身扎在水里,只有黑色的小鱼在浪花里游到它们身边。

后者在公交站台上百无聊赖地等待茵琪的到来,他就坐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孤岛上,目睹着行船的远去,它们搅和得积水潭不得安宁,在漩涡里弥漫着苦杏仁与野茉莉花的清香,仿佛轻盈敏捷的抓手,牢牢抓住周围的每一个人。花林注意到了眼前的异样,流光迈着欢庆的步伐,走到波浪的背后,暴雨吞没了他们最初的记忆,大概花林也因此被困于黑云之下,无端的联想也消失其中,他的目光凝滞在花花绿绿的站牌前,下雨天昏昏欲睡,他也没有太多力气思考,只是一声不吭地默默等待。

茵琪没有留给他太多的故事,但在浪花里他们的关系不可名状地被维系。彼时花林在暴风雨消退的时候登上了一座曾被称作“滁门”的船,在茵琪的描述下,这个不可名状时间被描述为二月四日,在一个漫长无冬的热带南方海岸。“珊瑚礁⋯⋯它们来了。”茵琪的话悄然被打断,在他们看到远处的黑影的时候,雷暴如约而至,灯火下的茵琪望着近一个月的日志。“二月四日,它来滁门上,”茵琪说,她似乎又换了一个话题。“不仅换来生命的维系,也换来了身上的衣服。”唯一的照片已经褪色,茵琪的证据难以禁受记忆之海的洗涤,即使她所说的似乎已经深入人心,在场的人莫衷一是有口难言。

茵琪对滁门本身一知半解,至少在一切备案里似乎都没有滁门相似的字形,即使“滁门”名称的来源的解释都让所有人将信将疑。即使如此,茵琪依然相信日志的记录,在发现花林之前,他们刚刚收到一条出乎寻常的求救讯息。在那之前被救船只大概就在正西方向十海里的地方,当他们全速赶到现场的时候,只剩下白茫茫的海雾,事实上求救信息在二十三时五十分的时候就已经中断,在之后的五十分钟里无线电室就再也没有收到任何信号。“我们(在那里)找不到任何线索,”茵琪说:“它们什么也没有留下,包括海床上,没有任何沉船的痕迹。”自然的作用力或许不会在短短一个月间就将钢铁之躯锈蚀得毫无痕迹,但那艘难船似乎就永远消失在记忆之海里。

四个月前,在滁门海岸的海蚀平台上茵琪与花林有了一次短暂的会面,彼时花林正徘徊在岩石海岸上看起来漫无目的的样子,半个多小时里他在茵琪面前消失了又出现,却又永远徘徊在岸边一个腐朽没有盖子的木桶旁边,或许还有一个颜色昏暗的铁锹头插在石缝里,这让她想起了从那天往后他们所起的外号“永远不沉默的”。四个月的时间世界迥乎不同,她说;那时他们几乎都盯后者看。

在寻找花林的时候,又出现了一艘称作“滁门”的难船,与之前不同的是,在它从世界上消失的二十四个小时内,茵琪准确赶到现场,无论是客舱还是货舱,里面几乎空无一物,甚至连食物以及最基本的生活物品也搜寻无果。但经过检查后发现这艘船的龙骨竟然完好无损,茵琪想方设法让这艘船重新浮出了水面。大约一半的船员转移到滁门的难船上,面对着略显清凉斑驳的星空,暮帘的轮廓在荷蓧烧畬的背后浮现,那时一帮年轻人似乎就开始了记忆之海的寻访,吞噬旧日枝桠间甘霖的清芬。

十四年,在流淌着粘稠星空水桶里的幽会之后,茵琪将全部的头发放在那个衹剩下干枯青苔的木桶里,后者似乎久置陋室,饱受自然的侵袭,在凝血暗绿的遗迹里杂糅着米黄色的小花,花林在发现南方海岸的秘密之后,似乎没有第一时间告知茵琪,而这样的痕迹却意外流落他乡,出现在了滁门,斟寻安随后将它放在干燥的船舱里,目睹着里面湿润的物体缓慢凝结,随后它再无变化,也就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四月,在滁门上目睹电球的闪烁,斟寻安望着干枯的茵琪,决定不再隐瞒什么秘密。四天之后,茵琪在密闭的房门里发现拖曳的泥土,在她意识到木桶被重新打湿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孤独的人影,在木桶背后飘荡。

大概从那时起,茵琪便没有了回转的余地,霁月在离开山案岬的时候她便消失在一座孤岛上,那里被描述为海雾缭绕寂静阴冷的地方,实际上那里不过是有着绵延沙源的珊瑚岛礁,在火山的基石之上由一代复一代的珊瑚虫堆积而成, 烟花湖上似乎难以让她将眼前的景象与樯倾楫摧的遗骸相照应,但似乎在那里任何文字的记录还是一片空白,茵琪几乎要忘却安带给她内心的痕迹,但这样的克制似乎永远不会太久。珊瑚群礁上留下着神秘的符号,它们衹有十二个,但却随着日月的流逝而散发着存在的意义。无论如何,在潮湿阴暗、风沙少水的环境里支楞起不少椰子树盖成的房子,而后那里形成了一个繁荣的港口。

在最后短短五年里他们的口音已经有所变化,但对过去的回忆与思念却深挚难改,这一点一直撰写在他们日常的食谱与对山林湖海的理解里,至少是当年是安做谶已经化为片段但依然历历在目,但即便如此她依然设法说服其他人去建造远洋的船舶,在衣食堪忧的环境里他们似乎又有着远航的打算。六个月后,潮湿的雨风从沿海的喇叭口海湾吹向内地,在郁郁葱葱的群山的阻挡下化为连绵不绝的降水,似乎茵琪的打算也同时告吹,在漫长的计划与讨论之后不了了之。

四月,茵琪沿着竹木围篱的楼梯往下走去,涉足于为此触及的荒野之地,那时没有人再交涉远航的事情,在她的眼中,他们正举着火把为庞大的岩石塑形,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废弃在港口的大船即使它们的设计与材料选择已经落后于世界远超一个多世纪,但那些岩石拖曳的痕迹却穿越沙土从港湾来到树林空地,并且工具的声音依然乒乓不绝。没有人来顶撞她,她背过身去关闭往日院子腐坏的木门,背后听着近日的流言蜚语,实际上当年掩藏的船只就在院子背后,此时她无需费尽心思证明它们的存在,即使面临着海鸥的猜疑,但她已经过了那个年纪,没有人会正眼在镜子里看她。

花林似乎对后者的计划完全不感兴趣,在波澜消失之后他们的关系就像平静的湖泊一样锃亮、瞳仁一样的青色。雨一直下,花林不过是在透明的玻璃顶棚下避雨,即使雨水已经漫过路缘石,溢入埋藏着矮松针木的泥土里,衹有雨水的痕迹无处可寻。孤岛上的降水与花林所见到的并不同源,茵琪当年被流潦阻隔时景象花林永远不会知道,但他漂流时的木桶,却被同时的其他人、甚至被她本人见到,后者似乎也隐隐有所察觉。茵琪最后没有离开这座岛屿,而曾经漂流着的却回归到未经建设的沙滩上,最后由海浪的掩埋与侵蚀,被数年以后走下楼来的茵琪见到,但后者并没有感到惊奇,已经提前有了心理准备,茵琪在沙滩上收捡它们,并将下面挖空,用几根粗壮的树干支住覆沙的顶棚,从表面看这里毫无异常。

在最后的日子茵琪整理了滁门的遗留物,它们久经海浪拍打,有些已经支离破碎,在其他人几乎全身心地琢磨石头的时候她从那些碎木板中脱出一个装满红棕色泥土的木桶,后者被确定不可能从这座狭窄的小岛上自发地形成,后来在最初涉足于此的沙滩上发现了安,似乎安会带来许多的种子,但后者扒开沙土后,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但于此同时,在暴雨来过的的几天里,茵琪躲在墙角的稻草堆里感觉到小岛之下大地如生命般的震动在暴雨的滋润下破土萌生,茵琪望向窗外奈何雨势遮蔽视野,但后者却察觉到世界外的膻腥味,似乎是雨的潮气,雨下了三天三夜,直到刚好将小岛淹没的时候才停歇下来,茵琪推开门,水位线正在门槛附近徘徊,海鸟的鸣叫将磷酸盐与自然的膻腥带到他们面前,茵琪在她房前屋后开挖水渠,一时大街小巷里都布满了坑坑洼洼的排水管道,在欢迎雨水回归大海的时候她细心地察觉到水位并没有下降,可以说近一个星期的排水作业几乎徒劳无功,茵琪趁其他人不注意,涉水来到曾经的海滩寻找花林亦或是安的痕迹,似乎算是忽然之间萌生的救命稻草,粮食、建材似乎在卤水里浸泡,小镇上漂浮着腐臭的气息。

木桶已经被海水带走,但沙滩上却出现了绿色的嫩芽,正如她印象中默认的两片绿绿的嫩芽,可以在任何角落有植被生存的地方随处可见,绝非仅仅只在这狭隘的地方。后者回想起在雨中午睡时的安谧,这时方才意识到事情的端倪。

第十二日,茵琪短暂离开了这座岛屿,乘坐着木筏驶入远方,只携带了三天的粮食、一把雨伞、一个水盆,还有一个不知所以的袋子,随后凭空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直到七天之后,人们在原本是海湾现在已经沦为没有边界的大湖的地方发现了她破损严重的木筏,只在其中间找到了几根磨损的粗大的绳子,上面空空如也甚至难以站稳脚跟。四天后,茵琪本人也回归到大众的视野中,而对如此的神迹后者却对此丝毫不谈,但从轻快的口舌之中依然可以捕捉后者的确松了一口气,之前的忧虑感荡然无存。阴转晴之后茵琪似乎有了兴致,对岛上的人口数量进行了大排查,而后得出的结论是总数不到五百人,抵不上周遭绵延的海草,但如此已经人尽皆知彼此熟识。

珊瑚礁平缓的地形让茵琪意识到让五百人拥挤咋不到十五平米的高处海平面十几米的地方是不太现实的,经过一个星期的考察以后茵琪决定用干枯的稻草作为框架、用悬挂的海带作为覆层,筑成围墙来阻挡海水的入侵,用钻空的树干,用硬化支撑的树叶,将建筑区的积水排往大海。茵琪身先士卒,用晒干的海带叶将之前来过的沙滩覆盖,除了隔绝洪水,茵琪自有其他打算。

岛屿四处逐渐遭受茵琪在滁门时所见的自然的入侵,暗绿色的幽光在海岛沿岸浮动,这段时间茵琪不再打算出门,也没有告诉其余人岛上在发生什么大规模的异变,或许其他人认为这不过是普通的自然演替,就好比数万年前珊瑚礁在这里积累一样,或许这一切在一天内、一个星期内,发生急遽的变化。几天里捕鱼的活动越来越频繁,有的渔船离开五天四夜也不肯回来,他们无法航行到更远的地方,这在岛上是史无前例的,茵琪对此充耳不闻,只是定时地开关窗户,在通风换气之余,房间里的空气逐渐凝集,陈列如常,后者并不能看出有什么变化。

茵琪最后又见到了花林与斟寻安,后者在异地的公交站台等候她的归来,安则在下雨后的一片汪洋之中呼呼大睡,但他们似乎都说出了缄默的与世隔绝的谶言,绿色的叶芽从木桶爬向窗棂,巨大的叶片撬开沙滩,破碎几年营建的道路,绿植吞噬着整个岛屿,外面的船只无法进来,茵琪也不会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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