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更新苏莞雯的长篇《龙盒子》第4章第3话~

【前情提要】

岩羊青宇为了躲避罗小象的审问，逃向宿舍楼的屋顶。人们担心它会失足摔下，没想到它反而能在高墙上泰然自若地行走。叶泽说青宇眼中能看到二维化的世界，因为能够不畏风险，行走于高处。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逃跑中的青宇找上了沸龙，想要带它一起离开学校。

| 苏莞雯 | 科幻作家、独立音乐人，北京大学艺术学硕士。擅长在日常生活场景中展现惊奇想象。代表作《岩浆国》《九月十二岛》《奔跑的红》。《九月十二岛》获豆瓣阅读小雅奖最佳连载。长篇《三千世界》即将出版。 

龙盒子

第四章 千里全家福

03 出走三兄妹

全文约3400字，预计阅读时间7分钟。

漆黑的屋顶上，一只手电筒亮起。

手电筒被挂在潘潘白色的胸脯上，正摇晃着往动物宿舍楼的屋顶照去。整个校园里不时响起追捕声，却没有人来关心潘潘——它的胸章还掉在屋顶上不知哪个位置呢。

“怎么样，找到了没有？”有人的声音在地面响起，潘潘所在的高处也听得清清楚楚。

“没呢，虽然有GPS追踪器，但是不知道高度，它们一定是在很高的地方藏起来了。”

“反正还没离开学校对吧。”

潘潘不屑地“嘁”了一声。

从白天到现在，师生们把全校封锁起来，寻找一只拐走恐龙的岩羊和一只被拐走的恐龙——但还是没有找到它们。

“沸龙——我错了——”这回响起的是罗小象的声音，“我不该忘记你的晚饭，你原谅我吧，不要再躲着我了！”

潘潘被人们高高低低的话语搞得心烦，但它还是忍不住仔细地听。越是听，越是失望，因为那些话当中竟然没有一句提到它。

一点闪光被它的目光捕获。

是胸章，总算看到啦！

潘潘“呱”地跳起，三步两步上前，紧盯着一枚小小的、圆形的金属。

一滴雨水拍打在它伸出的翅膀上。

它抬起头，雨水突然变大，倾泻而下。

该不会是沸龙又哭天喊地了吧——潘潘尽量不去多想，两只脚掌努力抓着被打湿的屋顶，俯身去捡胸章。

“嘎——”

它一跤扑倒在屋顶上，身子跟着滑下半米。雨水下的屋顶也太滑了！它不气馁，再度站起来，谁知道还没站稳又跌倒了，滚出了好几米，在黑暗中委屈地坠落。

“嘎……”潘潘意识到自己要死了，在漆黑的雨夜从那么高的楼顶坠落，就算是雄鹰也会来不及展开翅膀——“咚！”

潘潘的身子狠狠地砸下，又弹起。它不禁疑惑：难道这么快就到地面了吗？好像不对！手电筒已经从脖子上滑落，在遥远的地面发出可怜的碎裂声，而它自己还在高空当中。

它趁着身子腾起的瞬间，扑上了近处的一阵风，在空中缓缓稳住身子，甩甩头。

一定是有谁用身子接住了它，救了它一命。它回过神来时，看到身边的墙上挺立着一个身影。它扑腾着翅膀向对方滑去，逐渐看清楚那是青宇。

“欧——”从青宇近处的窗口里，探出了沸龙圆圆的大脑袋。

青宇迈开步子，沿着高墙走入窗子里，并回头示意潘潘也跟来。

雨水“啪嗒啪嗒”落在潘潘的头顶，寒意透过羽毛往里渗透。潘潘甩甩头，甩甩身子，向前滑翔着跟进了楼道里。

就这样，在雨声伴奏的夜色中，潘潘、青宇、沸龙三只动物在宿舍楼的高处碰头了。

“沸龙——你在哪里？”罗小象的声音偶尔穿透雨声传来。

沸龙胸前的两只小手紧张地攥着，但听到罗小象高喊着“忘了你的晚饭，对不起”后，它便咧出牙齿，眼眶中展露白色的瞬膜，一副气鼓鼓的神情。

罗灵均的声音就跟在罗小象后头响起，但她喊的不是“潘潘”，竟然是“沸龙”和“青宇”。潘潘听后，表情也变得很难看。

三种动物，三套语言，要直接交流可没有那么容易。但是至少潘潘和沸龙都有一个共识：人类实在是太不重视它们了。

青宇走到角落里，用嘴巴撕开一只大背包的拉链。从鼓鼓的背包中，露出了满满的零食。沸龙圆圆的脑袋郑重地点了点头，似乎十分认可。接着，两双眼睛齐齐转向潘潘，似乎在询问它的意思。

潘潘没搞懂这是要做什么，但它也忍不住来回上下点头。

青宇拉上拉链，背起了背包，接着将自己脖子上安装着GPS追踪器的项链扯下来，丢在地上。

沸龙也背对着楼梯扶手，伸出一只粗腿在扶手上反复蹭着，但它实在是有些笨拙，青宇干脆上前帮它将脚腕上的GPS追踪器卸下。

接着，它们再度齐齐转向了潘潘。

潘潘这下明白了：它们要避开人类离开学校，并且想带着潘潘一起走。

潘潘发出“嗝”的一声。

“我的追踪器就在胸章上，胸章还没找到呢！”它说了这么多话。

青宇和沸龙分别眨眨眼，它们没有听懂，不过这并不要紧。

青宇低下头，脖子伸长；沸龙低下头，脖子伸长，与青宇的脑袋碰在一起。潘潘也拉长脖子，却发现就算高昂着头也够不着它们，于是一只脚掌在地面拨动着，踩中一小股风，身子往上方悬浮了半米高。

三个脑袋碰在一起，三兄妹就此结拜，它们即将向着浓浓夜色出发。

夜深了，雨水依然不断，叶泽在一处屋檐下把罗小象、罗灵均和童晚霞三人集中起来。

“有同学在宿舍楼发现了青宇和沸龙的GPS追踪器，看来它们是存心躲着我们。”叶泽遗憾地说，“现在很晚了，你们先回宿舍休息，我和其他老师会继续寻找。”

“难道沸龙真的生我的气了？”罗小象有些难过。

“就算是人类，没吃饱也会生气的。”叶泽说，“不过现在还不能判断沸龙是不是因为这个理由躲着我们。”

“叶老师，青宇想要离开学校我还可以理解，可它为什么要去找沸龙呢？”罗灵均也提出了问题，“带上沸龙，对它有什么好处吗？如果是我想要离开学校，我恐怕会觉得沸龙是个累赘。”

叶泽沉吟了一阵子，说：“这也是个问题。不过我们要先想办法找到它们，才能了解情况。”

“我可能知道怎么找到它们。”童晚霞战战兢兢地举起手，“青宇虽然喜欢跑出学校，但有一种情况它一定会出现的。”

“什么情况？”罗小象和罗灵均都忍不住问。

“做尾巴操的时候。”

“啊？”罗小象觉得不可思议，“竟然会有动物真的喜欢那个很蠢的操……”

“我没听错吧，很蠢？”叶泽揉了揉罗小象的脑袋。

罗小象发出尴尬的笑声。

“青宇可能是喜欢大家集合起来排成一列列的感觉。”童晚霞补充道。

在她看来，青宇每天晚上出走，也是为了穿越孤独，去见热闹。它是一只喜欢热闹的岩羊。

有了她的话，连叶泽也安心了一些：“那我们就等到明天早上大家集合做操的时候吧，或许那时它们就都回来了，我会把尾巴操的音乐放得很大声的。”

罗小象默默吐了吐舌头，但他也觉得有了些安慰。

第二天一早，阳光晴朗，叶泽带着全班学生和动物在操场上排好队。

平时做起操就懒洋洋的罗小象，此时不仅来得早，身子扭动起来也毫不含糊。只是一轮尾巴操做完，青宇和沸龙的空位上还是空空如也。

尾巴操的音乐播完，同学们也解散了，只有童晚霞、罗小象和叶泽愁眉苦脸地站着。

“叶老师——”罗灵均找到叶泽，“潘潘今天也没有出现，我找不到潘潘了。”

“潘潘的GPS追踪器呢？”

“它的追踪器就在胸章上，但是它应该还没有找到胸章。”

“今天青宇和沸龙都没有出现，可能说明……它们已经离开学校了。”童晚霞说，“或许连潘潘都一起带走了。”

罗小象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但他也有了一个想法：“老师，我想去找它们。”

“可你……”

“老师，我也认为我们应该去找它们。”罗灵均说。

“至少我们已经看过青宇出走的路线了，它一定还是想回到那个地方的。”童晚霞虽然声音不大，但也在支持着罗小象和罗灵均的看法。

青宇向往的，是千里之外的高山荒漠地带。在那冰冷的悬崖峭壁上，有它的伙伴。它总是怀着穿梭千里的勇气，无所畏惧地潜入那自然条件恶劣的世界。

如果还有一个地方比热闹的学校更吸引青宇，那一定是那片峭壁了。

叶泽看着三个神情坚定的学生，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说：“好吧，我去和学校申请经费。”

“太好了！”

“不过我们可不是去玩的，是为了一起去把伙伴们接回家。”

三人齐齐点头。

当天下午，他们一行四人坐上了去远方的高铁列车。

童晚霞坐在窗边，身边是罗灵均。她拉开背包的拉链，对罗灵均轻声说：“你看。”

“这是什么？”罗灵均看到了一包鼓鼓的绿色植物。

“是苜蓿，青宇喜欢吃的东西。这些是我外公种的，他退休以后，每天四点都要起床去一趟郊区老家的菜园子。”

说到外公，童晚霞有一些忧虑。

“怎么了？”

“其实妈妈总是劝外公不要那么早出门，因为露水重，雾气大，不安全，但是外公很固执，如果一天不去就会受不了。后来，妈妈觉得拦不住他，就帮他买了雨鞋和雨衣。”童晚霞眨了眨眼，“我想，如果青宇执意要离开我们，那我们能做的，是不是就是试着理解和帮助它。”

“可是我们要怎么帮助它？”罗灵均问，“你有想法吗？”

“它好像很想给其它岩羊送礼物？可是那些岩羊并不喜欢。为什么送礼物会不成功呢？”

“你是说，青宇在苦恼这个？或许，它把沸龙带走，也和这件事有关？”

“潘潘也走了。”坐在前一排的罗小象从座椅后探出头说。

“潘潘它大概是喜欢凑热闹吧，加上埋怨我没有帮它找勋章……”罗灵均想要振作精神，“不过我相信动物们都是爱我们的，它们不是真的在生我们的气，只是，它们似乎有自己的心愿。”

对于动物们出走的原因，他们还没有答案，但已经在探索的路上。

“等列车到站后，我们会去附近的酒店。先在那里休息一个晚上。”叶泽对他们说，“第二天一早，会有熟悉野生岩羊的老师带我们去找青宇它们。”

列车不断行驶，罗灵均逐渐睡着。童晚霞抚摸着苜蓿看向窗外，红扑扑的脸颊和天边的晚霞有相似的色彩。

罗小象在迷糊中垂下脑袋，他仿佛看见了一只英姿飒爽的母岩羊。母岩羊站在荒漠之中，远远看着峭壁上的同胞，威风而安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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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动画电影《恐龙当家》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