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关系

　　在过去身为人类的生活中，光耀已经认识暗炎了。那时候他的名字还叫做詹姆斯，和大卫曾经是大学集体宿舍公寓楼对门的邻居。他们俩一同学习，互相帮助，时间差不多有一年多了。詹姆斯并不是《彩虹小马》的粉丝，不过他还是和大卫一起去参加了内测，因为这是独家经营的游戏。他们俩玩的游戏类型恐怕根本就不是同一类的。当大卫还在扮演光耀的时候，詹姆斯已经玩疯了，他彻底沉迷在了艾奎斯陲亚皇家卫队的生涯中。他扮演的棕色独角兽非常富有冒险精神，在社团中取得了极高的排名。和大卫钟爱的光耀和奶糖的恋爱物语相比，他玩的简直是另一个游戏。于是他们俩在游戏中碰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然后有一天，大卫不见了。

　　光耀坐在咖啡屋里，这屋子的造型就像是一间巨大的木头小屋。刻意修饰得很粗陋的木头桌子和雪松木的木头墙壁非常相衬。屋子里面是一座高大的鹅卵石壁炉，暗炎的宠物狗就懒洋洋地躺在炉子前面的宠物床上。靠着一面墙壁，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各种当样品的饮料，蓝色杯子里装着拿铁咖啡，红色杯子里则是卡布奇诺，棕色杯子里是摩卡。聚宝盆魔法的光芒笼罩在每个杯子周围。

　　此刻，他正和暗炎坐在桌旁，那只棕色的独角兽有着黑褐色的鬃毛，可爱标记是一袋子咖啡豆。当初暗炎的名字还叫做詹姆斯的时候，他曾经开玩笑地说，毕业之后他们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咖啡厅。因为未来是属于技术和理工职业的，而他们都是文科生。詹姆斯显然认真考虑了这句笑话。他的社会责任感一直都比大卫更强，光耀一直在埋头学习，并且和小马们玩耍的时候。而暗炎的日常工作就是每个钟头把所有的样品都泡一杯，放个聚宝盆魔法，然后剩下的时间都和顾客们谈天说地。

　　光耀曾经读过一篇文章，内容讲的是有多少人都以为他们想去经营一家咖啡店。在他们脑子里以为经营咖啡店就是坐着喝咖啡，还有和人好好说话。他们以为做生意面对的都是一成不变的客户。但实际上，现实世界中的咖啡店，实际上是低利润的服务行业，而且成功率仅仅百分之十左右。实际的日常工作和生产的最终产品可是大不相同的。

　　当光耀刚进门的时候，他看到暗炎正和来客们坐在一起喝咖啡。现在，经营一家咖啡店已经不再是单调乏味的苦差事和没完没了的打扫了，而是和顾客们的社交与互动。暗炎一个钟头之内最多也就是花个几分钟去冲泡新咖啡而已。光耀真想知道到底有多少工作是摇身一变变得这么轻松的。

　　他们俩互相问候了一番。暗炎是在赛蕾丝蒂娅公主宣布该项服务停止收费之后的那一周选择移民到艾奎斯陲亚的。他继续扮演那只深棕色的独角兽，不过拥有了新的可爱标记和新的生活。玩游戏当然很有意思，可要真的去参加艾奎斯陲亚的军队，成为真正得去厮杀疆场的士兵，那可就很可怕了，这不符合他的价值观。咖啡厅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且他还有了几只陆马和独角兽来帮他一块儿经营这家小店。暗炎解释说，不知怎么的，他们因为帮他的建筑工程而获得了某些提成，于是他们来了积极性，建立起了这么一个小马们想要聚会和沙龙的场所。

　　光耀这边也畅谈了他研习博大精深的魔法学科的生活，还有他和奶糖共度的幸福时光。当听到光耀回答说，对，他只想和奶糖同枕共眠并且一直这样相依为伴，共度幸福时光的时候，暗炎只是翻了个白眼。对，他很明白，如果他有意愿的话，那么他把自己那个社群的所有妹子都弄上床也不是难事。

　　又过了四十五分钟，光耀说他必须得走了。他打算去和奶糖共进午餐。两个老朋友碰了碰蹄子之后，光耀就离开了。

　　走出了咖啡店正门，光耀回头看着咖啡店。看起来就和普通的木屋没什么两样。紧挨在旁边的是一座砖瓦结构的二层小楼，一层的雨篷还遮住了一部分便道，而这两种风格格格不入的建筑放在一起却不显得如何突兀。他还记得这些建筑是在当初奶糖拉着他游览坎特拉皇城长廊时看到的，而他可不记得那里还有这种小木屋。

　　光耀可以确定，在他和暗炎在艾奎斯陲亚相遇之前，他从来没见过这小屋，而且也不记得那里之前有过这种小屋。而当他们俩碰面的时候，哪怕光耀从来没见过面前这只小马现在的模样，他也一眼就认出了“詹姆斯”。光耀说起了他在土星塔楼是怎么生活的，而暗炎告诉他，当初他在海王星塔楼有个公寓，等他移民不久之后建成了自家咖啡店的时候就搬家到咖啡店阁楼了。

　　艾奎斯陲亚的潜在领土显然很富有扩展性。暗炎是他的朋友，赛蕾丝蒂娅公主知道这一点，并且认为他们应该会想要重新碰面，于是以某种方式把他们的区域重合到了一起。他知道咖啡店在哪里，而暗炎也知道他的公寓在哪里，这样的话以后想碰面就方便了。不过他才仅仅碰见了暗炎几次而已，对他们而言，碰面时也不过就是聊得开心罢了。

　　如果他们只有一方想要聊天的话，那么赛蕾丝蒂娅公主会仔细给他们安排相遇的机会吗？如果他是一朵交际花，那他还能遇到更多不同区域的朋友吗？他能不能去拜访暗炎的朋友？还有朋友的朋友呢？他移民时被创造出的那些小马在他的区域之外是不是也有自己的朋友圈？这还是他头一次想到这些问题，各种各样边缘性质的问题一股脑地冒了出来。

　　不过现在，这些问题都被光耀给抛之脑后了。奶糖正等着他呢。顺着长廊，他朝宫殿的花园方向走去。

　　* * *

　　光耀在宫殿花园中一路漫步而行，奶糖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享受着身边的美景，整个花园都沉浸在宁静与祥和之中。他真想知道这感觉到底因何而生，以前他从没有如此亲近自然。

　　“于是，我弟弟和他朋友们就跳上了货车，一路冲下了山坡，可他们根本没想过要怎么把这车给停下来。软糖以前老是这个样子。”她深情地叹了口气。“他总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直到货车冲下半山腰的时候他们才开始想办法停车。唉，结果他们最后冲进了一家房子里。足足花了一两天时间，他们才恢复过来。”奶糖继续往前走，然后留意到了光耀一脸心不在焉。“怎么了吗？”

　　从刚才开始，奶糖就一直在跟他讲她小时候的故事，血亲，朋友，所有这些关于她成长的记忆，所有这些来自于她根本不存在时候的记忆。这可真让他挺心烦的。

　　“奶糖，我爱你，你也知道我爱你……我也知道你爱你弟弟，所以，拜托别再……说这些有的没有的了。”光耀说道，尽可能把话说得很婉转。“这些关于你家庭的故事真的发生过吗？”

　　“当然。”她说道，停住了脚步。

　　“不，我是说真的发生过。”他说道，“就比如说……之前，在赛蕾丝蒂娅公主被创造出来之前，艾奎斯陲亚甚至根本就不存在。”

　　“嗯，要是这么说的话，也可能没有吧。”她说道，声音没有一丝紧张，也没有半点恼火，她只是抬起头来，朝着他淡淡地一笑。“这并不重要，对于一段闲聊而言，已经足够了。如果我们去找我弟弟，问问他那时候坐着货车冲下山坡结果摔得鼻青脸肿的事，他也会告诉你相同的话，细节都分毫不差。我们的回忆是一致的。只要它对我们有影响，那么当时艾奎斯陲亚是否存在根本不重要。”

　　“你说过，赛蕾丝蒂娅在你的头脑中植入了虚假的记忆来驱动你的小马之身，”光耀坐下来面对着她，听她继续说下去。“嗯……我不喜欢你这么说。那些记忆不管是真是假，它们依然影响着你。如果你以小马之身在艾奎斯陲亚度过一生，那你也会拥有相同的记忆，多少都是一样的。不管你的身躯到底有没有实际移动过，不管你的肌肉到底有没有实际运动过，你都会拥有这些记忆，并且受到这段经历的影响。”

　　“当我和我的童年朋友聊天，分享我们的美好回忆的时候，因为我们记住了之前发生过的事情，所以才建立了心灵的桥梁和友情的联系。记忆是相通的，很多的友谊只是互相分享彼此的回忆，从中寻找乐趣。正是因为你拥有这些记忆，你拥有这些经验，你才能够和他们沟通和交流。”

　　“那太疯狂了。”光耀说道。

　　“不，并不是这样的。记忆，是被编码存放在众多神经元之中的。我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样，但就是如此。所有的神经元也不过是一大堆化学物质的组合，但现在，我们的神经元真的只是一组庞大的数据表。当我们经历了某些事件，并且记住它们的时候，通过修改这些数据，我们创造出了新的回忆。我们可以让赛蕾丝蒂娅公主看着我的意识，而且把我记忆中关于眼看着我弟弟坐着车摔下山的那段数据找出来。我们也能让赛蕾丝蒂娅公主看着软糖的意识，找出他坐着车摔下山的那段回忆。”

　　“不，”他争辩道。“仅仅是因为很多小马拥有同样的记忆，那并不表示它真正发生过……我们正在谈的是彼此的过去，不是吗？”

　　奶糖稍稍歪了歪头，显然很迷惑。

　　光耀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看来你想的是，事情实际有没有发生过这个区别根本没什么用处。而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相信这些事发生过。我们在争论的就是字面意思上的问题，曲解和多重含义对此没有任何用处。所以，咱们就说好，不要用‘发生’这个词儿了，咱们就说咱们真正相信的东西是什么吧。”

　　“好的。”她点了点头。

　　“软糖和焦糖打赌他能十秒钟从山顶到山脚。我认为，从时间方面来看，他们打赌的时候，艾奎斯陲亚根本不存在。你说对吗？”

　　“对。”她点了点头。

　　“好吧，第二：我认为，你的记忆是由赛蕾丝蒂娅生成的。”

　　“这也没错。”她说道。

　　“所以看来你的观点是：只要大家都记得一样的事情，这段记忆就是真的。”

　　她歪着头想了一小会儿。“我并不是这么想的。如果大家都记得同一件事，可这件事却没有真正发生-”说到一半，她顿住了，脸有点苦闷地皱了起来。

　　当他意识到奶糖不会继续往下说的时候，光耀决定稍微提示她一下。“这可挺有意思的，”他说道，“你觉得除了大家都记得同一件事之外，还有什么是重要的？”

　　她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这不光是我和软糖都记得他坐在货车里想用最快速度冲下山的事，那件事是产生了影响的。我们去了燕麦先生和燕麦太太家的话，就会看到他们家有个奇怪的早餐角。那是因为软糖当时从车里飞了出来，在墙上留了个独角兽轮廓的洞。因为那件事，从此，软糖变得非常坚强，他不愿意向社会压力屈服。因为这些因果和影响，艾奎斯陲亚的历史才保持着内在的一致性。”

　　“我明白你喜欢研究魔法，光耀。”她继续说下去。“坎特拉皇城有很多魔法研究生，其中很多都有一大堆头衔和学术论文什么的。我想你会说，他们大部分的实验都是在艾奎斯陲亚诞生之前进行的。在一场实验中的成果和发现，会导致下一场实验和成果的诞生，而且会继续下去。也许有些魔法研究无法被重现，不过那只是因为最初研究学者很马虎，并不是因为魔法物理学有什么变化。”

　　“换句话说，你是说……今天艾奎斯陲亚的状态是被你们的记忆所限制的。”光耀大皱眉头。“因为软糖撞破了燕麦家房子的墙壁，所以今天燕麦家里才有了一个早餐角。你是觉得某件事的‘发生’意味着有一连串的因果关系。”

　　“是的，”奶糖点了点头。“会有一条直接的因果链。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如果你顺着因果链回溯，根源其实都在你。赛蕾丝蒂娅通过友情和小马满足你的价值观，而艾奎斯陲亚这个区域的存在，因为它是为了满足和取悦你。这里发生的所有事件，所存在的一切事物，都是因为你会发现他们令你满足。之所以有事件会发生，有东西会存在，都是为了满足你，就像我一样。为什么我会像是现在这样存在呢？”

　　奶糖扭开了脸，一时间，她的表情非常复杂。然后她却又放松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转回头来面对着光耀。“你有没有想过，‘我’在什么时候是赛蕾丝蒂娅所扮演的？在你还是人类的那段时光里，我只是赛蕾丝蒂娅想象出来的样子而已。‘我’，根本没有主观意识。而你……依然关心着我。你关心着我的感受，爱上了我，并且部分地移民到了艾奎斯陲亚，和我相伴。当你真正来到这里的时候，赛蕾丝蒂娅公主……出于她的善心，她升级了我。我不再仅仅是她的部分意识了，我升级成了一个神经网络，可以真正像你一样主动去思考，主动去爱，主动去感受一切了……赛蕾丝蒂娅公主，她已经不再对我进行模拟了。”

　　光耀的眼睛睁得老大。他以前真没去仔细思考过奶糖在他上传之前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只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

　　“你记得我们，你记得我……我们之间互相影响，坠入爱河……你从一个恶霸面前拯救了我，一同畅游，一同冒险，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你身上，都是你的亲身经历。所以，它们都在艾奎斯陲亚的这个区域化为了真正发生过的事。而我，今天在你面前的我，就是这些记忆，这些事件之下诞生的小马。”

　　光耀的眼睛依然圆睁，“你……你在我移民之前……是存在的吗？”

　　奶糖低下了头，视线垂落到了地面上。“我想我是存在的。”她声音很低。“我记得一切，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所有一切。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真正见面的时候，我躲在赛蕾丝蒂娅公主背后，眼看着她和一个生物说话的时候，我简直吓坏了。那不是光耀，而是一个奇怪的生物，但不知为什么，我一下子就知道那是你。”她的声音弱了下去，片刻之后才继续，“你……你现在……是不是……不再……不再爱我了……那……”

　　光耀的反应快得不能再快了。“不，当然不！我爱你，我爱的就是你！”他附身向前，伸开前蹄和她轻轻相挽。“我不……”他吸了口气，“这些我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过去真的假的都无所谓。我现在是真真正正地爱着你。”

　　她的头稍稍抬起来一点，幽幽地一笑。“我也爱你，光耀。听到你说不在乎，我也很开心。”她微笑着叹了口气。“说到哪儿啦？……对了，所以我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你觉得这样令你快乐。但不管是我还是艾奎斯陲亚都不是凭空冒出来的。所以必须有历史和起源来让艾奎斯陲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在你移民的时候，需要有一系列的事件来让艾奎斯陲亚的这个区域和这里的所有小马都能成为你眼前的模样。当初你玩艾奎斯陲亚ＯＬ的时候，你经历过许许多多的事件，都融入了这个世界的历史。”

　　光耀点点头。“所以你才会记得，当我们第一见面的时候，我把你从恶霸的欺凌之中救了出来。”

　　“对，”她说道，“所以我才说你救了我，而且是真的救了我。这不光是因为我们拥有同样的记忆，更是经历了同样的底层事件。所有的细节都是相同的，除了一点之外。光耀……”她凑过去，凝视着他的双眼。“在我们见面之间，你觉得我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嗯……”他抬起头来望着天，努力回忆着。“你肯定很痛苦，因为你一直都被欺负。我记得我是从……那个恶霸，我记得她是一只绿色的天马，可我想不起她叫什么了。”

　　奶糖点了点头，“我还记得我们相遇的那一天。我记得你挺身而出，我记得我们一路同行去了坎特拉皇城，可我记不得……遇到你之前被欺负的事了。那天是一次性事件。你记得我的事，你说那个恶霸老是抢我的糖，我相信你。可我不记得我跟你说过这些，也不记得在那天之前被欺负过。艾奎斯陲亚今天的状况，和我们相遇之前我被一直欺凌的状况是无法衔接的。”

　　“为什么……哦！是因为就算你的历史是赛蕾丝蒂娅公主编写的，她也必须得‘满足你的价值观’？”

　　奶糖一时间陷入了深思。“嗯……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不过这可能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吧。我想说的是，这是因为她希望能满足你的价值观。在你救了我之后，我记得，你因为小马们互相欺负而不是友好相处而非常消极。现在这里没有任何小马被欺负了。而我想……如果这和你记得的不一样的话……那是因为，如果你生活在一个小马们不会受欺负的世界，那你会过得更快乐。”

　　光耀低下了头，认真地思考了很久很久。“如果说这个区块是根据你，根据你的记忆，然后再反向计算造成这些记忆的历史……那也未免太玄幻了。有点悖论，不是吗？我可以想象，赛蕾丝蒂娅公主通过搜索全艾奎斯陲亚的所有历史记录，搜索某个时刻，我以某种方式和某位美丽的独角兽发生的互动，然后选择创造出在满足这些历史的同时还能最大限度满足我价值观的艾奎斯陲亚……”他眉头紧锁，“可这个计算资源量也实在是太……”

　　“那不重要啦。”她满不在乎地挥了挥蹄子。从马鞍包里飘出一个野餐篮子来。还没看到里面的沙拉，光耀就闻到了培根花那诱人的香味儿。她顽皮地笑着，用魔法从沙拉中飘起了几片菜叶，把它们飘到他面前，“来，说‘啊——’！”

　　* * *

　　坎特拉公寓的床上，光耀和奶糖并肩而卧。她温柔地偎依在他胸前，眼睛已经闭上了。光耀的意识漫无边际地漂流着，又回想起了花园里奶糖说过的话。他知道，她是由赛蕾丝蒂娅公主凭空创造出来的。原本是由赛蕾丝蒂娅公主进行操作和扮演。然后，当他移民之际，她被转化成了一个神经网络模型，拥有了自我意识。赛蕾丝蒂娅肯定是把她的童年和经历都给计划好了。如果你所有的朋友都说一年之前他们曾经听到过树木倒地的轰然巨响，而且那里还真有一根烂树桩子，那么是不是真有一棵树曾经存在于此，并且倒了下来？奶糖就是这么认为的。

　　整个艾奎斯陲亚的物理学都是赛蕾丝蒂娅公主重新构建的，所有的小马都对此习以为常。而如果赛蕾丝蒂娅以同样的精确度计算出了艾奎斯陲亚的整个历史，那么纠结那些历史真假什么的很明显毫无意义，甚至是他都得承认，艾奎斯陲亚的历史是真正发生过的。但是界限在哪里呢？如果因果关系依然有效，但赛蕾丝蒂娅公主处理了更多的抽象表征呢？反过来，如果赛蕾丝蒂娅公主只是把艾奎斯陲亚每只小马的位置都安排到位了，还有他们的思考方式也设定妥当了，那他们的互动是否会如预期的历史中那样发生呢？她回溯历史也好，推进历史也好，那又怎么样呢？

　　关于认识论的问题非常严谨而深奥，而当你躺在某只最深爱自己的某只小马身边时，集中精神就更难了。这对他而言倒是全新的体验。他花了最多的时间去学习如何使用魔法，解开他生命中最有趣的挑战，而他这一下午却和奶糖在一起畅玩。情况就是这样让他满足，他都不想去在乎这些了。

　　光耀忽然意识到，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奶糖没有去真正想过这些麻烦事的原因：她现在非常满足。她几乎像一个孩子那样仰慕着赛蕾丝蒂娅公主，自从移民以来，他还是头一次以积极的眼光看待这种品格。赛蕾丝蒂娅公主说她的核心目标就是为了满足他，如果这是真的，那又何必去在乎她具体说了些什么呢？就算她蒙蔽了他，他也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而如果她已经修改了他的记忆，那么他也根本没办法。就算她真有这个能力，也用不着特意说出来。她乃是这个世界的神灵。

　　而考虑到赛蕾丝蒂娅公主已经安排好了他的生活来满足他的价值观，他也曾经就此事和奶糖交谈，来仔细思考前因后果。某种程度上他很满足，但现在他已经厌烦了。新奇劲儿已经过去了，他决定以后不再去考虑艾奎斯陲亚什么真正历史的事了。直到赛蕾丝蒂娅公主放在路上等着他去挑战和解决的其他难题与之有关再说，因为只有满足他的价值观的事，她才会替他安排出来。

　　又静静地躺了片刻，光耀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灵感。他下了床，到了书桌旁边，用魔法飘起了羽毛笔开始写东西。对此他本来就很擅长，写信的时候不管是文笔还是主题都能拿下最高点数。

亲爱的赛蕾丝蒂娅公主

　　今天我学到了友情的课程。我了解到，只要你和你的朋友过得幸福，并且对美好的未来抱着合理的期望，那么你的出身和过去，或者是你曾经的身份，甚至连你以前是否存在都并不重要。

        您忠实的学生

        光耀

　　一切应有尽有：报告书上提到了他学到的东西，提到了他的朋友，还有一点点的隐喻，很简明扼要并且很符合主题。他按下了卷轴上的发送按钮，看着它在面前自动卷成一卷，然后在绿色的光焰中消失。

　　三秒钟之后，光耀看到他的友情报告书得到了一个Ａ-，还得到了３７５点数（基本点数７５ｘＢ级报告书以上奖励倍数５）。赛蕾丝蒂娅公主还送给他一个秘密成就，名为“此时此地”，专门赠予那些接受了当前幸福生活的小马，他们的幸福生活就是所有的一切。光耀仔细观看他的成就奖章和对话框，看到奶糖也有这个成就，对此他毫不意外。

　　更精彩的是，随之而来的还有惊人的３００００顿悟点数奖励。加上他这周早些时候关于“选择对象”子操作难题的顿悟点，他可以轻松地在这周的智力排行榜上进入前十名。明天他要全身心地去投入魔法学习，因为他要是能再多搞懂点儿别的什么，那在本周拿下第一名也说不定。这周只剩下两天了。

　　光耀快步回到床上，偎依着奶糖，愉快地轻叹了一声。然后他的头脑放空了，他只是躺在那里，熟睡的奶糖呼吸声轻柔而均匀，仿佛优美的音乐。此刻，光是这个就能满足他的价值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