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无日月【戴莫】①
当晚的公演结束后，戴萌坐在回中心的大巴车上揉着太阳穴。一阵一阵的刺痛让她浑身冒冷汗，即便是平时对粉丝极其亲切爱护的她，此刻也无法朝站在大巴车前热情的粉丝们招手。
莫寒是最后一个上车的，手上提了一袋刚去罗森买的各种零食，环视了车内一圈之后发现没有单独的空位了，只剩戴萌身边有一个空座。
虽然莫寒真的很不想主动坐过去，但也知道自己更不能耽误大家的时间。于是她不甘心地咬了咬唇，慢慢走到戴萌身边坐下。
她们已经冷战快一个月了。
戴萌还是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依旧是兀自仰头靠在座位上闭着眼一声不吭。莫寒自然非常不满戴萌这一举动，干脆稍稍侧着身子背对戴萌，想最大程度地用行动向戴萌抗议。
大巴摇摇晃晃开上了路，闭着眼的戴萌却愈觉头疼欲裂，这次的感觉跟以往每一次头痛都不一样，仿佛要将戴萌的灵魂生生扯走。
“莫莫……”
玩着手机的莫寒突然被戴萌死死抓住了手腕，心中一惊疑惑地抬头，戴萌随后将头抵在莫寒的颈窝，说话的声音很奇怪，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莫莫……我感觉不太对劲……我头很痛……”
戴萌的动作很快吸引了周围成员的注意，但碍于大巴车还在行驶，后排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成员们都只能尽可能地抬头张望：“什么事情？戴萌怎么了？”
莫寒心慌地抓紧戴萌的手，只觉得戴萌的体温越来越低，吓得莫寒一边哭一边冲其它成员大喊：“去医院！快让师傅去医院啊！”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头疼的感觉渐渐消失，但戴萌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快要被抛出自己的躯体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
莫寒的眼泪胡乱砸在她的脸上，眼泪是咸的。
她其实很早就想跟莫寒道歉了，吵架的事，对不起。
“小主，此方法臣也不过冒险一试，这结果如何……臣实在……”
迷迷糊糊清醒过来，戴萌听见身边有一低沉男声在说话，一瞬间先是放下了心，猜测自己大约顺利被送进了医院。想要活动活动手腕，却发现自己还是四肢麻痹的状态。
“无妨，如若她真就此……”接话的人说到一半顿住，似是不想说出那可能的结果，随后挥挥衣袖：“你且先下去吧，记住今日之事不可让任何人知道。”
“臣，明白。”
戴萌真实地惊了，她先是惶恐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貌似还是熟悉的五官，又惶恐地环绕四周，但这貌似并不是什么现代化医院。
瞧这古香古色的房梁！瞧这雕花木床！瞧床边人这一身红袍衣衫！
冷静冷静，戴萌你冷静一下先。
床边站立的人在这时转过身来，刚好对上了戴萌正在瞳孔地震的目光，戴萌持续颤抖着抬起手：这！你不是！莫寒！吗！你没事瞎搞什么cosplay啊！
没想到戴萌真的能醒过来，莫寒微微抬起手刚想握住她，又迅速收回：“想吃什么。”
没头没脑的问题把戴萌给搞懵了，她狐疑地看着莫寒说：“我想喝粥。”
“什么粥？”
“干贝鲜虾粥。”
莫寒波澜无惊地同戴萌大眼瞪小眼看了会儿：“大病初愈，青菜粥吧。”
“？”
在这古朴房间坐了一上午，听了一上午窗外的鸟叫，加之门外来来去去的脚步和人声。
戴萌算是醒悟了：自己十有八九都是穿越了。
穿越这件事对戴萌来说其实不算陌生，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穿越小说在戴萌的世界已经流行好几年了，穿越题材的电视剧也屡见不鲜。甚至戴萌还看过以自己为主角的——穿越同人文。
但莫寒是怎么回事。
戴萌抱着胳膊凝视坐在房间内看书的莫寒，对方显然也能感觉到戴萌的视线，但就是愣死不抬头，跟在书里挖宝似的。
“要说是共同穿越，莫寒这适应得也太快了吧……不太可能……”
“你在说什么？”听见戴萌的嘀嘀咕咕，莫寒抬头，表情冷漠地看着她。
“没……没啥。”戴萌撇过头挑挑眉，心中暗自腹诽这个莫寒可真够莫寒的，简直比莫寒还莫寒。
门被人轻轻叩了两声，莫寒应声走去门边。
“小主，按您的吩咐，粥已经凉好了。”
“给我吧。”
小———主———
戴萌抽抽嘴角。
莫寒坐在床边，戴萌眨眨眼刚想享受一下被莫寒喂粥的滋味，结果莫寒只是将碗递给她：“吃吧。”
“她们叫你小主？”戴萌喝了口青菜粥，竟然煮得还挺有灵魂，稠度刚刚好，“你是谁？”
看着戴萌喝粥的莫寒折了折衣袖，垂下眼：“既然都记不得了，那你也就无需知晓。”
戴萌心中一个“Emmmm”飘过。
“好吧，那我是谁？”
莫寒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最后竟然翘起嘴角笑了笑。
“你是我的伴读。”
戴萌眯了眯眼，她太熟悉莫寒了，这绝对是在撒谎。
“你确定？”
莫寒神色自若：“确定。”
嘴硬！
戴萌愤懑地继续喝粥，算了，反正我多的是时间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后。”莫寒又说话了，更像是发号施令，“如若没我应允，你不得离开我半步。”
莫女士你这霸道总裁式发言是认真的吗？我不是只是一个伴读吗？
见戴萌不回答，莫寒也没继续出声，安静守在戴萌身边，折着她那几乎全是褶皱的袖。
02
苏醒后的第二个月，戴萌终于有机会随莫寒出府。尽管这么久以来，戴萌或多或少也感觉到了莫寒家世的不一般，但——
戴萌望着府檐上那大大的“将军府”三字还是感概万千。
“将军的独生女啊……也太幸运了吧。”
身处当下时代相较于邻国而言最强盛的国家，莫将军又倍受皇帝信任，几乎能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难能可贵的是，莫将军还是非常专情的人，仅娶了一房妻，家中也仅有莫寒这一个孩子。
处理完事务的莫寒匆匆走出了府，她本就不放心让戴萌单独呆着，但又有不能让戴萌听见的要事商谈。
本是安排戴萌就在侧厅坐着等，谁知道她竟然自己跑出了府外，下人向莫寒通报之后，促使莫寒早早结束了谈话。
见戴萌安然无恙，莫寒放慢步子，走到戴萌身边随手替戴萌理了理不展的衣领，略带嫌弃地问：“你怎么还没学会穿衣？”
你这样说显得我很像生活不能自理诶！还不是因为你们古代的衣服又多又复杂！我要有正常的衣服穿你根本没机会说我不会穿衣！
我衣品很nice的好吗！行走的画报你了解一下啊！
戴萌习惯性地揽住莫寒：“我发誓我快学会了！”
莫寒挣开戴萌的手，先一步上了轿：“走吧。”
轿内的活动空间对于戴萌这种坐惯现代交通工具的人来说，实在是有点小。和莫寒堪堪挤在一起，就没什么多余的空间内。
空气中弥漫着香气。
戴萌动动鼻子：“你抹香水了？”
“香水？”不懂戴萌在说什么，莫寒思忖片刻，见戴萌又皱着鼻子闻了闻，便说，“我不爱用香膏，许是沾染了刚才屋内的熏香。”
“是么？很好闻诶，能给我一点么？”
“嗯。”
“对了，我们这是去哪？”戴萌转头看莫寒。
莫寒又折起了袖子：“医馆。”
“你生病了？”
“这个你不必知道。”
又来这套，这句话戴萌都听腻了，她不悦地皱眉，然后瞥见莫寒翻着衣袖的手背上似是有伤口，便伸手摁住莫寒的手腕，严肃问道：“莫寒，你这怎么回事？给我看看。”
莫寒也没过多挣扎，任由戴萌拉开衣袖——是一条很长的血痕，由手肘关节处一直延伸到手背，已经逐渐结痂。
戴萌头一次想到，莫寒的生活或许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安乐太平：“怎么回事？”
“这个你……”
“昨天你很晚才回来。”戴萌一直握着莫寒的手，“进房之后一声不吭就睡了。”按照莫寒的要求，戴萌和她一直睡在一间厢房的内外间，“是昨晚发生了什么？”
莫寒用另一只手拿开戴萌的手，拢拢衣袖又变回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你只是我的伴读，不要管太多。”
我……！
戴萌真是无话可说，她气恼地扭开头，得得得，谁要管你啊。
听着轿子外喧闹的人声，戴萌也不禁思考起来：既然自己是灵魂穿越了过来，那本来的“戴萌”究竟是谁呢？
医馆坐落在都城大街最繁华的地方，紧邻都城内最好的酒楼。戴萌扶着莫寒下车，回头看了眼热闹非凡的都城大街。
以为戴萌在望酒楼的莫寒，收起了本满含着笑意的目光，字调平淡地问：“想去尝花酒么？”
“啊？”戴萌哭笑不得地摆摆手，“什么啊！”
莫寒一甩袖子，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医馆，余声还在戴萌耳边徘徊：“想去，我陪你。”
总觉得听出点不爽的意味。
医馆内是浓烈的药材味，戴萌在现代的时候也很爱去中医馆拔拔罐刮刮痧什么的，偶尔也会喝几副中药调理身体，所以对医馆内的味道也不是很排斥。
医馆内的小厮似乎都认识莫寒，并敬畏着莫寒。莫寒一行人路过的时候，他们都会即刻停下手头的工作。
戴着方帽的人腆着笑脸相迎，领着莫寒一行人一路走进三楼最深处的厢房内。
“莫大人，我家老板娘还在对面酒家……要劳烦您再稍等片刻……”
待屋内人基本都离开之后，戴萌推推莫寒的胳膊：“你怎么又成莫大人了？莫大人不是你爹么？”
自从戴萌失忆后，她的问题好像特别多。莫寒慢慢地抿下一口茶水：“这事说来复杂，所以你知道即可。”
“诶，莫寒，你能不能笑一笑？”
莫寒奇怪地看她：“为何？”
戴萌干脆直接上手小心翼翼捏住莫寒的脸颊，看惯了现代莫寒总是笑眯眯的样子，她实在受不了这个莫寒每天都是板着脸的状态了：“笑一笑，十年少，你懂不懂啊，再这样下去，你都要人老珠黄了。”
莫寒竟然没生气，由着戴萌捏脸，甚至眼角都极度配合地盛满了笑意。
“莫大人，怎么又有兴致来我这儿了？”
孔肖吟笑着推开门，见到一副正在互相捏脸的诡异场景：“这……要不我先出去给您俩让让？”
莫寒和戴萌纷纷收回手：“不必，你进来吧。”
“自打上次我看见你们……”孔肖吟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莫寒打断，“她失忆了，我需要你帮我看看。”
“哦？失忆？怎么回事？”
戴萌总觉得……孔肖吟看自己的目光里有种看好戏的意味。之后莫寒当着戴萌的面，将来龙去脉同孔肖吟讲了一遍——当然是经过一些合理篡改的。
孔肖吟听着听着就了然了，也更觉有意思。想当初她可是亲眼看见莫寒在对面酒楼抓住了戴萌，平时端庄严谨的莫寒气得一口气干了一壶酒，接着嘛……
孔肖吟看着此刻讲假故事讲得很认真的莫寒——一个来杀你的人被你说成一个伴读，当初你流着眼泪强吻人家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