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九

  丢了名单本不是什么大事，秋言却辗转反侧——似乎他好几天没睡上安稳觉了。总是感觉在半梦半醒的时候，柏溪会隐隐约约出现在脑海中某个角落。不过比起第二天的新消息，他就没空顾虑那些有的没的了。

  “这么贵的材料？”秋言一惊，无忌漫不经心地移了移鼠标：“比直接买垃圾桶模型要便宜一半了。到时候我可能一个人做不完，还麻烦你帮我召集点人手哈，谢谢了。”秋言撇撇嘴：“好罢，我得先去确认下意沁那边点的表演人员，再来看咱这边道具制作人员。”他刚走出教室，才发现离上课还有好一会儿。不同于晚自习，午间空暇间的游荡总能暂时释放高速运作的压力，把午睡的时间腾出来，在校园里转一转，倒也不错。秋言转念一想，不如去找找昨日丢的名单，但他随即打消了这个如同大海捞针般的念头：“算了，算了……我回去给意沁重新写一份就行。”

  刚走进教室，意沁便叫住了秋言：“秋言？名单我看了下，稍微有几个位置需要重新安排一下，其他没什么问题了，等下我调整好，你在班里宣布下就行。”秋言一惊，瞥见意沁桌上的那张名单——的的确确是他丢的那张。“啊……行，没有问题。”秋言略带敷衍地摸了摸下巴。

  这时，李清潇悄悄地从后门探进头来，待李秋言看到她时，她又立刻把脑袋伸了回去。秋言赔笑道：“没什么事的话，失陪了。”

  “噢！去排练——诶哟，我给忘了！好在你提醒我，不然我要被博渊学长狠狠批判一顿了！”秋言一拍脑袋，急匆匆回到自己的位置翻出了主持稿，然后大踏步走出了教室。

  刘意沁拿着修改好的站位名单再一次到秋言的位置边却发现座位上空空如也，迟迟不见李秋言人影：“嗯？李秋言呢？”一旁座位上的顾听竹答道：“刚慌慌张张进来说是要赶去什么排练，就走了。”意沁嘴角下意识抽动了一下：“嗯……好吧。”她方欲离开，周无忌恰巧从机房回来了，他刚自教室前门进来，刘意沁便堵住了他：“无忌，垃圾桶制作那边你能不能先带动起来，我给你看下秋言安排到我这边的人员名单，有几位我就直接重新调整了。涉及到入场式排舞的同学不要点去做模型就好了。”“啊，好——”无忌看着名单，突然愣了一下，“唔？”刘意沁推了推墨镜：“怎么？”“……没事。”无忌禁皱着眉，没有说话，只是迟疑地点点头，转头又要离开教室，期间给沈徽铭甩了个颜色。沈徽铭心生奇怪，起身跟着他走出。待他走到离教室足够远的洗手间，无忌才在徽铭旁边耳语几句，徽铭不由自主地提高几个分贝：“他们把顾听竹给拉走了？”“还有罗裕。这不像什么好兆头。”无忌的声音如往常一样冷静平淡。

  一路疾走，秋言总归赶到了扇形报告厅，清潇过了足足半分钟才出现在报告厅门口：“你走的太快了……”“抱歉，当时有点着急，”秋言先对清潇赔了个不是，再转向坐在第一排评委席的柳熙希：“主席，中午好！没让你久等吧？”熙希的声线如银铃一般清朗：“没事，我也刚到没多久。你俩调整一下，等鲁博渊主席来了我们就开始吧——”

  话音未落，报告厅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两眉如剑，双眸如雄狮般透射着恫吓的冷光。鼻梁高挺，唇角不带一缕笑意。身着黑色大礼服，白衬衫黑领带灰夹克，单调中突出的是秩序与肃穆。他先将目光投向柳熙希以简单致意，然后径直走向李清潇。清潇被他投下的影子所包围，只得屏息敛声，边上的秋言也不得不收敛起来。他没有说话，只是握住清潇手上主持稿的一角，然后迅捷抽去，把目光转移到稿纸上。他没有笑颜，也没有愠色，读着一字一句，而眼球始终一转不转。翻动稿纸的时候，手的动作也出奇地平稳。整个报告厅的空气凝固了几近两分钟，鲁博渊才慢慢开口：“主持稿有改过吗？”

  “还……还没……对不起。”清潇从嘴角挤出零散的几个字，李秋言则鼓起勇气：“副主席，非常抱歉，我们本来是打算今天边排练边改的……”“谁教你们这么做的？”博渊直接打断了秋言，他吓得不敢往下说，面色从刚刚紧张的红润转为苍白，清潇则用蚊子般微小的声音吸起鼻子。这个时候，柳熙希从评委席起身，清朗的声音中添了几分委婉，但是比起软弱，语气里依旧有着铺底的坚定：“是我没要求他们提前修改并给我们过目，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刚入学一个月，有些规矩还不了解。我等下带他们一起改吧，做一次就知道了。”鲁博渊的语气并没有因此和缓：“最好是那样。我还有事，先走了，希望下次我来的时候不会看到这种情况。”他放下稿纸，先是似问非问地对清潇说：“你这样能在主持时撑场吗。”随即转向秋言：“你叫李秋言，是吧？”李秋言吓得语塞，只是点了点头。“不错，我记住了。那么剩下的交给你了，熙希。”鲁博渊离开了，皮鞋的踏步声渐行渐远。

  “安啦，安啦。”柳熙希走到李清潇身边，轻轻抱了抱她，然后从正装外套口袋摸出一支圆珠笔：“现在再一起改稿，来得及。博渊主席也是想让你们尽量做的完美周到些，只不过他说话会比较直爽。”言毕，她俯下身去，笔尖在雪白的稿纸上舞动着，时不时圈划一阵或是增添字句，笔帽上别了一瓣紫色的假花——虽说是假花，却也永存着栩栩如生的清丽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