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狼美人米兰

1421年5月,英格兰王国,诺森伯兰郡内。
有人进屋的脚步声惊扰到了稻草床铺上的四只老鼠,这些小东西四散奔逃进屋内角落之中,顾不得带走床铺上残留的黑面包碎屑。
米兰没有搭理这些老鼠,她站在床前往下倾倒,身体砸在床上,飞起无数根稻草。她勉强用发酸的肌肉挥落脸上的灰尘,却挥不开屋外传来的欢闹声。
葛里曼,将军的三儿子,每年他的生日城堡内都会有如此庆典。
米兰的右手在脸上抹了一下,随后伸向在床头放了三天,但还没变质,也还没被老鼠吃光的大半块黑面包,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现在仍然在城堡大门处吊着的腐臭尸体。尸体的主人是名叫彼得的农奴,半个月前还同她说过话,一周前因为试图逃跑而被葛里曼下令吊死。
拜此所赐,米兰还挨了一通鞭子。
她一边想着,一边咬了一口掺满砂石的黑面包,酸涩得难以下咽。她一瞬间想要去取水,但旋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米兰出现在水池旁,肯定就会有人让她去打水把水池盛满。不幸的是,庆典时的水总是用得非常之快,她一个人的打水速度永远也及不上所有人用水的速度。
虽然平日里她也一样要从早上开始打水,一直到天黑才能休息。
那还不如求个一夜安宁。至于明天仆人起床后发现水池见底时会怎样……
“吱呀”,就在米兰想着明天的时候,小木屋破旧的门扉处响起了推门而入的声音。米兰猛地支起上半身,一块有些软乎乎的东西砸到了她的脸上。
她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咸。
“将军大人发的风干肉。你一定没去拿吧?”
“你认为我去了厨房,他们就会给我吗?”米兰将风干肉放到一旁,看向来人,“而且说了多少次,不要擅自靠近我,安娜。”
安娜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靠近米兰的步伐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米兰叹了口气。同样是和死人说过话的农奴,自己要在打完水后吃鞭子,养马的安娜却可以平安无事的理由,她到现在也没想通。
安娜看着米兰小口小口啃着黑面包的样子,将腰间的水壶递给了她:“你还在想彼得说的事?他被吊死后,谁才是城堡中跑得最快的人?”
米兰愣了一下。彼得说的那条可以逃离将军城堡的密道,她一直铭记于心。只是彼得还没来得及逃走,就在喝酒后因为吹嘘自己逃跑没人追得上,而被葛里曼下令吊死。大嘴巴一向不适合进行这种秘密工作。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将军的卫兵们还没找到那条密道。不过这只是时间问题。
“……我要睡觉了。”良久,米兰才冷冰冰地回了一句。
安娜看着米兰背对自己的侧躺身影,慢慢站起身,走到门旁时突然回头说道:“今晚来了附近的吉普赛流浪者,大家看他们的表演非常开心,特别是那个叫艾莎的女人,表演得非常精彩。”
米兰没有作答。她闭上眼睛,任由喧嚣声从耳畔褪去,陷入了无梦的安眠之中。
当她再度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满月高悬天际的午夜时刻。先前还热闹无比的城堡,此刻也已经归于沉寂,只有喝醉酒的仆人与卫兵,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爆发出整齐划一的呼噜声。
米兰小心绕过这些醉汉,向着藏在马厩稻草堆里的密道方向走去。密道被发现只是早晚问题,但至少现在还能为她所用。
头顶哨塔的灯光微微摇曳,偶尔扫过米兰的身体,惊得她立刻连气也不敢喘一下。但庆典的氛围或许也感染了值勤的卫兵,灯光在几番摆动后,停在了斑驳的城墙上不再动弹。
米兰松了口气,继续向着马厩走去。她绕开自己一旦接近就会受惊的马匹,想要从马厩的另一侧翻进去。她祈祷着这样能让那些像是看见天敌一样的牲口安静一点,但显然野性直觉比她想象的更为麻烦。
当米兰听见马躁动不安地踢着马蹄时,她几乎想要溜回小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一直没响起的叫声令她鼓起勇气翻进了马厩。
“好孩子,好孩子。不要叫。”米兰看见的是,正在给马匹们喂食,并安抚他们情绪的安娜。
午夜是给马匹喂食的时间吗?米兰想着,藏在身后的利爪悄然长出。
安娜在将马匹的情绪安抚下来后,迈着轻快的步伐靠近米兰,彷佛一早就知道她在这儿一样。米兰对着靠近的安娜伸出利爪,龇牙咧嘴的想要威胁她。
可安娜只是用指头点着米兰的爪尖,一点一点的将她的爪子摁退:“你明知道自己是伤不了人的。”
这句话直切米兰心脏。尽管米兰已经记不清那名流浪女法师的容貌,但铭刻在她精神深处的暗示却从未变得模糊。
“别玩了,那些卫兵可不会醉得太久。”安娜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腰间的水壶。米兰这才察觉到安娜身上满是酒气。
而安娜一向是不喝酒的。
“要让卫兵们也参与进这种狂欢可不是件容易事,他们姑且还算是有最基础的纪律性。”安娜察觉到米兰的目光,一边搬动着稻草堆一边解释道,“所以我们最好动作快一点。”
米兰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你为什么……”
“别忘了,我也知道这条密道所在。”安娜朝米兰眨了眨眼,“不过你能明白我的意思真是太好了,今天确实是个出逃的好日子。”
米兰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安娜将稻草堆挪开,露出底下那个黑漆漆的坑洞时,她才意识到先前安娜过来找她时说的那些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自己完全没明白——这话米兰有些难以启齿。不过安娜也没有过多纠结,她指着地道入口说道:“你先下去。”
“为什么?”米兰下意识地提问。
安娜抓起角落的草叉,指了指稻草堆:“这东西我用得比你熟。”
米兰咬了咬嘴唇,想要再反驳些什么。然而一个晃晃悠悠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安娜不容分说的抛下了一句“快走”,便提着草叉向马厩外走去。
米兰看着黑漆漆的地道入口,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个夜晚也很黑,比眼前这个地道更黑。是那伙商人拿着火把把她从黑暗中救了出来,还给了她一碗热腾腾的肉汤。这碗肉汤,她一喝就是五年。然后……
米兰突然打了个冷颤。她转身拔腿而出,恍惚间看见了本该在几百里外的将军,手执巨剑朝自己挥来的景象。可当她跑出马厩时,看见的仍是满地的醉汉。安娜和一名酒气熏天的吉普赛人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墙角阴影处。
不待米兰出声,安娜已经绕到吉普赛人的身后,用草叉刺穿了他的胸膛。鲜血顺着草叉流出,挡住了原本应该反射的月光。
草叉才是最危险的武器。米兰想起将军不苟言笑的笑话,被跑过来的安娜一把抱住。
“还不快走!”安娜抓住米兰的手往马厩走去,言谈间强作镇静,“我已经在城堡外藏好了马匹。趁他们还没发现之前,我们往北走,找机会越过边境线,逃进苏格兰王国境内。最近两国又起了冲突,即使是将军大人,也不可能随意越过国境进行搜查……”
米兰能感受到安娜的心跳一点也没有减慢。不加修整,甚至还有蛇虫爬行的漫长地道一定很令她害怕。
在两人都跳入地道中后,米兰低声说道:“谢谢。”
安娜没有作答。即使是狼人的夜晚视觉,也不可能在没有光亮的情况下看见安娜此刻的表情。
但米兰却有种预感,今夜一定会是场有着美梦的睡眠。
与此同时,将军城堡内。
艾莎,流浪的吉普赛女性从睡梦中睁开了眼。她拿起放在床边的手杖,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养了多年的狼,终于快到收获时节了。不过,可不能被这群只知道杀人的莽夫取走啊。”
她低声念诵咒语,随后一挥法杖,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沉沉睡去。
不远处的墙角,一名吉普赛人的尸体化作飞灰消散。马厩内四散的稻草堆,回归了它的原位。
半个月后,将军城堡大厅。
“终于找到那两个逃跑的农奴了吗?”在听见信使的报信后,将军的三子,年方十八的葛里曼发出兴奋的叫声,对坐在首座的将军大喊大叫,“父亲大人!”
将军微微颌首。葛里曼见状,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快点快点,我要随父亲大人出征,不对,是狩猎!哼,艾莎那个废物,竟然找不到那两个农奴,让我白白等了这么久……”
一想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葛里曼就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彷佛品尝到了死亡与鲜血的味道……
苏格兰与英格兰边境,森林。
米兰将身形隐藏在灌木丛里,注视着前方的军营。似乎是觉得自己的位置还是太容易暴露,她又扭动了一下身体,将自己藏得更加严实。
如今整个北英格兰都挂上了二人的通缉令,对自己的身价,米兰也多少有了认知,明白自己一旦出现在人前会遭遇什么。好在此处并非是两国干道所在,森林深处更是人迹罕至,作为暂时的藏身处还算安全。
唯一令两人有些始料未及的是,在边境陈兵的两支军队忍耐力比他们想象的更好,半个月以来竟然一次战斗也没发生,令暗中窥视的两人不得不采取了轮流监视的方案。
“只要等到他们打起来……”米兰轻轻打了个呵欠,用这种想法激励精神。
或许是因为隐藏得太好的缘故,一只野兔甚至没能察觉到类似于天敌的气息,直到跑进了米兰触手可及的范围内才发现不对,然而为时已晚。
“今天回去有肉吃了。”米兰拎起兔子的尸体。这几天的流浪生活里,她的伙食倒是比在将军城堡内更好。
米兰稍稍退回森林内部,就地将兔子的尸体简单处理了一下。前方的军队今天也依然是一副表面和平的样子,不过这种日子也快到头了。虽然战斗还是没有发生,但最近几天双方的摩擦越来越多,照这么下去,发展成大规模的战斗也只是时间问题。
随后她抬了抬头,看向开始微微西沉的落日,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安娜怎么还没来?换班的时间早就过了。”
虽然迟到和误差在所难免,但今天的却大得过分。米兰的心脏猛地一跳。
上一次和亲近的人一起出门,结果对方消失了以后发生的事……米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
“拜托了……”米兰边回跑边祈求,尽管她连自己拜托的是谁都不知道。
当米兰回到她与安娜的居所——一间临时搭建起来的棚屋附近时,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狼人超乎常人的听觉告诉她,此刻在棚屋内的不止安娜一人。她正在和什么人说话。
米兰无声无息地靠近棚屋,发现原本应该拴好的马匹,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堆鲜血中的马肉,陆陆续续有苍蝇前来大快朵颐。她继续前进,直到能听清两人在说什么,能看见是谁在同安娜说话为止。
“你应该很清楚,无论是我还是将军,真正想要的都只是米兰。”在和安娜说话的同样是个女人,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区别只在于,葛里曼抓住你后不会让你死得太痛快,而我则不喜欢杀人。”
是艾莎,那名吉普赛女性。那身比农奴衣服更加暴露的服装有着极高的辨识度。米兰明显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脑海中闪过一个问题:“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你不是普通的吉普赛人。”安娜沉默半晌后答道,“他们没有理由会出现在这儿。”
艾莎轻笑了几声:“我当然不是。但如果你不想要那些没脑子的农民动起脑子,自称普通的吉普赛人是最简单的办法。”
安娜继续发问:“你究竟是谁?”
“这很重要吗?好吧,也许你们会称我为流浪法师,或是女术士。”艾莎左手拄了一下手杖,火焰在右手指尖流转,“如果你肯把狼美人交出来,无论是圣教所的赏金还是别的什么,我都可以考虑分你一份。”
艾莎说着,甚至往安娜的耳旁吐了口气,彷佛在暗示什么。安娜颤抖着说道;“那还真是令人羡慕。”
“你不感兴趣吗?”
“很有兴趣。但只有兴趣。”
“那可真是遗憾。我可花了不少力气才赶在将军之前追到你们。”艾莎的十指扼住了安娜喉咙,“不过没关系,你的尸体可以用来占卜狼美人的下落。越新鲜,效果越好。”
艾莎的十指缓缓加力,似乎是想留给安娜一个反悔的机会。然而自始至终,安娜都只是一言不发的瞪着艾莎。
这猫抓老鼠一般的游戏为米兰靠近艾莎提供了时间。尽管越是接近艾莎,那股压迫感就越是强大,到最后甚至已是步履维艰,但米兰最终仍像被风吹起的蒲公英一样,悄无声息地抵达了艾莎身后,并朝她挥动了利爪。
然而爪尖仍然没能刺穿艾莎裸露的后背。无论米兰如何用力,都不能突破半分。
“如何?狼美人?玩得高兴吗?”艾莎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双手松开安娜,濒临窒息的后者瘫倒在地,不断咳嗽起来。
艾莎转过身,看着眼中闪烁着怒火的米兰开口道:“杀不了我吗?看来我当年种下的暗示,如今还是效果非凡哪。”
“暗示?”米兰只感觉这一瞬间,自己连呼吸都彷佛要停滞了一般,“是,是你……”
数年来所受的屈辱,一时间全部涌上了米兰的脑海。如果不是因为这该死的暗示,她又怎么可能会过得如此狼狈!
被怒火所驱使的爪尖再度动弹,轻轻刺入了艾莎的皮肤,令她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好啦,狼美人。将军大人的追兵也已经到了,我们没时间在这玩游戏了。”艾莎皱着眉头,右手从腰间拔出短剑,“好在圣教所只认人头,我不需要将你打包带走。”
米兰的指尖颤抖不停,却没法挥出新的一击。艾莎将短剑对准米兰的心脏,在她耳边低语:“愿你陷入一夜无梦的安眠,阿门。”
她准备推动匕首,耳中却听见了什么骚动,只得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轻点手杖,令安娜从身后丢来的石块偏转方向,砸到了屋外。
安娜喘着粗气,继续摸索着地上的石头:“滚远点,魔女!”
“我说过我不喜欢杀人。但如果你一定要给我添乱的话。”米兰看见艾莎连点数下手杖,安娜便动弹不得的飞了过来。
艾莎回转过身,右手高举短剑,直指安娜右眼:“我想这怪不得我。”
银白色剑身闪烁着的寒光,与角落内的篝火混杂在一起,射入了米兰眼中。明明是微弱的光芒,却令她觉得比太阳更为耀眼夺目。
她不由得闭上了双眼,两手划过半空,挡在了眼前。几滴温热的液体从爪尖滴落到了脸上。
“不,不可能……”
艾莎夹杂着绝望与震惊的话语声,令米兰满是疑惑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中的是艾莎被数道爪痕划破、鲜血喷涌而出的身体,还有自己泛红的爪尖。
艾莎还想要垂死挣扎般的舞动手杖,但安娜却已经抢先一步踢开了它。
失去了反击的手段,艾莎的精神显而易见的衰落下去:“为什么,你……”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会信吗?”看着艾莎死不瞑目的尸体,米兰抖了抖手上的血迹,看向安娜说道,“走吧。这儿已经不能再躲下去了。”
发生的事情太多,米兰反而觉得自己的大脑突然变得无比清醒。
“你说得对。”
安娜目不转睛地看着米兰,一步一步靠近她的身前,然后捧起她的右手,指尖与她的爪子相碰。
一滴血珠如朝露般滴下,米兰慌忙缩回爪子藏到身后:“你疯了吗?被狼人咬过的人会变成什么,你难道没听说过吗?”
“只是小小的刺伤未必会让我变成狼人。”安娜背过手,慢慢向外走了出去,“而且,仔细想想,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在说什么啊?”
安娜笑了笑,没有答话。在和米兰一起走出棚屋后,她点燃了棚屋的一角,纯木质的临时居所一瞬便被火焰吞噬。
“我要往南走,你呢?”安娜看着火焰,彷佛这火能将她也席卷进去。
米兰看见火焰如同记忆中早已模糊的亲人,将艾莎的尸体缓缓拥入怀中。她突然明白了一切,安娜此刻所思所想的一切。
“那我就往北走吧。”
“……愿主庇佑你,阿门。”
枝叶被烧得劈啪作响的声音延绵不绝。两人在烟雾披到身上之前相拥,而后各自转身,没有回头。
将军的部队已经近在咫尺,如今只有分头逃跑,才能有活着离开的机会。
一片树叶落下,被米兰支棱起的狼耳弹开。她已经听不见安娜的脚步声了。
“安娜修女吗。”米兰弓下身体,四肢着地,远远看上去如同一匹雪白的孤狼,“真是适合你的称呼啊。”
森林在她的耳中变得清晰可闻。
米兰反身朝着安娜的方向跑去,在对方察觉前绕开她的位置,直奔身在更前方的士兵。
枪头从米兰身旁擦过,带起道道血痕,其中一滴地面,正好砸中两只蚂蚁。士兵们的吼叫声与脚步声在她身后时远时近。米兰忽然想起安娜的问题:“你知道城堡里谁跑得最快吗?”
现在米兰知道答案了。是母狼米兰,一直都是。身后被吸引的追兵越来越多,安娜估计还在疑惑为何她没有见到半个人影吧。
她领着追兵冲出了森林,挡在她面前的是严阵以待的长枪卫队。将军坐在马上,不带感情地注视着她。远处的火光在夜幕下摇曳,边境上传来的血腥气味浓烈刺鼻。
米兰停下脚步,看见乌鸦在天际徘徊。
“哈哈哈哈!竟然蠢到自投罗网!下等生物就是下等生物,连逃跑也学不好!”
葛里曼跳出枪阵,手持长剑向米兰冲来。她轻轻一躲,抬腿将三少爷踢飞的同时加速冲过枪阵,抵达与将军只有一步之遥的位置。
她挥动利爪,却被将军拔出的巨剑挡下。还没有等她做出第二个动作,将军顺势拍来的剑身便将她击倒在地,猛烈的力道令她头晕目眩到无力动弹。
长枪兵围拢了过来,举起手中的兵器对准米兰。
“别杀了她。”
因为将军这一句话,数支长枪只刺穿了米兰的四肢。失血加上疲惫,米兰的视野开始模糊,都不知道是否应该感谢将军没有换个地方刺了。
她看见疑似将军的人影下马,对自己发问:“另一个呢?”
“死了。想要出卖我,现在大概已经变成烤肉,被我的同族享用殆尽了吧。”回答问题耗尽了米兰最后的力气,她感到视野开始逐渐变暗,“终有一天,我会像它们一样,将你的肉也……”
将军的铁鞋就踢到了她的头部,没有给她将话说完的时间。这是结束逃亡旅途的一击。
“收兵。叫医师。”
她在昏迷前听见的是将军的命令,看见的却是没有见过的修女背影。
米兰笑着,进入了一夜无梦的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