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忘）浮生，第十六章

“你知道这是什么？”孙大夫在温宁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晃悠着。

温宁眼神呆滞地看了一会，然后迟疑地回答：“手……手指。”

“不错，很好！”

 经过孙大夫的一番努力，成为僵人的温宁终于恢复了一些意识，从一开始的只在见到温情时有反应，到现在能做出一些简单的交流活动，这对于一个僵人来说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但他还是时不时会发狂，僵人的本性是杀戮，平时还是得把他关在石洞里，用灵器符咒制约他。

夜里，静室的烛光很柔和，梨木床上晃动的床幔逐渐停了下来，魏无羡慢慢退了出来，把蓝湛搂进怀里，满足地合上双眸。

蓝湛在半夜醒来，他紧紧靠着魏无羡的胸膛，看着魏无羡胸膛处的那枚伤痕，伸出手指轻抚着。这是当时魏无羡和玄武作战留下来的伤痕，他很庆幸他那时候刚好在暮溪山除祟，发现了奄奄一息的魏无羡，不然……蓝湛不敢继续往下想。

感觉到胸膛的柔软触感，魏无羡醒了，看着蓝湛放在自己胸膛的手，他低声道：“蓝湛……怎么了？”

蓝湛把手拿开，然后靠近魏无羡的胸膛，轻吻了一下那道瘢痕。这让魏无羡搂着蓝湛的手臂一僵，他顿了顿，鼻音略重，道：“你别勾我。”

蓝湛一怔，心想这个人当时都差点没命了，现在捡回来一条小命，脑子里尽想着这些。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也有些无奈，他抬起手，摸了摸魏无羡的脸，“你真应该庆幸你当时遇到的是我。”

魏无羡握住蓝湛的手，把蓝湛的手摁在自己胸口，搏动的位置，“这里面，有你的灵核，我的命、我的心都是你的……我发誓再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请你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我……”

蓝湛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魏无羡没有说下去，他凝视着蓝湛，蓝湛的凤眸明亮，清澈，倔而坚定，掺夹着柔软……魏无羡最终垂落眼眸，紧紧抱住怀里的人，“逗你的。”

这一顿闲扯让蓝湛有了困意，他打了个哈欠，在魏无羡怀中取了个舒坦姿态，准备入睡。

将入睡未入睡之际，忽听魏无羡道：“如果我不记得当时在玄武洞中的那个人是你，以为救我的是另有其人……我为了报恩，反而报错了人……”

蓝湛半睁着双眸，打断他，“我救你，给你灵核完全是我心甘情愿，我完全料想不到我们的家族会因为这件事情而联姻。我来这之前还担心，如果你不喜欢我，或者你本来有了喜欢的人，我还因此横插一脚毁了他人姻缘……但我早认定了你，我希望你可以慢慢尝试了解我、接受我……”

魏无羡觉得心脏疼的都快要死了，他那颗曾经冷酷至极的心，他对蓝湛做的那些事情……他真的一点都不想让蓝湛知道前世发生的事情，前世蓝湛走得那么决绝，连他体内留存的灵核都要让晓星尘回来取走。

蓝湛感觉到魏无羡在颤抖，半晌，魏无羡更紧地搂了搂他，“好好睡吧。”

这一夜，蓝湛做了个梦，做这个梦的时候，蓝湛心中一派澄明，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梦境中，是他和魏无羡成亲的那日晚上，他看到魏无羡挑起了他的喜帕，他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但魏无羡的面上没什么表情。他看到喜床上的自己的手不自觉地抓着衣襟，这是他紧张的表现，因为他当时正想着家中嬷嬷教他在新婚当夜要对魏无羡说的话，他要把自己好好地交给魏无羡，他希望余生可以相互珍重，他想着要怎么将这句话说出口，还在酝酿，却听魏无羡冷冷道：“你可知今夜坐在这喜床边的人，原本该是谁？”

这样的魏无羡让蓝湛的心中一凉，接着他看到他自己抬头，有些疑惑看向魏无羡。

魏无羡的眼中寒意凌然，“这是你叔父向我父亲提的，让你我结亲。为什么是我？蓝湛，难道此前你们没有打听过，我已有喜欢的人？”

蓝湛看着自己的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他听着自己喃喃道：“可你为什么还同意这亲事？”

魏无羡冷笑一声，“蓝湛，你听着，这门亲事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想从你那里得到什么，也烦请你不要从我这里要求什么。”

“我从没有想从你那里要求什么，我只是……”

“那便好。”

蓝湛看着魏无羡拂袖踏出新房，喜床前一地破碎月光，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在婚房中。他看着自己默默脱下大红的喜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旁边，然后规规矩矩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一对龙凤烛燃尽成灰，窗外月色戚戚然。

虽然是梦境，却让蓝湛心中十分难受，这不是魏无羡，魏无羡从来不会对他讲那样的话，魏无羡也从不会那样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