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之渊】第二十一章 霜降
靳之渊足够忠诚。
只对祁深一人。
他狠戾燥郁的狼性极少在她面前显露,纵是露出獠牙,她一眼便收敛。摆出乖顺姿态,甘心俯首称臣。
可他有满腹委屈无处说。
他所有不为人知的付出,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他从没被理解过,如此……还值得么?
索性不去想后果,不必继续守着这无用的秘密。
他决不肯再让步——他要为自己争一次。
祁深惊诧于他突然生硬的态度,也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抬手抿了一把快要掉下的眼泪,顺着他的话茬问,“为什么这样说?”
前一刻靳之渊还是背对她躺着,只能看到毛茸茸的后脑勺,露出被外的肩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下一刻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噌的坐起来。抱着被子摇摇晃晃,弓着背才勉强坐住。
许是起得急,以手捂住抽痛的太阳穴,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晕眩带来的不适。
声线依旧沙哑,疲倦是显而易见的,他着实没有精力去刻意掩藏。
他终于揭露那些被隐瞒着的实情,一开口就惊人,“何止在贩毒。”
祁深长久地沉默着。
而后抬起头与靳之渊对视,显然她不信他所说的,“你在骗我。”
“我不骗你,”他浅笑着,任谁看都是真诚,“我不拿毒品开玩笑。”
祁深没在他眼底看到一丝躲闪和犹豫。
他确实没有说谎。
“我有证据,”他看出她的动摇,进而乘胜追击,“在优盘里。”
她鼻头还红着,“我想看。”
他点头应允,“可以。”
靳之渊撑着床面作势要下地,试了一下,没能使上力气,反倒扯得伤处更疼。病痛又一拥而上,一时情绪低落不少。
他实在不想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纠结好久才出声唤她,“能扶我过去吗?”
祁深只看着他,没有行动。
就在靳之渊以为她要拒绝自己时,她靠近以手揽住他的腰,让他借着自己的力,起身离开床面。
本以为扶起他要费些力气,祁深用了十足的力气。没成想这人瘦削的过分,轻易就被她架了起来。
只隔了一层衣物,掌下薄腰触感清晰,摸不出肌理之下还余几分暖意。她能感受到他腰身在紧绷着,整个人都显得过于僵硬。
他将大半重量倾在她肩上,完全要依靠她,才能挪到桌前。
不过几步的距离,他又出了一身薄汗,勉强挤出两字,“抽……屉。”
祁深也不多问,顺从地拉开抽屉。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将指尖探进抽屉一阵摸索,也不知是按了哪一处,挡板被拆下来,暗格里分明藏着个优盘。
他将优盘放置在桌面,偏头瞥过身旁有椅子,将身子重心从祁深肩头向椅子歪斜过去,自顾自地坐进去。
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摔进去的。
就听见一声闷响,后脊实打实地磕在椅背上。约莫是身上伤口更疼得慌,他倒也不在乎这磕碰了,昏沉地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祁深一心惦记优盘的内容,无暇顾及他。迫不及待打开电脑,插上优盘就想读取数据。
有密码。
祁深试着输入他生日。
不对……她又试了自己的生日,还不对。
靳之渊强打起精神看向屏幕,无端觉得它有些刺眼,“试错次数……有限制……”
祁深厚着脸皮问他,“密码?”
他难得有心思调笑她,“猜。”
她看出他的揶揄,撇嘴嫌弃他说的尽是些废话,扭过头兀自思索。
靳之渊也不恼,得以借此机会近距离看她。看她因为要冥思苦想而微微蹙起的眉头,他只觉得过分可爱了。
谁叫他的猫儿有些笨。
搞得他都在犹豫——要不要给她提示?
祁深突然回头看了身后一眼,盯着靳之渊老半天,险些没给人盯毛了,才一惊一乍地拍了大腿。恍然大悟地输进一串数字,终于解开了密码。
靳之渊显然心情不错,确定她还记着于他而言最为重要的日子。
十月二十三日。
那天是霜降。
他遇见了她——恍惚觉得攥住了黑暗中的一抹光。
祁深一门心思扑在交易记录上,翻看着交易人的姓名,一篇里得有小半篇都是熟人。
都是去警局里喝过茶的主儿,甚至有几位罪孽深重,还得在里面继续改造个十来年。
一边翻着,一边默背名单中的人名和重要信息。
祁深不确定靳之渊是如何掌握这份名单的,但它的真实性绝对是可信的,其中有部分与警方目前掌握的信息几乎是高度重叠。
再往后翻,她看见了何川然——是何止的父亲。
看得出来他这些年靠贩毒捞了不少钱,雄厚家底根本不是明面上的经商赚取来的。
祁深没忍心继续往下翻。
其实看见何川然在名单上,她心里已经门儿清,何止多半也跑不了,多少是沾了脏——只是没想到他比他父亲干的还大。
最后一页赫然写着何止的大名,满页都是触目惊心且频繁的交易次数。
如堕冰窖。
听人说和自己亲眼看见证据还是不一样。
她以为自己和警队已经在全力打击贩毒集团,没成想漏了身边最大的鱼。
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乖巧弟弟是个会使刀枪的杀手;无忧无虑的富家少爷背地里在走私毒品。
到最后只有她才是最单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