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待发
没有召集全体大会，放假的安排是教官们布置下去的，连带着两个月的军饷和肉搏战训练的赏钱也由教官一并发了下去。
对于这笔钱的用途，高璟一早就专门打过招呼——士兵们买醉也可，买欢也可，购物也可，储蓄也可，都不作干涉。想要交给家人保管的，教官们亲自出马，如果有必要，甚至可以当着士兵的面送到军属手里。唯一的注意点，是三天之后必须按时归队，如果在外面浪的过了头，被教官们抓回来的话，估计是免不了一顿鞭刑的，情节严重的，说不定还会被当众枪毙，杀鸡儆猴。
说起来，虽然那是他最常用的随身武器，在处决罪兵的时候，高璟不太喜欢使用他的爆弹手枪，这种情况下，他一般会使用激光手枪。原因很简单，一发爆弹会把目标的整个上半身全都打的稀烂，免不了有些脏东西溅到身上，而激光束造成的伤口就要小的多了，而且弹孔周围的组织会被全部烤焦碳化，甚至连血都不会流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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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数目巨大的士兵，原本有些熙熙攘攘的军营里，变得有些空荡荡的。
无论如何，就算高璟对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士兵们有充足的信心，自问他们对于步兵的五大基本功的掌握，已经完全不逊色于他所见过的任何一支强军，但是至关重要的军官训练科目的压缩，还是让他感到心神不宁。
没错，他完全可以高坐在领航星号的指挥王座之上，只需要把士兵们投送到月球表面上，就可以把战争变成一场真人版的RTS游戏，但是在这样的指挥模式当中，他本人既可以最大限度的发挥自己的经验与算力，把整支军队指挥的如臂使指，成为他的战斗经验与意志的载体，但是一旦他本人被从这套指挥体系当中断离出去，后果会是怎么样的呢？
想想都刺激。
在高璟原先的作战计划当中，接受了完整训练的月面远征军将采取目标导向制，他只需要赋予重大的节点控制与整体目标，具体如何完成目标，需要依靠各级指挥官的智慧和临场机变。只要军官训练的科目完成，那些受过完整军事教育的连，营级军官，全都具备单独制订作战计划，独力指挥部队作战的能力。他们完全能够理解作战整体目标的核心精义，能够恰如其分的解读每一道作战命令的意图，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为了达成目标，到底该做些什么。
哪怕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整个部队被打散建制，失去与上级的联络之后，这些军官也不至于茫然不知所措，只要能够获取足够有效的战情信息，他们就会最大限度根据目标与当前实力，为所在部队寻求合理解决方案。各自为战，甚至人自为战都无法降低战斗力，就算是指挥链完全断裂，也不至于变成没头苍蝇。
不过，现在的情况恰好完全相反。
心绪不宁的高璟只能采用屡试不爽的老办法来排解压力——去靶场打上几梭子，强迫自己进入状态。只要枪炮的轰鸣声一响起来，感受到战场的氛围，“人就顾不上紧张了”。
他本来以为在全员放假之后，基地里除了教官和安保部队之外已经空无一人了，结果靶场上居然还有人在乒乒乓乓的打枪，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个预备军官，神川丸雷还在摆弄那把发给他的佩枪。
高璟兑现了他的诺言，当预备军官完成了组织射击训练和肉搏训练的任务之后，他头衔上的“预备”二字终于被去掉了现在的身份是高璟的作战参谋，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的那种小参谋。而和新鲜出炉的军官证一起下发给神川丸雷的，还有一把赦免者爆弹手枪。
虽然只是一把量产型的武器，但是赦免者手枪在各种批量制造的武器当中，算是做工最为精良的产品了，哪怕是在不缺乏各种先进武器装备的星际战士战团当中，这种手枪也是专门配发给战团高层，作为军官佩枪使用的。
混熟了之后，高璟发现，大天狗的性子其实也非常豪爽，算是个可交的朋友，可能是因为这份自由洒脱的性格，和天狗社会一板一眼，条条框框的氛围格格不入，也难怪他会离开妖怪山出走。
拿到了佩枪的神川丸雷和拿到激光步枪的士兵们一样，对自己的“枪媳妇”爱不释手，除了组织其他妖怪们训练，泡在房间里死磕高璟发给他的一大堆材料，他近来最重要的休闲娱乐手段，不是有事没事就抱着一罐枪油把枪擦了又擦，就是到靶场上打空整箱的训练弹。有时候，高璟也会到靶场上来放松两下，顺便提点一下他的枪法。
只要勤加练习，哪怕只是进行最简单的瞄准训练，对枪感的提升都是有莫大的好处的，如果能够再打上一大堆的子弹，就算短时间内练不出人枪合一，枪随心动，指哪打哪的层次，一个月时间，也足够让一个从未摸过枪的新手练出点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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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打靶呢？”
“可不是嘛，长官你自己也说过了，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再说了，我觉得玩儿枪还真的蛮有意思的，看书看乏了就出来调剂调剂。”
大天狗回过头来打了个招呼，把手枪在手指上旋转了两圈之后，继续向着前面几百米处的一排靶子开火射击。虽然在正式场合，高璟非常注重上下尊卑，但是在训练场上，以及这种两人独处的私下场合，他倒是不太在意那些规矩，神川丸雷连敬礼都免了，也没见他生气。
“我不是给全员放了三天假？有什么需要料理的事情赶紧回去处理好，上战场的时候不要带着心理负担。”
“家里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家人觉得我是个异类，是大天狗一族的叛逆，都以我为耻，没来要了我这条命，都算是轻的了。长官你要这样想想，我怎么说也是只大天狗啊，凭本事吃饭的话，在幻想乡里想混口饭吃应该不难吧，可是我怎么就落到要来投军吃粮的地步了呢？”
神川丸雷换上了一个新弹匣，关上保险，把枪插回了枪套里，两手一摊，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对着高璟。
“该不会……这可真是——”
“长官不愧是长官，一猜就中。他们巴不得我这个异类早点消灭，用了些手段来干扰我的生活。”
“去去去，少来拍我的马屁，我可不吃这一套。子弹还有没有，我也来打几个弹夹。”
“多的很，我拿了两箱呢，咱们比比谁的枪法好？”
“谁怕谁？我这个当长官的手里没两下子，还镇的住你这种骄兵悍将？忘了当时我是怎么把你一只手提溜回来的？我记得好像连枪都没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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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起彼伏的枪声不断的在靶场上响起，高璟惊奇的发现，大天狗的枪法居然堪堪和自己打了个平手，两人各打三个十发弹匣，还真就弹无虚发的放倒了六十个靶子，不仅如此，神川丸雷不光枪枪上靶，还能准确的把子弹打在脑袋或者胸口之类，可以一枪致命的部位上。无论是移动靶，固定靶，有伪装的靶子，还是抛出来的飞碟靶，都难不倒他，如果非要挑点什么毛病出来的话，只能说他的出枪速度比起上司，还是稍逊一筹。
妖怪的体质，相比人类终究还是有优势的，凡人根本无法承受星际战士专用的赦免者手枪的巨大后坐力，大天狗却一脸的轻松自如，天狗一族出色的目力和反应速度，也成为了快速射击的一大加分项。
不过，打到第四个弹匣最后一发子弹的时候，胜负还是分出来了——神川丸雷面前两百米处的靶子应声而碎，高璟前面那个却完好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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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官，这次你可没打中，今晚的酒得你请客了。”
军营里禁止酒精饮料，但是对于某些特别得力的下属，高璟倒是也不介意稍微放松一下限制，不过，为了防止喝酒误事，他虽然知道天狗的酒量非常可以，给定的配额依然还是少得可怜——每天一壶本地土产的清酒。这个配额不能累计，必须每天现领现喝，量不多，灌下去之后甚至连微醺的感觉都达不到，但是作为一种特权，大天狗还是对此沾沾自喜的。
如果训练当中表现比较好，高璟也会拿出一点自己的私人收藏——他喜欢烈性酒，天狗同样也喜欢，当天的配额就会变成一瓶子的伏特加。
可是明知道自己失手了，高璟的脸上依旧挂着神秘莫测的微笑。
“先不提今晚谁做东，我再来给你上一课吧。”
“上战场玩枪，可和在靶场上打活靶子是两码事。有哪个敌人会傻乎乎的站在那里，等着我们把子弹打进他的脑壳的？别的敌人也会站在那里啥都不干，等着你有时间好整以暇的瞄准好了，把目标打死了，再说我准备向你开枪，快点躲好？”
把手枪插回了枪套里，高璟两手一背，在靶场上老气横秋的踱开了方步，而面对他说的头头是道的长篇大论，大天狗倒是一时也找不到机会反驳，哪怕是想开口要酒，也不知道从哪里插话进去，只能一边嗯嗯啊啊的答应着，一边继续听演讲。
“所以啊，玩枪还是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光得看着眼前的目标，还要随时盯着别的地方，有没有什么东西冒出来，会不会藏着什么更加危险的东西，把目标的威胁等级和价值闪电般的计算好，然后再向着你认为最重要的那一个开枪。你去看看，左边那片灌木丛里，我打着什么了？”
“兔……兔子？！”
噔噔噔跑到灌木丛里好一顿翻找，神川丸雷的嘴，都快惊讶的合不上了。那丛灌木距离射击线的距离，可比靶子还要远一点，而那只倒霉的灰兔子，藏在灌木丛里，皮毛的颜色恰好能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可不是那么好发现的，而中弹的部位，还恰好是比靶心还要小一圈的兔子脑袋。
“这枪法——神，神了！”
兴冲冲的提着被打烂了脑袋的兔子跑回来，大天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两只眼睛里全是小星星，就差把“崇拜”两个字直接写在脸上了。
崇拜强权，超人情结，一直蕴藏在人类的生理当中，而妖怪们的思维方式，在这方面似乎也差不了多少，虽然起初显得不太驯服，但是被彻底收服之后，大天狗就成为了高璟最忠诚的下属——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他选择了暂时屈服，而高璟用自己的热忱，真正消磨掉了他最后一丝反抗的想法。
“今天合着它倒霉，它被枪声吓到了，刚想窜出来逃跑，就被我给轰了一枪，你说，今晚的酒，该谁请客啊？”
“我请我请！咱们的下酒菜有了！”
“我不要你请客，不稀罕你那两个军饷，说起来你的军饷钱还是从我的金库里发出去的，把兔子给我洗扒干净烤起来就行了，再去厨房拿几个罐头，今天晚饭我们在这边来个野炊，我去拿酒，和你喝一顿。”
“好嘞！”一听到有酒，大天狗的情绪马上就高涨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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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心绪不宁的高璟平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上的某个角落发呆。
士气可鼓不可泄，高璟不能把自己的忧虑对外显露哪怕一丝一毫，他必须在下属面前，维持自己精力充沛，一切尽在掌握的形象，哪怕心里再没有底气，他也必须装出一副下一秒就能锁定胜局的样子，否则就会向下传递某种非常消极的暗示。
虽然两万人规模的战争，在他看来只不过是小打小闹，他却没来由的生出了分外强烈的紧张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索性不睡了，大衣往身上一披，打开办公桌上的台灯，开始整理起散落的文件。
自从训练开始，每一天的训练情况，物资消耗，训练成果，都留有书面文件，按照高璟的习惯，这些东西在训练结束之后，都是要整理归档，放入领航星号长官私室内的档案库当中的。当二次月战的战斗结束之后，整场战争的过程，同样需要形成一份材料归档。而档案库中的知识储量之丰富，任何一名军官，通过分析档案库内部保存的无数训练和实战的案例，业务能力都能够立刻从三流业余水准，跃升到一流顶尖水准。
至于带来的后果，那就是在战斗之余，高璟需要处理的文书工作的数量真的茫茫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