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为正在进行射击训练的“斯特拉斯堡”号战列舰）

接上篇，没看过上篇的记得看一下哦~

5.“古希腊式的悲剧”

1939年9月1日，德国入侵波兰，而随着9月3日英法对德宣战，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式在欧洲大陆打响。尽管英国对德国实行了海上封锁，但是由于“施佩伯爵海军上将”号早在开战前便突入大西洋并不见踪影，担心其袭击法属西非的法国海军组建了“突袭部队”，以两艘服役不久、专门针对“德意志”级装甲舰设计的“敦刻尔克”级战列舰为核心，由布列斯特出发前往法属西非。不过由于途中接获英国情报称德国袭击舰尚未离开北海，因此两舰再度返回布列斯特。随后，“斯特拉斯堡”号加入了由英国人编成的“X舰队”以搜索德国袭击舰，并在10月14号抵达达喀尔，期间还在卡萨布兰卡和来自地中海舰队的“阿尔及利亚”号重巡洋舰及“杜布雷”号重巡洋舰汇合。自此，“X舰队”便以达喀尔为母港在附近海域进行了为期一个多月的搜索，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德国袭击舰。11月21日，“斯特拉斯堡”号离开达喀尔，返回布列斯特。

与此同时，“敦刻尔克”号则随她的英国盟友一同北上去搜索“沙恩霍斯特”号和“格奈森瑙”号战列舰——这两艘战舰在11月23日于冰岛至法罗群岛之间击沉了英国武装商船“拉瓦尔品第”号。不过“敦刻尔克”的北上之路并不顺风——来到冰岛附近后，“敦刻尔克”遇到了风暴，她的舰艏开始出现裂缝，而且几乎一直淹没于海浪下而无法进行任何行动。事后，敦刻尔克脱离了搜索舰队返回布列斯特进行维修。这次事件表明，“敦刻尔克”级较为低矮的干舷和较差的结构强度使其在面对风暴时毫无抵抗能力，但是处于战争中的法国海军也无暇去顾及任何改造，只得让两舰退出搜索德国袭击舰的行动，转而去执行一些低烈度的护航活动。

1940年春，由于“施佩伯爵海军上将”号沉没，法国海军在大西洋上的威胁减小了许多，因此更加担心地中海上蠢蠢欲动的意大利海军会成为威胁，于是法国海军决定将整个“突袭部队”掉入地中海。1940年4月2日，“敦刻尔克”号和“斯特拉斯堡”号抵达米尔斯克比尔（音译，意译为“伟大港”），不过一周后两舰又返回布列斯特，准备为前往挪威的运输船队提供护航。不过由于意大利方面的威胁与日俱增，两舰又在4月24日启程返回米尔斯克比尔，随后的两个月间两舰并未获得与意大利海军交手的机会，但是却在6月22日获知了德法签订停战协定的消息。两天后，法意也签订了停战协定，法国海军与意大利海军的战斗还未曾开始，便宣告结束。

不过对于“敦刻尔克”和“斯特拉斯堡”两舰来说，停战只是灾难的开始。尚与德国处于交战状态的英国皇家海军担忧法国海军会为德国人效力，不过法国海军总司令达尔朗私下里向英国方面保证：1，法国舰队无论任何情况下都不会移交至德国人手下；2，若德国人打算以武力夺取法国舰队，法国海军将会对舰艇做必要的破坏措施。但是由于在1940年3月份，法国总理雷诺就曾起誓会奋战到底，不会抛弃英国单独向德国求和，然而维希法国政府抛弃了这份誓言，再加上6月23日拿到停战协定原文的丘吉尔认为其中有一项条款——“法国舰队将在德国和意大利‘控制’（法语词contrôle，一些法国研究人员认为丘吉尔误解了这个词的意思，以为是法国军舰将处于德国和意大利的“控制”之下，实际上根据法语原文来看，应该是法国舰队于德国和意大利的“监督”下解除武装）下解除武装”——导致本就对法国人缺乏信任的丘吉尔更加难以相信达尔朗的保证。

1940年6月25日，英国开始封锁直布罗陀海峡并扣押法国位于英国领土内的商船，并在6月27日的战时内阁会议上通过了丘吉尔的提议，即法国海军停泊于米尔斯克比尔和奥兰的舰只应加入英国皇家海军一同作战，否则就通过攻击性手段消灭她们。由于英国的行动导致德国担心法国军舰可能落入英国之手，而法国人也担心自己的舰队若被英国控制会引发德国继续进攻而占领法国全境及其非洲殖民地，因此6月29日德国人与达尔朗达成协议，法国海军可以于土伦、米尔斯克比尔和比塞大就地解除武装，而德国人不会夺取这些法国军舰，达尔朗也将这项协议内容通报给了英国方面。不过此刻为时已晚，提议已获得内阁通过的丘吉尔心意已决，无视了达尔朗再次关于法国海军不会落入德国控制的保证，开始实行自己的“攻击性手段”，行动代号“弹射器”。

1940年7月3日上午，驻于直布罗陀的英国H舰队封锁了米尔斯克比尔，并向驻扎在那里的法国海军发出了最后通牒，要求法国海军要么加入英国皇家海军继续作战，要么驶向英国港口投降，要么驶向西印度群岛解除武装并将军舰交由美国保管，要么在6小时内自沉，否则的话就会发动攻击。于此同时，停泊于英国港口内的法国军舰也遭到英军武力夺取。H舰队的指挥官萨默维尔上将希望能够说服法国人听从他们的指示，他派手下霍兰上校以正式的书面文件形式向法国海军驻米尔斯克比尔舰队的指挥官让苏尔提交了最后通牒。让苏尔的回复是他不会让法国军舰落入德国和意大利手中，但如果英国人坚持使用武力，他也会回以武力，并同时命令麾下的军舰准备进行突围和战斗，同时还联系达尔朗请求支援。尽管由于德法停战协定导致米尔斯克比尔的岸防力量以及各舰的常备作战人员数量严重不足，但是英国人的武力威胁依旧让让苏尔十分生气，但他也清楚自己的处境和他的回复可能导致的结果，因此想要拖延时间以向上级寻求帮助。不过由于达尔朗的电话迟迟无法接通，而让苏尔从他的副手那里得到的唯一建议便是“兵戎相见”，而极度不愿意与曾经的盟友开战的萨默维尔也得到了失去耐心的丘吉尔的强制开火命令，没有选择权的双方指挥官只得如同希腊神话里的悲剧英雄一般接受命运的安排，一起上演了一出“古希腊式的悲剧”。

1940年7月3日17时55分，在萨默维尔的令下，H舰队旗舰胡德号向米尔斯克比尔港内打出了第一轮半齐射，米尔斯克比尔之战正式爆发，让苏尔也随即下令法军各舰升火起锚进入战斗位置。“斯特拉斯堡”号最先启动驶向航道，按计划应组成“斯特拉斯堡”、“敦刻尔克”、“布列塔尼”、“普罗旺斯”这样顺序排布的战列线。不过由于开战时法舰处于锚泊状态，对于英舰来说无异于靶子，因此英舰第三轮齐射即击中“布列塔尼”号并导致弹药殉爆，“布列塔尼”号迅速沉没，法舰已经没有可能完成阵型编组。行动较快的“斯特拉斯堡”号在弹雨中迅速完成了转向并驶向公开水域，但“敦刻尔克”号和“普罗旺斯”号则没这么幸运。两舰尽管奋力对英军进行还击，但是由于指挥混乱而未能命中。随着“布列塔尼”的沉没，英军也开始将炮火转向“敦刻尔克”和“普罗旺斯”，尽管“敦刻尔克”在拖船帮助下在尽最大的可能机动，但是其随后被两发15英寸穿甲弹击穿主装甲带而导致动力丧失和停电，只得由拖船拖往岸边抢滩搁浅。而“普罗旺斯”号同时也遭到重创，尽管其由于向弹药库注水而避免了同“布列塔尼”一样殉爆的命运，但是由于其行动较慢，泊地附近也没有可以搁浅的浅滩，因此坐沉于港内。在射击30轮后，英国舰队为了躲避海岸炮攻击而开始停火转向调整位置，而此时完好无损的“斯特拉斯堡”号便借着硝烟与夜色的掩护全力驶向法国本土，随行的还有“摩加多尔”、“伏打”、“可怖”、“山猫”和“虎”五艘大型驱逐舰。当英国人了解到这六舰突破了英军封锁后大为吃惊，立即命令“皇家方舟”号和“胡德”号追击。“皇家方舟”上的“剑鱼”式鱼雷机对“斯特拉斯堡”号发动了数次攻击无一成功，却反而被击落两架。由于夜色已深，萨默维尔于20:20下令取消追击任务，“斯特拉斯堡”也在次日（7月4日）晚安全抵达土伦。

7月3日的战斗结束后，法国海军评估“敦刻尔克”的状况时，得出了“损害程度中等”的结论，让苏尔随即向位于比塞大的舰队指挥官埃斯特瓦报告称敦刻尔克号可以在预定的日期内回到土伦。埃斯特瓦随即向阿尔及利亚新闻社发布公报吹嘘“敦刻尔克”可迅速恢复战力。获悉这份公报的英国海军部立即命令萨默维尔“完成任务”，而为了不波及岸上平民，萨默维尔决定用鱼雷机攻击。7月6日早晨，“剑鱼”们出现在米尔斯克比尔上空，尽管“剑鱼”的第一波攻击未能造成“敦刻尔克”任何实质性损伤，但是第二波攻击中一枚鱼雷击中“敦刻尔克”身旁执行人员转运任务的巡逻艇“纽芬兰犬”号，这艘小艇携带了44枚深水炸弹，在受到鱼雷攻击后不少于14枚被引爆，爆炸在“敦刻尔克”舷侧炸出了一个大洞并导致大量进水，同时对舰体结构也产生了巨大损害，短时间内修复“敦刻尔克”已经不可能了，英军的目的也达到了。米尔斯克比尔之战过后，法国人打捞起坐沉的“普罗旺斯”号，对“普罗旺斯”和“敦刻尔克”进行了长达数月的应急修理后，两舰分别于1940年11月和1942年2月自力驶回土伦港。

6.最终的命运——自沉土伦

在米尔斯克比尔幸免于难的“斯特拉斯堡”号在抵达土伦后，经过简单的修整，便开始担任重组后的维希法国海军公海舰队旗舰，期间还进行了一些小改装——在部分中小口径高炮上添加了保护成员的防盾。由于维希法国的立场问题，“斯特拉斯堡”号在接下来的半年时间内没有任何作战任务，就连出海训练都很少（德法停战协议规定，法国海军每个月最多只能出海训练两次）。1942年1月，就在“敦刻尔克”归来前夕，“斯特拉斯堡”号还入坞进行了一次现代化改装，加装了3挺13.2mm机枪，还安装了一套法国国产的对空搜索雷达系统。“敦刻尔克”号在2月抵达土伦后即入坞开始进行大修。

1942年11月，盟军发动“火炬行动”登陆北非，而达尔朗即将带领非洲的法军投靠盟军的消息令希特勒大为光火，下令德军占领法国全境。1942年11月11日，维希法国海军部长便令舰队做好自沉准备。11月19日，德军发动“里拉行动”，并在27日凌晨逼近土伦港口。获悉消息的法国舰队指挥官让·德·拉波尔德一声令下，法国舰队开始准备自沉。

当德国第七装甲师的坦克于5:50驶抵“斯特拉斯堡”号的泊位时，德国人看到的是一脸平静地站在甲板上的拉波尔德上将，他告诉请求登舰的德国士兵：“这艘船已经沉没。”德国人起初并不相信，因为船看上去完好无损，但实际上，“斯特拉斯堡”号已经打开通海阀坐底，只是由于海水深度较浅，大部分船体还露在水面上而已。6:20，“斯特拉斯堡”号上的炸药被引爆，船体各处都迸发出火光，这艘在米尔斯克比尔几乎毫发无损的巨舰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受到如此重创。

至于位于干船坞内的“敦刻尔克”号，虽然其想要自沉就需要花2~3个小时来往船坞内注水，但是由于她所停泊的干船坞距离港口主泊位较远，德国人并未能迅速赶到这里。在7:00德国人来到敦刻尔克身旁时，船坞注水已经完成大半，雷管也已设置完毕。似乎已经灰心的德国人并没有使用太多强力措施阻止“敦刻尔克”自沉。不久后，在与“斯特拉斯堡”号进行了相似的烟火秀之后，“敦刻尔克”坐沉在土伦港的船坞内。事后，控制了土伦的意大利人研究了打捞修复二舰的可能性，但是由于炸药造成的损伤太大而被判定为无法修复。1944年，“敦刻尔克”的船体被切割以使其能够离开船坞以腾出船坞空间，而“斯特拉斯堡”号则在遭受美军轰炸后再度坐沉水底。战后，法国人将两舰舰体拆解。两艘“敦刻尔克”级战列舰毕其一生，都未能向其计划中的假想敌——德意志级装甲舰和意大利重巡洋舰开出哪怕一炮。

7.附录：“最后通牒”原文

以下是由霍兰上校提交给让苏尔上将的英军最后通牒原文

It is impossible for us, your comrades up to now, to allow your fine ships to fall into the power of the German enemy. We are determined to fight on until the end, and if we win, as we think we shall, we shall never forget that France was our Ally, that our interests are the same as hers, and that our common enemy is Germany. Should we conquer we solemnly declare that we shall restore the greatness and territory of France. For this purpose we must make sure that the best ships of the French Navy are not used against us by the common foe. In these circumstances, His Majesty’s Government have instructed me to demand that the French Fleet now at Mers el Kebir and Oran shall act in accordance with one of the following alternatives;

 (a) Sail with us and continue the fight until victory against the Germans.

 (b) Sail with reduced crews under our control to a British port. The reduced crews would be repatriated at the earliest moment.

 If either of these courses is adopted by you we will restore your ships to France at the conclusion of the war or pay full compensation if they are damaged meanwhile.

 (c) Alternatively if you feel bound to stipulate that your ships should not be used against the Germans lest they break the Armistice, then sail them with us with reduced crews to some French port in the West Indies – Martinique for instance – where they can be demilitarised to our satisfaction, or perhaps be entrusted to the United States and remain safe until the end of the war, the crews being repatriated.

 If you refuse these fair offers, I must with profound regret require you to sink your ships within 6 hours. Finally, failing the above, I have the orders from His Majesty’s Government to use whatever force may be necessary to prevent your ships from falling into German han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