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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

2008-06-19 23:27 作者:徐徐然  | 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八点整,早上的,但晚上的亦可。她推开门,看到外面下着淋淋漓漓的。她把手伸出去,雨水滴落在手掌上,随即滑落下去,很冰凉的感觉。

这天空,失恋的是我,但似乎它比我还要更伤心。她想。

这真是一件没道理可讲的事情。她看着这样的雨,心情糟糕透了,应该嚎啕大哭的是她,她有充足的要哭泣的理由。但现在她站在门前,不知所措,如一个被别人抢去了台词孩子。意识到这一点,她变得怒不可遏。

她拢了拢头发,走出去。外面的雨忽而大了起来,像一个端着盆子要搞恶作剧的小孩,它看到有人出来,便急切的倾盆倒在了这个人的身上。电闪雷鸣,嘲笑一般。雨水使她的衣服紧紧的贴在了身体上,冰冷粘滞。这种感觉很讨厌,让她想到了他。他们曾经就是像这湿了水的衣服一样恬不知耻的紧贴在一起,恨不得嵌入彼此的身体。她想到这点,于是狠狠的把自己的衣服扯掉撕烂,扔在地上。她要把自己解剖完全。她现在已经赤身裸体,她走在人群熙攘的街道上,她恍然若失。

没有人看她,或者没有人看得到她。伞沿遮挡了视线。伞沿是什么?她不得而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让她觉得恐惧。

下雨,让整个天空变得忧伤起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她没打雨伞,觉得没这个必要。雨水直淌进心里,又有什么样的雨伞能遮挡的了的。

心是潮湿的,它久久的浸泡在泪水里。

而现在她的目标明确。她直奔她的目标而去,此行的目的可以让她忘记所有的不愉快,包括这可恶的天气和可恶的他。

一个女人,甘愿为心的男人忘我和不顾一切的去爱,就足可称大无畏。要被人夸耀和褒扬。但是她却被她爱的男人抛弃了。她们相爱的时候做了很多无耻的事情,但这些都不要紧,因为有太多像她们一样的人,在相爱的时候忘记了耻辱。最后他不打算再继续爱她了,他说你走吧,以后别联系我。她确实没联系他,但是她的心里在想他。她抑制不住,努力掩盖却又欲盖弥彰。她恨自己。

有很多事情,死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比如相爱而不得。比如失败。

她今天就是要死去。

她的目标是一个高楼。她并不是喜欢落地前的失重感,她只是想体验。她是这么决定的,这次,她想跳楼而死。

她来到了那个楼顶,三十八层。她看到下面走着的人们,庸庸碌碌,他们为什么活着,他们活着开心吗?但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又有谁是开心的呢。相爱的人不能结伴出行,活泼的人被囚禁在屋里。她忽而觉得死是正确的,但好像意识到这一点的人只有她自己,她环顾四周,了无一人。她为自己做出这样明智的选择而开心。她笑了。

她看到有明媚的阳光,四射开来。雨水定了身一般,在人们头顶,也在她头顶。所有的人都停住了步伐,但他们目光呆滞。在这一刻,世界犹如被定格。她站在那里,找到了感觉,她想就是这个时刻,没有晚一点,没有早一点,她纵身跳了下去。

雨水紧跟着她。

她坠地。血液像雨水一样溅湿了整个世界。她死了,一点都不拖沓。

世界被解禁了,雨继续下,低落在每一个事物上,人们继续走,但都面无表情。很多人从她身旁经过,带着各种各样的声响。她看到这些人来去匆匆,如往事之于记忆

今天她很高兴,因为她心里空空如也。她刚刚解决掉了一个放不下别人的自己,她要开始另一段生活。她换上新衣裳,打扮的很清纯温馨。推开门,天气已经放晴了。雨水也不知道是被谁收了起来,整个世界很干净,像刚用眼泪洗刷过的心灵。当然也很空。

“很不错呢!”她说。

她要出去把自己的心里装进事情。

她来到一个舞厅。“一杯冰水。”她冲吧台说。“好久没见到你了呢,小南,最近在忙什么呢?”服务员把冰水递给她,顺便摸了一把她放在吧台上的手。

他们这是第一次见面,但有什么关系呢。她冲他莞尔一笑,说:“忙什么?谁知道呢。每天不都一个样。”

她端着杯子来到舞池尽头的一张长沙发上坐下,轻轻的喝了一口,像初吻一样,然后把杯子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她双手抱胸,右脚蹬在桌子的第二阶上,左脚搭在右脚上。

舞池里有很多人在跳舞,音乐开的很吵,像一个大锤砸在了金属上。霓虹灯像一个杀戮的人端着的机枪,它扫射在每一个人身上。但是她总能听到自己想听到的东西,就像她总能看到很多事情,这些事情不会因为光线的黯淡而被掩盖。这些事情已经存在于她心里面,它们只是要找一些合适的载体演绎出来。

舞池里有很多恋人。他们沉浸在享乐中,纸醉金迷。“你今天晚上很美。像月光。”她听到一个男人对他怀里的女人说。

“是吗?但我知道你从不观赏月光的。”女子冲他微笑。她把手往上一点,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男人是一种很怪的东西,你不觉得吗?他们喜欢美丽的东西,人和事物,但是在美丽的东西面前,他又丝毫不想破坏。只想拥有而不想占有。”男子深情的看着女子的眼睛。

“那你是说你不想占有我了?”女子歪着嘴巴笑,她抬头对视他的目光。这是一个很完美的举措,挑逗又不失纯真

“如果你愿意!我情愿把整个月亮蒙起来,然后用一生欣赏。”男人的手滑到了女人的臀部。他摩挲着。女子没有反抗。对,这就是他们今晚的目的。然后他们做爱,如若可以,然后相爱。

她看到舞池里的人都赤身裸体,他们拥抱在一起,亲吻抚摸。灯光开的很亮,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她用手遮挡住眼睛,然后从指缝里看到这些人们做爱,口交。这是多么下流的事情,人们在性欲面前,开始像牲畜一样毫无遮拦。那个女子已经把男子的性具含在了嘴里。男子用手抚摸着她,像父亲抚摸女儿。女子抬头看他,眼里含笑。她扭过头,不想看这些丑陋的东西,但随处都是。她离开,逃也似的,但大街上,天空中,都是赤身裸体做爱的人。整个世界充满了性欲,她感觉厌恶至极。

她闭上眼,要让自己平息一下。她的双手摸在脸上,发现脸部滚烫。她拿起面前的冰水,啜上一口。冰凉从喉部一直蔓延进心中,她觉得稍稍好过了一点。然后睁开眼,看到舞池里很多对恋人,在那里亲昵的跳着舞。

“你知道吗?你今天晚上很美,像月光。”她听到一个男子对他怀里的女子说。女子抬头,冲他微笑。

她又坐了一会,然后转过头看到了他,这个一直在她身边沉默不语抽烟的男子。

对不起,能不能请别这么凶的抽烟,对身体不好。而且,她期期艾艾,而且我对烟味过敏,一闻到就头痛。

不好意思。男子把烟摁在烟灰缸里。他说,其实我也不会抽烟,只是觉得孤单了。

抽烟和孤独,恩,确实蛮相得益彰的。她微笑着回答。

可是你最近还好吗?小西。听说你好像跟以前的男朋友分开了,并因为他自杀过。

是啊。不过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像风吹过浮云一样,回头想想,倒认为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你呢,城,和南南。

男子没有回答,他不想对陌生人说自己的爱情故事。她也觉得自己问的太多了,彼此第一次见面,不要问太多别人的感情。因为任何人的感情,都是他心里的一道伤。

我能请你喝杯饮料吗?须臾,男子转过头,微笑着看着她。

她发现自己那被冰水已经只剩下一点。她点头道谢,说,我想要一杯柠檬水,加冰的。

男子打了个响指,然后对走过来的服务员说,两杯柠檬水,一杯加冰,一杯不加冰。

你今天晚上看起来很不开心,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吗?可以说给我听听吗。男子问她,一律的微笑。但似乎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多话,随即说,不好意思,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每个人每一天都有不同的伤心事。

她说没关系。你也知道的,我刚刚和他分手。

你很爱他?男子试探着问。

她点点头。可爱情在他看来只是一个游戏,虽然他一开始就这样告诉我,但是我总自傲的认为我或许能改变他的看法,结果,咳,谁知道是这个结果呢。 #p#副标题#e#

所以那天你就跳楼自杀。她疑惑的看着这个男子,然后男子说,对了,你自杀那天我刚好有事情出门,才走几步,就看到你从空中落下来,然后肢体不全。你知道吗?男子继续说,我当时很崇拜你的,我一直认为,自杀的人都是勇敢的。

呵呵,自杀其实是因为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不然谁会这样呢,又痛苦又恐惧。她端起桌子上的冰柠檬,喝了一大口,不知道怎么的,今天晚上她觉得很渴。这种渴,不是靠吮吸液体就能解决的,但是,她除了喝冰水以外,别无他法。

但是有些事情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自杀啊,就像相爱而不得,就像失败。男子说。

呵呵。她冲他微笑。然后继续喝饮料。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她起身,对他说,不好意思,我要回去了。

我能送你吗?男子微笑着看着她。她喜欢他的表情,永远都是微笑着的,不管他们谈论的是多么忧伤的话题。但是他的微笑又在任何时候都显得很得体和恰到好处。

呵呵,却之不恭。

他们来到大街上。色已经很深了,漆黑一片,像一个人被打瞎了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他们站在马路对面,刚才在舞厅里很闷,虽然空调开的很足,但是还是觉得闷,有一种空间压抑感。她想到这点,认为太贴切了。就是这种空间压抑感,她心里时刻都感觉到紧张和恐慌,都是因为太压抑了。而这样的压抑就是来自于她觉得她所处的空间太过狭小,就像刚才在舞厅里。但是什么空间才算大呢。世界?世界也很小,她觉得世界简直太小了,就像一张单人床上睡了两个大汉一样,手脚都觉得憋屈。

我的车就在对面,我们过去吧。男子朝她微笑。

好的。

她一直跟在这个男子的身后,像犯错误的学生要接受老师惩罚一样的恭敬和胆怯。她不知道她害怕什么。她说,如果下就好了。这天气太热了。

对,是应该下雪了,不然这么热还怎么让人活下去。他站住脚,提醒他走快点,谨慎点。他伸出手,他说,快。

她小跑几步,过去抓住他的手。很冰凉。她喜欢冰凉的感觉。像心。冰凉可以冷却感情。

他们走着,她忽然感觉到有一片雪花落在她的臂膀上,然后融化成水,滑落下去。下雪了,你看,下雪了。她欢呼的对他说。

真的呢。

她看到雪花像被人洒向空中的纸屑一样飘散下来。她说她要在外面玩一会,他就靠着车门看着她。然而雪是越下越大了,她只能坐进车里。

开车的时候,他对她说,天,明天就是六月初一了,你的生日,你怎么过呢。

谁知道,其实哪一天都像是生日,哪一天又都不像。你若不提,我都给忘了。

他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你还是这么健忘。

还是?怎么说?他们像是老早就熟识了,但是不是,他们是初次见面,但是也不像。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他把车停在她的楼下,他说,你自己上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按道理他应该要求上来坐坐的,他若是要来,她一定会推辞,但他不来,她就一定要让他来。她邀请他。他说那好吧。他把车停好,开了报警器,然后随她上楼。

他们对视,但是彼此毫无话语可说。他们才初次相识而已,对彼此都不了解,想说话也不知道从何开口。他们像两张干净的白纸,他们同时提着笔,他们想写下去,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任何一笔都像是玷污,因为它们会从此加入青春里。

他们就这样沉默着。她给他拿来饮料,打开电视,说你随便点。他说谢谢。电视上演的是抗战片,年轻的战士被流弹击中,他的生命危在旦夕,他说同志们,我先走了。他们为什么会这么热情,这真是一件毫无道理可讲的事情,任何人都可以为任何事情奋斗,出于任何理由。人啊,难以捉摸。

他们看着看着,忽然很想做爱。他们认为这本来就是一件连贯着的事情,相识,谈话,车她回家,然后做爱。既然是连贯的事情就要做下去。他们褪去衣裳。他看着她美丽的胴体,忽然像一条恶狼一样把她扑在了身下。

他们反复的做爱,空调开的很足,但是还是出了一身的汗。没有什么比做爱更能让人幸福的了。他说。

是啊。人在做爱的时候,身体和心灵都得到满足。越是不相爱,做爱就越是刺激。她说。

可是我爱你,小西。他看着她的眼睛。

不,我不相信爱情。她把他推在一边,站起身,去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她太渴了。

他从后面抱住她。他说,可是,那你为什么会为了他自杀,这说明你明明是相信爱情的。

我不相信爱情,或者说,我不相信我们之间能产生爱情。你出现在了最不应该出现的时候,在这个时候,我不会接受任何人。永远不会。她一口气把饮料喝完,然后把瓶子扔进垃圾桶。

“永远都不要说永远不。”他说,你也知道的,我会改变你的看法的。

尽你所能咯。她把他的衣服拾起来,给他,说你要回去了,时间已经很晚了。

他说我相信会的。然后带上了门。她看着这间屋子,灯饰,桌椅,电器,充满了整个房间,但这都不像是真实存在的。家徒而四壁立,她有这样的感觉。

一切的存在都不是真实的。一切的真实都包含在虚假里。

她赤身裸体,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她太需要冰凉的感觉了。她才刚刚为一段割舍不下的爱情而自杀,怎么会再次陷入另一段爱情里面呢。

天刚蒙蒙亮,她就听到楼下有人喊她。“春天”,“春天”。她起身,打开窗户。

她看到昨天晚上那个男子站在楼下,手里拿着鲜花和生日蛋糕。他说,春天,你今天生日,我们一起庆祝吧。

她冲他说谢谢。她走下楼,打开门,说,进来吧。他说,你今天看上去更美了。日子一天一天的改变,就是为了不停的放映出你的美丽的。

谢谢。她再次冲他微笑。但是一个女人恋爱了,就不再美丽了。她割舍下她要对整个世界展示美丽的机会,来只展示给她爱的男子。

不会的。他也冲她微笑,你在任何时候,都是最美的。

他们进了屋子,他随手关了门。他把鲜花送给她,然后把生日蛋糕放在桌子上。她要把鲜花插在花瓶里,结果发现花瓶里已经有一束玫瑰。她想起来这是上一个她爱的人送给她的。她在自杀过后,尽管已经清除掉了他所有的遗物,但是却还是有遗漏。若不是今天他送来鲜花,她不知道这束玫瑰会在这里呆多久。

看来,开始另一段感情的时候,才是上一段感情真正结束的时候。她想,一些事物和位置,只能被替代,而不能空缺。

鲜花插好以后,她开始穿衣服。内裤,乳罩,像被褪下来那样再重新穿戴上去。她打扮完以后,走出来,看到他已经把蛋糕上插满了蜡烛。整整七十根。他说,春天,许愿望吧。

她坐在他的旁边,双手合十,虔诚的对着蜡烛许愿。他看着她,微笑不语。

她许了两个愿望:

一,请让我以最热烈的程度和方式爱上这个男子。

二,请让我以我爱他的程度和方式恨上这个男子。

许的什么?他问。

不告诉你。她微笑着说。

吹蜡烛吧。他说,要一口气说灭哦,要不然不会显灵的。

他们微笑着看着彼此。他们吃掉了一些,然后把剩余的涂抿在了彼此身上。他们玩的很快乐。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

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在暴殄天物。她笑着对他说。

这怎么算呢。有更昂贵的东西你都在浪费,这点东西,真没理由惋惜。

更昂贵?你说的什么?刚才那束玫瑰吗?她在给他开玩笑,她被自己的玩笑逗的前俯后仰。

“青春”。这样的时光不是要用来享受爱情吗?何必把自己关起来,顾影自怜,诉说孤独呢。

可是……我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在这样充满激情的岁月里,再多的忧伤也抵挡不了爱情的诱惑的。

春天,我是爱你的。他说。他看着她,然后把她搂在怀里。亲吻她。他们开始做爱,毫无休止毫无保留的做爱,像是人生中第一次偷食禁果,刺激而慌乱。又像是人生中最后一场做爱,悲壮而投入。 #p#副标题#e#

高潮,让她像死亡一样炫丽。

她觉得,即使死亡,也阻挡不了去爱。

他们从早上一直做到晚上。他说我饿了。然后她像一个得了犒赏的战士一样快乐的去厨房给他做吃的。这怎么能相信呢,她一点也不相信她能为了这个男子而下厨房,但是她看起来还是这么的快乐。没有道理,世上太多毫无道理的事情了。既然没有道理,就不要多想了。

我的宝贝还等着吃饭呢。她自言自语。

她做完以后,把饭给他端到面前。她说小心烫。他冲她微笑。好吃吗?她急切的问。如果不好吃,她要责怪自己。但是他说,很好,简直太好了,就像你的美色一样。她羞赧的垂下了头。

就像你的美色一样。他们继续做爱。在清醒的时候,她认为世界上哪里还有比做爱更污秽的事情呢。两个人赤身裸体,像牲畜一样扭缠厮打。她觉得爱和性应该分开来。性不应该存在于爱里。相爱的人不能做爱,而做爱的人不能相爱。

爱,最高尚的折磨。

性,最卑劣的享受。

这样的两种事情怎么能合二为一呢。但是她恨自己,她自己不就明明因为相爱而更投入的和他做爱吗。她甚至还认为,自己不是因为做爱才和他相爱的吗。如果这样,她就不能原谅自己。但是想那么多做什么,世上有太多的事情没有道理可讲的。

今天晚上你能留在这里吗?她说。

对不起,春天,我有急事。明天好吗?他开始穿衣服。

她让他坐着别动,她动手给他穿。他欣然接受,然后抽出一根烟,点燃。他知道她明明是讨厌烟的味道的,为什么还要抽烟。但是算了,烟其实也并不是很难闻的。就算再难闻,偶尔一次,也没什么的。她想。

她送他出门,送他上车。她说你要小心点。她说我会想你的。他吻了她。她快乐的说你快点走吧。

她站在那里一直目送到他的车子消失在远方。她回过头,她发现天空中有雪花飘落。很白很白的雪花,片刻之后就洒满了整个大地。她躺在上面,翻来覆去,像躺在一张柔软的毯子上。

她喜欢雪花。或者是,她爱。

雪一直下到第二天。她在窗户那里看着,等确定不下的时候,她走出去。她找不到一片雪花,也找不到一滴融化后的雨水。这场纷乱的雪花,它结束在它消失之时。她开始联系不到他。他也随着这场雪花而杳无音信。她仓促起来,像丢失了谨慎一样的慌张。

“雪花融化之后会变成什么呢?”

“变成春天。”她想到一部动漫里的对话。

雪花融入之后会剩下什么呢?只剩下春天。“春天”,“春天”,她好像听到他在喊她。

她去了和他相识的那个舞厅。她期待能在那里看到他。“一杯冰水。”她冲吧台里说。“好久没来了吧,小南。”服务员把冰水递给她,并摸了她的手。

我能向你问一个人吗?她对服务员说。

谁?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先谢谢了。是一个我刚爱上的男子。

哦,你说的是刘氏吧。

嗯。她点点头。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我找不到他了,我想他。

西平街,南尽头向右拐。你在那里能找得到他。

谢谢了。

她太渴了。她喝完了那杯冰水。

她转身离开,脚步匆忙的走在西平街上,在尽头处的时候她向右望去。那个男子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旁边坐着另一个女子。

你说过你是爱我的,城。她走过去,对他说。

成人之间的游戏,你也相信吗。他冲她微笑。他一直是这个表情。

刘氏,她是谁。旁边的那个女子问。

没什么,宝贝,一个无关痛痒的人。

无关痛痒?她想,她好不容易爱上了他,但她对他来说,却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人。她恨他。她转身就走。她恨自己,她又一次相爱而不得,她失败了。

有些事情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死亡。她不能容忍沉沦进思念中的自己,她不能容忍自己怯懦。

她想到她许的两个愿望,她都做到了。她欣慰的笑了。

八点整,晚上的,但早上的亦可。她关好门,看到外面淋淋漓漓的雨还在下着。她神经质的往后跳了一步,她怕雨水会透过门缝溅在她的身上。因为大概今天的雨水,会特别冰凉吧。

这天空,失恋的是我,但似乎它有比我还要更值得伤心的理由。她想。

这真是一件没道理可讲的事情。这世上没道理可讲的事情又多了一件。她感受着这雨,心情糟糕透了,在这个时候,更应该嚎啕大哭的人是她。她站在门后,不知所措。

她拢了拢头发,走回屋里。外面的雨忽而大了起来,大雨砸落在地面上,像撕破了喉咙一样的沙哑,兴奋。她嘲笑着这天空和她自己。她忽然觉得很压抑,有些东西把她压的踹不过气。她想让自己解脱。她想到这点,于是狠狠的把自己的衣服扯掉撕烂,扔在地上。她要把自己完全解剖。她现在已经赤身裸体,她走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她怅然若失。

她看不到任何人,或者说,她不认为还有人存在。这个世界很冷清。像是回到了混沌初开时的那个地球。世界上空空如也,只有她自己走在孤单的路上。她觉得糟糕透了。她被一些问题困扰着。

有很多事情,死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比如要相爱而不得。比如失望。

她今天就是要去死。

这次她想割开自己的手腕,她想看看自己皮肤下面日夜翻涌的到底是什么。她只是想知道。她是这么决定的,这次,她想验证一下。

她拿出了水果刀,很薄很锋利,上面映出她的影子。像被冰封一样的苍白。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她总是在活着的时候思考要活下去的意义,然后认为这根本就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生命本身是苍白而空洞的,人们往里面填各种各样的人和事情,让它充实起来。这些事情,可以毫无意义,这些人,可以毫无关系。

或者,生本来就包容在死里。

她把刀子放在手腕处,然后狠狠一拉。她看到红色的液体奔涌出来,带着嘲笑和讽刺,迅速蔓延了整个世界。天空,房间,被涂满了黏稠的血液一样的鲜艳亮丽,她喜欢这个色彩,她觉得她这样做是对的。很多事情都有说不清的微妙之处,人们在现实里演绎各种爱情,但殊不知,现实和爱情本就是互相对立而又互相依附的,如生命之于死亡。

今天她很高兴,她从未有过的平静。一切喧闹都像是在诉说宁静,如一切忙碌都在印证空闲一般。闹钟定在清晨六点。

她起床梳洗,然后找出一套浅白的衣服换上。她好久没有看到自己穿浅白色的衣服了,她在镜子前驻足,她很欣赏自己。尽管经历了两次死亡,但这些丝毫不能影响她的美丽。死亡并没有带走她的繁华。

“它带走的,仅仅只是我的忧郁罢了。”她自言自语。

她觉得自己今天很美丽,这使她感到满意。她今天要去见一个男子,她并不喜欢他,但她也一点不讨厌他。说的也是啊,对于一个从未谋面的男子,怎么能说的出自己是喜欢还是讨厌呢。

那个男子坐在角落,他一直坐在那里等她前来。她多次见到他坐在那里沉默不语,所以她相信他是为了等待她的出现。他的生命太空洞了,他需要有人陪她演绎青春。他看到别人来来往往,他觉得厌烦,他觉得人不应该这样,人应该安静,就像他一样。他在找不到同类中人之前,他宁愿选择孤单。宁缺毋滥,他是一个对自己负责的男子。

她欣赏他。

她梳洗完毕,对着镜子再一次拉了拉衣角,然后才冲自己微笑。她拿起书本,往自习室的方向走去。她目标明确,但是她丝毫不感到慌张。她自信她要找的人一定在那里,如若不在,她也总能在那里等得到他。就像年龄,孰早孰晚,总会经过在成长里。

她朝那个角落走去,她看到他静坐在那里。他两只手支撑着脸颊,书本翻开摆放在桌面上。她不知道书上写的什么,但是她能肯定,他一定没把目光放在书本上。书本上的信息只会禁锢他的思想。他的幻想强度永远超过于你能联想到的程度。 #p#副标题#e#

她在他旁边坐下。然后把书本打开放在面前,扭头看他。

他说,你终于来了呢,小南。

你等了很久吧,你确信我会出现,但不知道在何时。她为自己的迟到感到抱歉。

你是真实存在的吗?他把手伸出去抚摸她的脸庞,真实的触感让他如释重负。经历了太多的失望,所以我经常怀疑身边本已存在的事物。他向她道歉。他是在乎她的,他为自己的鲁莽感到羞愧。

没什么。我们是在彼此确认。她微笑的看着他。

他开始向她诉说痛苦:你知道吗?我简直难以忍受。我无法相信我的周围活着各种各样的人,他们亦或快乐,亦或悲伤,他们时而失落,时而积极。他们周而复始的,我不知道他们要想成为什么,走到哪里才能罢休。你知道吗?所有的美好事物让我感到疼痛,觉得这是不应该出现的。但是丑陋的事物又让我自甘堕落,沉浸在绝望中。

我在爱着我爱的人的时候,又是以多么强烈的程度在恨着他们。

一切感情都是痛苦的根源,但是我无法割舍他们。我讨厌这样的我。她看到他开始无声的哭泣。眼泪滴落在书桌上。

这样好吗?城!你会打扰到别人的。她轻拍他的肩膀,想让他恢复平静。他在她眼中一直都是安静的,但是她知道,在他的静谧之中,暗涌着多么强烈的愤恨。他需要一个借口,然后对外宣泄。

打扰别人?他们在做各种事情的时候有想到会打扰到我吗?既然这样,我们就互相伤害,一切都是虚幻的,一切都应该死去。

一切都是虚幻的,一切都应该死去。她看到屋里坐着的很多人,在刹那间消失无余,只有他们还在这间空空荡荡的屋子里。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她已经习惯。她想,或许他说的是对的,一切的存在都没有价值。任何人的任何举动都能给我带来痛苦。

相爱的人在相爱,我会觉得痛苦;敌对的人在殴斗,我会觉得痛苦;女孩子的微笑,男子的抽烟动作,教师的兢兢业业,乞丐的自甘堕落,都让我痛苦不堪;和平文化,虐恋文化,嬉皮文化,亚飞文化,也都让我痛苦不堪;我活在悲伤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泪流满面。他对自己的悲伤情绪感到自卑耻辱。

有些时候,死亡可以终止一切。你以为呢?城!他们置身在一片清香的花园中,他们或许是植物,是花朵,或许是动物,是蜂蝶,或许只是石块。

不,我曾经也以为死亡可以终止一切,但是不是的。我试着死亡过很多次,割脉,跳跃,窒息,灾难,我死亡过很多次,但是我无法移除自己的思想。这些思想随着我的重生而复活。他忽而转过头,小西,你不也是吗?你以为自杀就可以让自己放掉感情,但是你不也在重复自己的悲剧吗?

她感到惶恐。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在设骗局欺骗自己,她明明是不快乐的,不也就是因为不快乐,他才看上了她吗。他指出了这一点,她忽然觉得这一点是如此的显而易见。像是把厌世情结写在了脸上,然后招摇过市,让每个人都看到。意识到这点,她变得怒不可遏。她无法原谅自己。

书本还在她手上,她坐在凳子上,但她找不到他。他消失了,或者他从未出现过。屋里桌椅整齐,但空无一人。她连她自己也感觉不到存在。她急切的走出去,外面也是空无一人。哪里都是。树木葱郁,语花香。但是没有人存在。她感觉到恐惧,她想从睡中惊醒,她不停的奔跑。她感觉到慌张,她把自己跌倒,她让自己冲撞。但是一切都是真实的,疼痛告诉她,一切都是真实的,她不用唤醒自己。

世界除她之外,别无一人。她把自己锁在屋子里。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7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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