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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母

2010-08-09 09:41 作者:清风明月似我心  | 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散文

祭母

双峰/游延年

8月4日,是母亲90岁的诞辰。分居异地的兄弟三人,原来谋划好要为她做一场宾朋满座的生日宴。然而,妈妈没有等到这一天,88岁那年就离开了人世。我们将母亲的骨灰盒送回老家的那一天,约定今年的今日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一定回来陪妈妈过生日。

早晨6点30分,小弟就开着车来接我和大哥。他说天气预报发出红色预警,今天是入伏以来最热的一天,最高温度将超过40°C,争取早去早回。天空大清早就象注入了凝结剂,没有一丝风。坐在车内把空调开到最大,背上还是微汗渗出弄得短衫湿润润的。小车经潭邵高速转娄涟高等级公路,进入冷水江市遇上修路,在城里辗转了半个多小时才绕到正道,来到家乡新化仙姑寨时已近晌午。下车后,太阳赤裸裸地照着,喉咙里直冒烟。我们想在路边的小卖部买冰淇淋解渴,商店的主人说这东西在乡下卖不动故而没进货,每人只好喝了三块钱一瓶的冰啤酒,缓解着酷暑的热度。

妈妈的坟墓离仙姑寨不到100米远,山道却被齐人高的茅草和灌木遮盖得严严实实。今年清明时节回家扫墓的时候,我们还特意请人用刀砍用火烧把这条山路清理得干干净净。没想到才四个月,小草就生长得如此地顽强如此地茂盛。我想起白居易“野火烧不尽,风吹又生”的诗词,并且透彻地感悟到了大诗人创作这一佳句的深刻内涵。(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兄弟们试探地在丛莽苍苍中移动着脚步,每走一步都要挽着茅草支撑着身体。穿着短裤衬衫的我,裸露的肌肤任荆棘割裂着,全身留下了斑斑伤痕。汗珠流在眼中,苦苦的涩涩的。眼皮敏感地紧闭着,用分泌出来的泪液稀释着汗盐的成分。但眼球还是受到刺激,有些疼痛的感觉。我顺手扯起衬衣擦着眼睛,不料身子失去平衡一头栽在了土坑上。大哥和小弟慌忙腾出一只手搀着我,才稳住了我下滑的重心。在他们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挪到了妈妈的墓前。一看表,原来不要十分钟就可以走完的路程今天攀爬了三十分钟。

正午的太阳,与人构成两点成一直线的零角度距离。尽管四周郁郁葱葱,但找不到一处避荫的地方。我不知是刚才的惊吓还是中了暑,虚汗淋漓,瘫软无力地坐在了地上。背靠着墓碑,阵阵热气从背部渗入传遍了全身。冥冥之中仿佛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又一次享受到了人世间最美好最温暖的母柔情。

大哥和小弟点好蜡烛,敬好线香,烧好钱纸,摆好祭品,才将我扶了起来。我们肃立在母亲的墓前,大哥说着祭文:“妈妈——今天是您的90大寿,您辛辛苦苦培养大的三个儿子,从三个不同的地方,冒着一年中最热的天气,回到了您的身边,陪着您过生日。千言万语说不完道不尽您的养育之恩,唯一的心愿就是祝您生日快乐,就是让您放下儿行千里母担忧的牵挂……”深情切切,哀思绵绵,兄弟三人泪流满面地追悼着母亲。

母亲12岁那年,因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就把她卖到街上的一个小地主家当童养媳。可是还没等圆房,丈夫就被日本鬼子的飞机炸死。没有成年的妈妈肩负起了全家的家务,每天要烧火、煮饭、挑水、洗衣,还要伺候着手脚不太灵活已经60多岁的婆婆。

解放后,妈妈参加了缝纫合作社。在组织的介绍下,她嫁给了我的父亲。母亲对在苦水里长大又是年轻共产党员的父亲很满意,只是说要把孤独一人的婆婆带过来一起生活

母亲生下大哥后,一直想要个女儿。她说,儿子是只,长大高飞了;女儿是只羊,一生恋娘。可是连生了两胎,又都是长着紫砂壶的。平时不善言谈的父亲,却是笑在眉头喜在心。下班后,妈妈忙着做饭炒菜,他就唱着儿歌逗我们玩:“落花生,香喷喷;剥开壳,肉墩墩;吃进肚,就生根;生个胖小子,就象落花生……”

我们三兄弟的读书生涯,基本上是在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中度过的。那时候,意识形态灌输的是“读书无用论”。学生上不上课无人管,头上戴着“臭老九”帽子的老师根本不敢提师道尊严。但妈妈却管得很严,不仅每天要我们背着书包上学去,而且放学回家后一定要检查我们的作业。她常说,崽伢子,读书只有好处没有害处。古人说的好,书中自有黄金屋。你看妈妈和爸,这一辈子只能靠给人家做衣服来养活你们,就是吃了没读书的亏啊!

高考制度恢复后,我们都相继考上了大学。现在,大哥成了高等学院的教授,我是电视台的新闻编辑,弟弟也在国营大型企业当上了工程师。街坊邻居都说妈妈生了三个好崽,母亲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说:“读书好,还是读书好嘛!”

大学毕业后,我们三兄弟在不同的三个城市成家立业。只有过春节的时候,才携着儿女们回老家与两位老人团聚。每次回家,妈妈还是把我们当小孩看,总要叮嘱:“要听领导的话,要吃得苦学到真本事,要处处带头争当先进。”然后,又摸着孙子们的头说:“好好读书,超过你们的爸爸妈妈。读研究生,当博士生!”满脸的皱纹都在笑,象吃了蜜糖似的。

可是,妈妈的晚年生活并不象蜜一样。单位早就倒闭,卖了厂房才分了几千元钱。爸爸过世后,她还是要孤零零地守着老家,总是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们好说歹说才把她接出来,但每次住不到半个月就闹着要回家。说:“你们工作都忙,邻居的话又听不懂,出去又怕找不到回家的路,真的是憋得慌啊!”无奈之中,我们又只好送她回老家,每人每月给她200元做生活费。但她一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20年间竟然存了多元。看着她遗留的存折,想起母亲的一片苦心,兄弟们痛不可忍地哭了起来。

妈妈后来患上了老年痴呆症,才不得不离开老家在我们三兄弟家中轮流住着。但她常常会蹒跚地走向阳台,凝视着远方出神。有一次,我下班回家,看见妈妈倚着阳台一边流泪一边自言自语:“麻雀子,尾巴长,讨了老婆不要娘。爹娘是蔸过时草,还是老婆好……”我的眼泪也禁不住地流出来,内心滋生出了无限的愧疚。是啊,自古忠两难全。妈妈——,儿子真的对不起您啊!

“叭叭”的鞭炮声,惊醒了我沉重的回忆。我们深情地三鞠躬,泪眼朦胧地离开了母亲。太阳依然是火辣辣的,汗水浸透着伤痕隐隐作痛,抚摸着一道道伤痕仿佛触觉着一个个母爱故事,我又进入了深深的思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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