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言不讳该不该
我总想好好长伫在黄昏下,拖长身影,拖长淤积在心中的愁绪,以致它不要无端地缠绕在心的田野上,疯长着复仇的青苗。是的,总想这样作一次忘却世界的逃避,谁怪自己直言不讳呢?事情是这样的。
上次老校的几个同事来分校玩,并在学校吃中饭,喝酒自然是免不了的事情。酒过三旬之后,话匣一开,就口若悬河了。说东道西,甚是酣畅淋漓。就在此时,压抑在我心中以久的怨愤终于在酒精的涌动下爆发了。其中的原因很简单,只是为相互送礼的事情。我送他三次,他从未还礼,故此愤愤不平,当着众人的面,淤积心中的恨全部释放出来。我不想考虑他的面子,不管此际他是处于何种难堪的地步,但我都要说,毫无保留地说。那一刻,我是何等的义愤填膺。仿佛要冲破人性的枷锁,心中的洪水一泻千里,管他险滩礁石,也无法阻遏。当时在坐的人顿时都傻眼了,不知所措。为我当时这种违背中国人顾及面子的举动而惊鄂不已,纷纷用眼神暗示,甚至是不惜阻止:此话不能说,别伤人家自尊。事后,我反复思忖:此话该不该说?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中国人向来是好面子的,这是不争的事实。所谓说话要看对象,看时间和地点,言下之意,就是要做到宁愿自己遭罪,满腹委屈也不要伤害对方。如果从这个层面上说,倒是我们中国人确实像个礼仪之邦了。我们的文化里向来是偏重弱者的,任何文化的外衣都是为弱者做遮羞布的。仿佛我们在幼嫩的花朵前直腰拾起断蕊的花一样,无法完成的勉强,有时甚至是自己闪腰受害,那么痛苦的是谁呢?我想大家都知道了。正是这个面子所形成的烟雾遮蔽了无数人的心志,使得我们文化中的正直的因素永远压抑在最低层,而只好渴饮浮现在上层的藻类所散发的气体而沾沾自喜了。大家都攒簇在这个泛滥了几千年的水气前相安无事,纷纷分得一杯羹。各种滋味兼备,可是谁想搅动?只好甘心守住这份宁静了。
话又说回来,即使我们顾及了别人的面子,谁也无法保证别人不会继续欺压在你的头上?放任别人吗?那也不是,我们无需刀兵相见,否则肯定是贻笑大方的。我想,该用我们文明的语言戳穿摆在我们面前的一张薄纸,放进清新的空气。大家都不为这泛滥着恶臭的面子前,苦苦挣扎在人情虚伪的方阵里,因为我们顾着面子又将如何?我们的文化所形成的人性不是里外如一的,笑的背后是暗藏的杀机。所谓“笑里藏刀”就是对人性的很好概括。我们还需要再遮遮掩掩吗?踢开阻挡我们的礁石,让人性的水畅流不息吧。放飞着彼此的心接近真实和善良,心的解放不正是文化解放的征兆吗?但我们缺少的是一种潜行的规则与努力,故此,我很纳闷,在纳闷中布撒一缕清醒的阳光,以致不要眩目在昏暗的文明中,做着使伦理与世界融合的梦。但我真的做不到,只好撕裂着笼罩在眼前的面纱。还世界一个清醒,起码该是这样。
然而,我又担心得自失起来,弥漫在周遭的眼光好像要吞噬蹀躞在反抗路上的呼吸,紧张的要命。是的,想象着背后黑黝黝的言语如箭簇一般射来,句句入心“这个人呀,怎么那么不懂人情世故,怎么当着别人的面直接说呢,含蓄或者是背后说不更好吗?”“这个人好歹还是老师,竟然没有半点沉稳的样子,可笑。”我不想捂住别人的嘴巴,更不想去在意别人半怀煽动的责备。是的,在我们这个浸淫了几千年儒家做人方式的社会里,看客是很多的,否则又该如何遣散闲散而寂寞的时光,以显得他们愤愤不平的义气呢?我们在文字的天堂里描绘着春花秋月的纯美,赞美着正直,坦荡的天性,在这个弥漫着思绪的雨季里有什么现实意义呢?在真实的评判下只能袒露血淋淋的身躯。是的,是这样的,人性的天平无法称出道德在舆论的面前的轻和重。我们为什么不放开这道本已腐朽的门,使得我们时刻提防着,如做贼似的生活在直立行走的人类前,说得难听点,我们真的不如一头猪,鼻子拱拱,相互咻咻喋喋几下,就各自走开,过着各自悠闲的生活,岂不是其乐无穷?文明有时是让位于野蛮的存在,从某个角度上看,文明比野蛮更卑鄙。卑鄙得使我们无法卑鄙和虚伪的人更加不安于生存的法则,不安于飕飕的冷风,不安于熠熠闪辉的阳光下众人的眼光攫空坦诚的直白。那么,我们该走向何方?倘若孔子的话“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能唤醒国民回到良心的本位,则是人性之福,文化之幸了。那时,即使我们彼此处在仇恨的峰尖上,也不必为忡忡忧心泄私愤了。
想此,我本该释怀的心,却厚厚地披上又一层危言如蛇般恐惧的雾,我又该如何?行走完黄昏之旅吧,如影随行似的,随夜的来临睡眠吧,只有这样,世界才归于安静。(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