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年(十四)
天空湿漉漉的,仿佛可以揉出淡淡的雨水,寒冷而空旷——这样阴郁的天气,让人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楼兰顾不上疲倦,拖着行李一路向医院奔去。
走廊的尽头,哭泣声不绝于耳,医生们摇头叹息,楼兰的妈妈双手捂脸,倚靠在墙上的身体逐渐滑下去,姑姑们正忍着悲痛轻抚奶奶的背······楼兰站在远处呆呆地望着,行李“啪”地跌落在地。她的脑子乱极了,“不可能······不可能!”她猛然间哭号起来,爷爷被雪白的单子盖着推出手术室,停在亲人的身边,却成为了最遥远的距离。
所有人都互相安慰着,但却没有人能停止悲痛。楼兰轻轻地撩开单子,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爷爷,我回来了······你快起来给我做糖醋排骨啊!你不是说过要等我的嘛!呜呜······为什么我回来了你却走了!”二姑把楼兰揽在怀里,默不作声,任由侄女哭成了泪人。
爷爷在手术中出现突发状况,医生全力抢救,却是无力回天。全家人在痛苦中操办后事,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按照老家的习惯,爷爷实行了土葬,家人为爷爷整理遗物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老人家早就背着亲人们自己买了块墓地。祭拜的那天,阳光满地奔跑,山头上的青草全然一副随风成长到无边无际的模样。楼兰身着黑色的衣裤,带着黑底白字的袖章,神情肃穆。她没有再流泪,只是深深地叹气,为爷爷摆上了最爱吃的苹果,然后手指停留在爷爷的照片上,不停地抚摸。
汽车在崎岖不平的路上颠簸,近半小时后,楼兰和妈妈来到了伫立在城市边缘的监狱。深灰色的高墙内,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满脸焦急。“0523,有人探视。”男人的眼中闪过几丝光亮,他紧跟着狱警走到会见室,刚坐下就急不可待地问道:“咱爸怎么样了?”“爸······已经去世了。”男人一怔,喉结上下滚动着,两行清泪流过他黝黑的脸庞,“儿子不孝啊!”他狠狠地掐弄着大腿,凶狠而绝望。
这原本是一家三口团圆的日子,却因为亲人的离世丢失了该有的温馨和欢愉。楼兰爸爸强笑着和女儿说了几句话,又嘱托了妻子几句,就低着头离开了。楼兰眼见父亲略微佝偻的脊背,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忙碌的时候,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不管是因为快乐还是悲伤。不知不觉间,爷爷的三期都结束了。楼兰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没做······“对了!说好了要回去拍广告!”她慌忙翻找手机——早就自动关机了!因为爷爷病故,她差点将自己的承诺遗忘到九霄云外。
楼兰换了电池,刚打开手机就收到了有沐提醒她明天回公司的短信。楼兰默默地收拾着行李,她原来以为,自己会带着爷爷痊愈的喜悦满足地回去,谁曾想·····她有点痛恨老天的有眼无珠,又深刻地体会到了眼瞧着亲人离世时束手无策般的无可奈何。
饭桌上,楼兰跟妈妈谎称学校有事,需要她提前回校。“嗯,也好,你也该回去换个心情,只可惜咱娘俩还没好好待上几天。”“妈,我以后会抽时间回家的,到那时肯定好好陪你!”“行啊,那今个你早点睡吧!”
躺在松软的床上,楼兰很快睡着了。梦里,她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广告新星,而爷爷正在人群中用力地为她鼓掌······楼兰开心地笑了,眼角里流出的晶莹液体打湿了枕巾,一片,又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