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秀夫的“灭绝人性”骂开去

有篇文章讲道德、人性，讲到南宋末季，就骂丞相陆秀夫背着他八岁的幼主卫王赵昺一同赴海而亡，是陆秀夫换取自己道德快感的灭绝人性的行为。

望文生意，人性，似乎是唯人独有，且人所共有的“性”。唯人独有，好说，随手一例：买房人交了购房款，房没到手，开发商却卷包而去。开发商这胆识，这手段，这创造性，鸦雀没有，猴猴没有，更不要说鳖蟹，算得唯人独有的“性”了。找人所共有的“性”，有些为难。性本善？须是人之初。性本骗？那开发商的“性”，买房人就没有，别的开发商也未必准有。“人为财死”麽？贪官倒是，但自古又有清官廉吏。“仁”、“爱”、“平等”之类呢？违规采挖的煤老板并不看重矿工的性命。华尔街阔佬与占领华尔街的穷人，大约不能“换位思考”。要是陆丞相让赵昺活命，或许就不至于跳海八百年后再挨骂了？那麽，活命即人性？人都愿活不愿死，这倒也是。可是杀猪，猪就闹又叫，似也愿活不愿死。莫非猪也有人性，还是愿活不愿死为人猪的共性而不为人所独有？说不清。

人到底比猪高明，竟有轻生赴死的。比如，面强敌而宁死不屈，为信仰而拒辱就义。蹈海前，陆秀夫哭诉赵昺，先帝降元，已受元军辱。您是大宋宗室正统后裔，不可重蹈先帝之辙。陆秀夫坚信此乃合于当时纲常的忠君爱国大义。卫王小赵昺就是他的国，辱君即辱国。宋、明末日，国难临头，死节殉国，家人、乃至全家赴死，仅见于史传的恐怕就不少。如此的“灭绝人性”者确数几何，很该查查，骂骂。李来亨抗清死守茅麓山，最后竟同妻儿自焚。这可是“灭绝人性”的重犯，必当重骂。民国以降呢，待查，待骂。上帝呀，又有新发现了：伪满时，有达斡尔族情报员把亲生女派进敌首家里为佣，以获机密情报。送亲骨肉入虎口，骂他“灭绝人性”还冤枉吗？马本斋尤甚，见生母必死居然不救。现在还有劝送逃刑的亲人自首的。把亲人往大牢里塞，也属“灭绝人性”系列，骂勿赦。从古骂到今，让今人“人性”起来，是绝对必要的。

欲不“灭绝人性”，那海边丞相该怎麽办？1.让赵昺逃生，独自跳海。不行。都是人，都想活，凭什麽自我灭绝？傻了？2.把赵小孩扔到海里，自己逃命。弑君？“灭绝人性”？由他骂去，活命第一。就怕逃不出元军手心，还是死，也不行。3.背起幼主一块逃？又无路可逃。有了！把赵昺献给元军，自己有了进见礼，可以活命，甚至见宠，小孩也未必死。先帝赵显不是没死麽？“好死不如赖活着”，妙！此举乃弘扬人性，高！

有此“灭绝人性”说，有彼澶渊之盟“双赢”、是宋民的“福音”说，还有秦桧非叛臣汉奸说，再早有汪精卫受蒋排挤投日说。往后或许有秦桧爱宋说，吴三桂被夺爱而“曲线救国”说，王揖唐、王克敏避免了日本对华北的军事侵略、安定了华北民生说，伪维持会长维护一方百姓，功不可没说之类。欲“不战而屈人之兵”须先屈人之心。有些心好象已经“屈”了，或者正找各种堂皇的理由，准备“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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