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原创)
槐花走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令槐树洼的老少爷们百思不解:那么听话的女子,咋就突然间变了个人呢?
槐树洼是马嘴镇西南角子上的一个行政村村,八百来口子人分成四个自然村散居在车厂沟河的两岸,槐树洼就在河的南岸,一个被槐树环绕着的小村子,因为是村部所在地,平时自然比其它几个村子热闹一些。
槐花家在村子东头,那儿有一片年轻茂盛的槐树林,是槐花她大年轻的时候栽植的,准备到后人手里修建房舍用。可是谁知到了儿子手里,人家修房都不用木材了,只好由着它们自由自在地生长,现在都已经碗口粗壮了,正式树的青春期,葳蕤而美丽。槐花是一个很听话的女子,胖瘦适中的身材,一头黑亮的头发直垂到臀部,走起路来两条辫子很是调皮的上下跳跃,就那黑粗的两条长辫子就已经够吸引小伙子的眼珠子了,再加上她的圆盘大脸上镶嵌着一双水汪汪毛茸茸的眼睛,一嗔一笑之间,那两弯眉毛就成了两弯新月,不由你不怦然心动,就连瓜子苶子都想多看一眼。槐花是守财叔的老疙瘩女儿,自然是老两口的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槐花初中毕业之后在县城的小饭馆里打了两年工,守财叔一看挣不哈钱还辛苦的茬大,就去卷了铺盖领槐花回来了。之后守财叔到集市上买回来了两头母山羊,说是一年卖四五个羊羔子都比给人端盘子强的多,如此以来,槐花就成了牧羊女,一早一晚拉着两只小母羊在树林子里放牧。
其实守财叔心里自有自己的打算,女子娃大了就要赶紧打发,免得结怨结仇的,再说槐花今年整整二十一岁了,许给河北面的栓子也有一年多时间了,人家打去年就来商议着娶人,槐花妈嫌槐花年龄小没有同意,最后两家约定今年后半年进行嫁娶。为了迎娶槐花,今年一开春,栓子家专门又新修了两间红砖瓦房,塑钢窗子上的玻璃亮晃晃的耀眼,洁白的地板砖更是亮堂得使人睁不开眼睛,最新式的PVC吊顶,整个房子显得富丽堂皇。守财叔去看了,满意的咧开嘴直笑,临走还不忘和亲家丢个笑:“你这房子虽说修的攒劲,可是怎么能和我的宝贝槐花相比呢!再说,这房子也就花了个四五万块,还不是你这牛贩子的一根牛毛啊!”(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槐花的未婚婿栓子是一个寡言少语,稳重老成的年轻人,跟着他姑父在外打工好几年了,学了个瓦工手艺,每年一开春就忙得脚不着地,因为现在的人家修建新房都是一砖到底,瓦工自然成了香饽饽。虽说两家就隔着一条河,可打两个人订了婚,呆在一起的时间也就是个五六回,多是年头节下栓子奉命来叫槐花到他家去过节。和栓子在一起,槐花不说话栓子也不说话,栓子只是看着槐花憨憨的笑,脸上洋溢着幸福。对于栓子,槐花说不上喜欢也不感到讨厌,总是感觉到虚呼呼的不瓷实,中间隔着个啥似的。
有时候槐花偷偷地把这种感觉告诉给妈,她妈则亲昵地用食指轻轻地扣一下槐花的脑门子:“瓜女子,酒肉的朋友,米面的夫妻。过日子么,家道好人勤快是最重要的。两个人在一搭日子长了,自然就会觉得瓷实了。”
“可是,栓子喎人蔫哼哼的,连一句好话都不会说!”
“我的瓜娃唉,栓子这种人才靠得住,实诚!两个人过日子靠的是实诚能干,光耍嘴皮子能顶饭吃啊?”
也许妈说的是对的,可槐花心里总觉着和栓子隔着一层。
转眼间已经是四月天气了,麦子扬花,田野一片葱绿。不几天,风里有了香甜的味道,那是槐花开了!
在一个火烧云烧红了西边天空的下午,一辆双桥车拉来了一车蜂箱停在槐树洼的东头,养蜂人把蜂箱下在槐花家那片茂盛的槐树林外面,两个一老一少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男人,忙着搭帐篷,支锅灶,到夜幕降临时,帐篷里面已经飘出了饭菜的香味。往年也有养蜂人在槐树洼周围搭建帐篷,放牧蜜蜂,所以对这两个男人在这搭帐篷养蜂,村子里的人也不觉着奇怪。
第二天一早,槐花拉着羊到树林里去放牧时,不凑巧的被蜜蜂在小腿上给蛰了一下,疼得她又跳又叫。这时候,帐篷里跑出来了一个瘦高挑的小伙子,他急切地蹲下身子查看被蜜蜂蜇伤的位置,接着小心翼翼的用镊子拔出了蜂刺,又喊那矮胖的男人拿吃一瓶什么药水,用棉签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涂抹伤处,说来奇怪,那红肿的伤痛处竟然凉爽了许多,疼痛也减轻了许多。这时,槐花才发觉那瘦小伙子的手还抓着她的小腿,脸上倏地飞上两朵红晕,急忙一把推开瘦小伙。那小伙子冷不防被一下子摔了个仰八叉,惹得槐花“嘻嘻”直笑,那小伙子也傻呵呵的跟着笑。
槐花和那个姓侯的四川小伙子就这样认识了。侯姓小伙子比槐花大两岁,高中毕业落榜之后就跟着伯父养蜂,天南海北地跑,见多识广,再加上一副伶牙利嘴,很快就和槐花一家熟识了。槐花一早一晚都拉着羊在树林子里放,有时候羊的肚子鼓鼓的圆,槐花还是要硬拽着它们到槐树林子里去。到了林子里,槐花把羊拴在树上,就跑到蜂箱旁边看小侯忙碌,听人家海阔天空的胡吹冒撂,一脸的神往。更使槐花着迷的是,小侯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可以在网上看到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东西。那小侯也很是乖巧,一看到槐花来,就央求伯父允许他停下手里的活,打开电脑,陪着槐花看电视、听歌、打游戏……
有时候天下雨了,不能到集市上去买菜,小侯他们断了蔬菜,槐花就会把自家园子里的白菜、韭菜啥的菜拔一些送去。小侯他们顿顿吃的米饭,也多时候有肉,有时候遇上了槐花也在人家那蹭饭。慢慢地,两个人越来越亲密,几乎整天在一起。这种情形引起了槐花妈的惊慌,她惴惴不安地把这种情况告诉了守财。
“怕球啥,他一个养蜂的还敢拐骗妇女不成!再说咱家槐花多听话啊!”
“话是这样说,可是我心里总觉着不踏实。”
“我去给那小子打个招呼,叫他不要生啥邪念,他敢胡骚情,小心我打断他的腿!”
守财叔真的到那养蜂人的帐篷里去打了招呼,那矮胖的汉子打了保证说不会生什么邪念,瘦子小侯更是矢口否认自己有什么骚情的地方。守财叔很满意四川人的回答,心也就放在肚子里了。
表面上看,槐花确实再不频繁地到养蜂人那儿去了,实际上人家两个搞得越热火了,只是隐蔽的多了,避过了守财叔和槐花妈的眼睛罢了。家里炒了洋芋粉和腊肉,平时不大吃肉的槐花却铲了满满一大碗,端着坐在大门外面吃,不到半个小时就端着空碗进了厨房;屋里打了一盆洋芋搅团,原先一家人两顿都吃不完,这回吃了一顿就没有了,她妈一问,槐花说她吃了;屋里焯的蕨菜也是莫名其妙的就少了……其实,这些东西都被槐花偷着送给小侯了,因为这四川人对关山的土特产喜欢得很。
就在过把端午节的第二天一大早,槐树洼的人们惊奇的发现养蜂人的帐篷不见了,那些蜂箱自然没有了,只有搭过帐篷的痕迹还很新鲜的留在那里。紧接着,从那些消息灵通的婆娘嘴里传出了消息,说是守财叔家的槐花也不见了,十有八九是跟着养蜂的四川小子跑了,守财叔气得睡在炕上起不来了,槐花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屋里恓惶着,不住地自言自语:“这娃咋就这么狠心呢!……”
槐树洼的人们也都弄不明白,槐花那么听话的女子咋就突然间跟上人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