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第九节缓兵之计
第九节 缓兵之计
文：ShakespeareSky(莎士比亚斯基)
早饭的气氛很紧张，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到齐了，也包括常年难得一见的在达城街和洗马畈上管事的叔爷们。但大家都很沉默，人多得像是过年一样，但气氛却是像死了人一样。
这让济雨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只好怯怯地跟在妈妈的屁股后头，跑来跑去。
老祖宗坐在那里瞪着眼睛，这让济雨好害怕，只敢在爸爸身边的小椅子上，捧着小碗钓鱼。妈妈和婶娘们都在厨房里边吃，除了偶尔出来端菜和更换碗碟，几乎不说话，也不抬眼睛。叔叔伯伯们都在默默地吃。
老祖宗不拿筷子，专门说话：“这两个狗日的东西，还翻了天的！昨天上午，要不是先生捉住了马，今天你们怕是要哭灵堂的；昨天夜上，要不是动作快，我死了都闭不了眼睛的。我要是去了，该么样跟国宾的老子交代？你们这些狗日的东西，一个省心的都没有，祖上传下来的家业，你们就这样看着砸在我的手里？这两个东西，你们平时是怎么带的？怎么教的？啊？！大宏就是这么教育的？叫他去老老实实跪着，等马戏团走了就放出来。他倒是好，干脆困着了。叫他看住国宾，我好另做打算，他等我一调个背，就把国宾解开了。你站起来！你说哈！你就是这样教育大宏的？我还指望他们兄弟两个，将来能挑一下担子，这怕是好，还只十四五岁，就开始造反了。我说的话，都成了狗屁，你说，大宏的事，该么样搞？”(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济雨很紧张，不敢抬头，也不敢吱声，站着的大哥的父亲，就在自己的旁边。眼看着，这饭就要吃不下去了，但是也没有人敢做出什么动作来。济雨碗里的菜饭，都冷了的，不想吃了，但又不敢跟爸爸说，只能悄悄地拉着他的衣襟下摆。
爸爸注意到了济雨的小动作，垂手拂掉了他的小手儿。却是一下子被老祖宗发现了，不觉就改了口气：“小五儿，走，到别处去玩。”说罢，竟又躬身对济雨笑了一下。
济雨好怕，笑不出来，也不敢叫一声“老爹爹”。就赶紧起身，掇着自己的小碗，跑开了，去厨房。背后还是死人一般的沉默，只剩下济雨悻悻的小身影和蹦蹦乱跳的小心脏。心里就想：大人们都好奇怪呀，平时吃饭都不这样啊！
正想着就到了厨房，厨房的餐桌旁，围满了婶娘和孩子们，济雨一出现，她们先是陡然噤声，转而又欢快起来，都在对着济雨叫：“济雨，济雨，来来来，坐我的胯子上来，我抱着你吃！”
济雨努力找妈妈，妈妈正和二哥的母亲，坐在一起。二妈显然是哭过的，还在擤着鼻子抹脸，济雨一踮脚，就上了妈妈的大腿坐好，再就一下，把凉掉的饭菜，全扒拉在了妈妈的碗里，点着要喝桌子中间的汤。婶娘们就赶紧跟他舀了一碗来，济雨一嗞溜溜地喝起汤来，就安心了。
济雨一吃动起来，女人们就开始了七嘴八舌的讨论，很显然，刚才就已经是进行得很热烈了。
不知是那个婶娘先开的口：“国宾还好狠啊，也不跑快点！”
“莫这样说，他还那么一点小。”
“真是让人心里过不得啊，捉回来的时候，还打着赤脚。”
“对了，大嫂，把大宏的絮靴送过去了没有？”
“送去了的，穿了的，还把身上的衣裳换了，出了好多血，到处是泥巴！啊呜！”
济雨一抬头，说话的正是二哥的母亲，刚止住的哭声，又响了起来，济雨又有点怕了，可又只能专心喝自己的汤。
“唉，二嫂莫哭，他们还不是在商量么？那个女伢，你也看到了，长得好体面的，给国宾做媳妇，不晓得几好，是不是？”
众娘娘一听这话，似乎又都放松了下来，嗡声起来。
于是，立马有婶娘提议：“二嫂，要不要想办法，把那个女伢买下来，你看怎么样？反正国宾也爱！”
济雨一抬头，说话的正是大哥的母亲。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给点钱，当是聘礼，打发他们走，留下这个女伢，给二嫂作伴。”接话的正是自己的母亲。
济雨觉得好奇怪，为什么在外边，只准老爹爹一个人讲话，在厨房里，所有人都可以说话呢？大人真是奇怪。
正寻思着，又有人说话了：“这事怕是也不能急，国宾和大宏兄弟两个，开年就要春考，老东西估计怕是要耽误了国宾的前程，所以在反对这个事。”
话还未落地，马上又有娘娘接腔：“那怕是的，读书有么用？读完了，还不是要回来结婚成家的？早上你怕是冒看到国宾的样子？总以为他还没有长大，今天怕是把你们也吓着了的。”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附和，母亲一侧身，济雨一没小心，就把汤碗给打翻了的，又是一团乱糟糟，忙了半天，济雨才知道，母亲是要从胸前的口袋里摸东西出来，等东西一放到二妈的面前来，众娘娘们就又乱糟糟起来了。
“老五，这真是那个女伢给你的？这是国宾的长命锁没错！”
“啊呀，这链子好漂亮的啊！”
“是的是的，我昨天还看到那个女伢在戴着玩杂技呢！”
“哪儿能买得到哟？我也要去搞一条！”
餐桌上十分混乱，只是因为一条链子的出现，济雨仰面看着身边的二妈，正拿着长命锁又哭了起来：“跟他的老子一个样，疯起来，命都不要哇！”
众婶娘们一下又噤了声，静了好久：“二嫂，怕是真的呢，你指不指望那个女伢，给国宾做媳妇了？”
此言一出，似乎正合众意，大家都一下齐刷刷地望向了二妈，济雨也望着二妈，因为那链子又回到了二妈的面前，着实很漂亮，亮闪闪的，济雨很想去摸一下，但又不敢。
二妈呜呜地哭，等得大家都好心急，都在想办法，来落定这个事情。
可二妈还只是说：“我说的话，又不能算数，国宾的老子，要是在的，就好了！”说完又黯然掉泪。
济雨好不耐烦，这饭吃得好没劲，在外头不敢吃，在里头，光是几个娘娘在七嘴八舌，就推了碗，从妈妈的大腿上跳了下来，众娘娘似乎才又一个激灵地清醒了过来，但神色却是各个不同，有人轻松慈爱，有人严肃警惕。
就有娘娘对济雨说：“把那个女伢，给你二哥做媳妇好不好？”
济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这个娘娘，转而又有娘娘警告济雨：“现在莫出去，他们要罚你的跪的！”
母亲起身牵住济雨，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济雨就问妈妈：“去看杂技好不好？”
立马就有娘娘回应：“也不晓得今天玩是不玩呢，昨天都把东西收了的，今天又都不放他们走的。”
又有娘娘插话：“早上还看见有人从洗马畈和达城街赶过来，都是听说了这里有杂技看。”
“是的，是的，村子里的人，今天都去占位子了，估计是要比昨儿的人还多些。”
济雨好不耐烦，那到底是玩，还是不玩了的？娘娘们都是一脸的不知。济雨便拖了妈妈走向厨房的后门，决定亲自去看一看。大人们就是不好玩，连婶娘们都是一个样，把我的大哥二哥关起来不说，还要搞得二妈哭，都有神经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