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发祥地
幸福的发祥地
1963年到1966年,我在颍上中学读高中。在这三年时间内,最让我留恋的地方是图书室,让我终身受益的地方也是图书室。它像一片草原,我像一只饥饿的羔羊,在这里贪婪的采食,让我长了知识,增长了谋生的能力。
我的初中是在临淮中学读的,临淮中学在三年大饥荒中建成,除了两排简易的教室,啥也没有,更不可能有图书室。初中三年,整天饥肠辘辘,光想着到哪儿找点东西吃,加上找不着书读,除了读过一本《水浒传》,别的,几乎没有读过什么课外书。我一进高中,看到图书室里有那么多报纸、杂志,那么丰富的藏书,乐坏了。
最先吸引我的是《诗刊》,《诗刊》上刊登的都是国内知名诗人写的诗,贺敬之、郭小川、闻捷、刘章等诗人的诗让我读得如醉如痴。我是井里的蛤蟆没见过天,第一次接触到那么优美的诗句,就像看到了灿烂的珠宝,一下子把我震撼了。我每天利用课余时间,揣着一个本子,一首一首地抄。有一天,快下班了,阅览室里的同学都走光了,我还在抄,图书室的王老师看我那个着迷的样子,微笑着对我说说:“你把《诗刊》拿回去抄吧,记住明天把它送回来,我高兴得像得了宝贝似的。后来王老师把几十本诗刊都先后借给了我,从创刊号一直到1966年最后一期。我把自己感兴趣的诗全都抄了下来,足有上千首。这些诗让我懂得了诗歌的意境、诗歌的形式、怎样押韵……。读了这些诗,极大的丰富了我的语言,提高了我写文章时表现主题的能力,让我的作文水平大大提高一步。后来我参军,第一次见报的文字就是一首诗《淮河堤畔望北京》。这首诗还引起了政治处新闻干事朱志远的兴趣,他从这首诗记住了我的名字,最后把我调到了团政治处报道组。
范文澜的《中国通史》也是在图书室里借到的。我拿到这本书时,可以用如饥似渴来形容。那时候学生食堂的伙食很差,每天的晚饭就是一个秫面窝窝头,加上一碗漂着蚜虫的菜汤。吃过饭一个小时就饿了。有了《中国通史》这本书读,我就把饥饿忘了。当时我年轻记性好,虽不能说过目不忘,但基本情节和重要的人物都记住了。1966年高考前夕,我对考历史最有把握。可惜的是文革的爆发让我的大学梦破灭了。但知识总是有用的。后来我到部队当了排长,遇到雨雪天气,不能到淮河里进行架桥训练(我们部队是舟桥兵),或指导员不在家,连长就叫通讯员通知我,让我给全连上政治课,主要是带着大家学习毛主席著作。如果照本宣科,战士没有兴趣,我就结合毛主席著作中的内容,把其中的典故详细地讲给大家听。大家被故事情节所吸引,时间过得很快。下课后,一位山东兵老兵对我说:“排长,你肚里真有货。”其实这些“货”都是我从《中国通史》和其它书本上兑来的。(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三年高中期间,由于从图书室借到不少书,养成了读书习惯,寒暑假期间,也没间断读书。那时候家里吃烧都很困难,放秋忙假时,我要到邱家湖里搂豆叶,作为一个冬天的烧柴。我拉着竹筢子边走边背《唐诗一百首》。我唧唧咕咕地念着走着,让割豆子的社员侧目而视,有的人认为我是“神经病”。当时我住在庄台上哥哥的朋友家里。搂柴结束时,房东做了好几个菜,还喝了酒,像招待贵客一样招待我。盛情款待让我感到奇怪:我一个搂柴禾的,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干嘛还招待我呢。回去问我哥,哥哥说:“房东看你搂着柴禾,还背书,那么用功,认为你以后一定会有出息,他想把他亲戚的闺女说给你,问你同不同意。”我对哥哥说:“你看俺家穷得叮当响,拿啥娶人家,又怎么养活人家?我还是个学生,咋能结婚?以后再讲吧。”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我常常想起颍上中学的图书室,想起那位和谒可亲的王老师,想起一句老话:无意插柳柳成荫。高中三年学的数学、外语、物理、化学全都还给老师了,一点也没用上,可是图书室里的藏书给我的知识,像农民种庄稼上的土杂肥,一直在为庄稼的生长发挥着营养作用。不论十年的军旅生涯,还是三十多年记者经历,这些知识都给我垫了底。我常常想,什么是幸福,一生中能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并取得一定的成绩,那就是幸福。颍上中学的图书室是我一生幸福的发祥地。
(安徽省阜阳市阜阳日报社 闫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