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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麦客

2016-09-13 05:58 作者:侍郎神韵  | 1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关中麦客

李自立

又是一年麦收季节,望着漫无边际的滚滚麦浪,忙碌不停的收割机,思绪,带我回到了八十年代,那个靠人收割的年代。想起了麦客。

承包到户,过罢端午节,甘肃、宁,泾川、平凉,渭北旱塬的汉子,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匆忙地安顿好农活,磨好面,挑满水缸,给牲口准备好草料,家里一切,都交给女人料理,小集市上准备着镰刀,草帽等麦客的行囊。当麦客,很辛苦很累,流不尽的汗水,受不尽的风寒,每天的腰疼腿痛更不待说,吃不好,睡不香。等到幕降临,一边吃着晚饭,一边数着掌柜的发的薪水,心里别提多高兴,美滋滋的,很是暇意。给家里赚来夏收的费用,又浪了一番八百里秦川。

那年,第一次当麦客,心里兴奋又胆怯。兴奋是能去秦川道逛一回,胆怯的是,一个残疾人去割麦子,掌柜的能否用我,给他家收麦子,是否有伙伴自己搭帮?当麦客必须有搭帮的,毕竟一个人形单影只。其实,更担心的是到了乾州,不会割麦子,挣不上钱,怎么回家去面对侍郎湖边忙碌不停,终日操劳的父亲、弟弟妹妹,还有黑明昼夜照看儿子的她。因此,这趟出门,怀着忐忑的心情,背着用化肥袋子做的背包,装着自己的镰刀,简单的换洗衣服,单薄的被褥,迈出了家门。因为高温下劳作,麦客多数都剃了光头,自从学校毕业,一直还留着学校的发型,突然间剃成光头,心里觉得很憋屈,一种无名的酸楚。

312国道上,西安方向的班车上,人满为患,乘客挤得呲牙咧嘴。国道上,行人几乎背着同样的行李。搭农用车的,骑摩托车的,车尾挂满了镰刀和麦客行李,麦客潮水般奔向了渭河川道。此时的心情,觉得好了许多,原来麦客,并非我一人。个把钟头后,班车蠕动着爬上永寿梁,放眼望去,关中道一马平川,滚滚麦浪,金黄灿灿,没有边际。庄严巍峨的梁山随机耀入眼帘,历经沧桑的乾陵,中国第一位女皇武则天和大唐高宗皇帝李治的合葬墓,松柏郁郁葱葱,秀毓灵钟,还有留给后人评说的无字碑。看着三秦秀丽风光,心情轻松许多。(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乾州,古老重镇,夏收天气,烈日炎炎,脚上布鞋底都是烫的,街道就像蒸笼。角角落落塞满麦客,赶抢商机的小贩和饮食摊点也来凑热闹。

乾州城很热闹,刚到场麦客都带了干粮,坐在临街的屋檐下,横七竖八,聊天打牌,酣然大睡的,谈论麦客行市,谈论麦子的长势。等到下午天凉,给小饮食店要碗面汤,这,就是麦客的晚餐。吃完饭,年长的睡觉聊天,年轻的逛街道游玩。麦客不在掌柜的家里过夜,这是不成文的规矩,都睡大街上。公路两旁,商铺的棚下,村上的戏台里,打碾庄稼的麦场里,新收麦草垛里,都是床铺,很方便。实在下雨,找捆麦草,等着店铺关门,铺上麦草和自带被褥,就合身而睡,因为街道露宿,很少有人光着身子睡觉,这样,既遮丑又防蚊虫叮咬。麦客风餐露宿,天当被子地当床,深夜,顺着街道,吹来一丝凉风,数着天上的星星,计划着自己的明天,伴随着下地割麦挣钱的希望,微笑着进入了乡。

随着东方微亮,早霞布满了天空,叫客的掌柜的和麦客们讨价还价,麦客打起自己的行李,街道旁边,吃上乾州的锅盔,喝一碗豆腐脑。这个时间不会太长,八点前基本结束,麦客下地开镰了。第一次下场割麦,一行三人进村后,分到了三家,一人割一片,镰刀磨得锋利,大片的麦子,麦穗沉甸甸,随着镰刀划过,捆成捆子,跟哨兵一样站成了行。这期间,掌柜的只要供好喝的水和金丝猴香烟,就等着直接装车,拉粮食回家。中午吃饭,麦客饭都是掌柜的送到地头,吃饱喝足接着割。乾州的中午,可不比渭北高原,炙热的太阳考验着麦客的毅力,水虽然不停的喝,还是口渴的难耐。不喝,渴的不行,喝吧,乾州的水,还真不敢恭维,碱水发涩,难以下咽。喝下去的水,顺着额头的手绢角,一滴,一滴。。。。。。流出的是汗。汗水洒在麦秆上,真像老麦客说的,是实实在在地一滴汗水一份薪水啊。晚上洗脸,手顺着下巴往上摸,全是咸盐晶体。割麦子,行家边割边唱着他们的劳动号子,渭北、甘肃部分人唱秦腔和陇剧。宁夏甘肃回族,他们唱的是少年或者花儿,还有的唱着经文,劳动的场面,挺有丰收景象。初次当麦客,只有埋头割的份,很难赶上趟,也无心去听秦腔、少年。最让麦客头痛的,麦客腰弯不下去,麦茬太高,容易遗麦穗,掌柜的要扣工钱的。腰弯的太低,实在疼痛难忍,六百六十七个平米,三十公分长的镰刀刃都要到位,每割一把麦穗,腰下弯一次,就疼痛一次。就这样,一把,一把......谁还顾得上腰痛,到了晚上,自己割的亩数最少,第二天就没人跟你搭帮了,因此,谁也不甘落后,谁也不愿拉下趟儿。

太阳西下,收工的麦客,人困马乏,浑身都疼,有些人跌倒就进入了梦乡。还有的,麦杆和麦叶的尘土落在身上,皮肤就过敏,浑身痛痒难受,挠吧不雅观,不挠痒得难受,好多人只要割过麦子,皮肤全部溃烂。晚上,在路旁,或者麦场困乏的睡梦中,一边挠着痒痒,一边在黑暗里抽着烟,火光在漆黑的夜,扑朔迷离。大家互问当天割的亩数和工资的多少,有的人一天挣三十多块,有的人也就十几元,当然跟当天行市有关系,还跟自己的速度快慢有关系。父亲说他们那个年代,割一亩就六毛钱,父亲是割麦能手,一天最多割三亩地,也就挣不到两元钱。我当麦客,每亩十二元,一天挣不到十五元。麦客虽然很累,从来没听到过有人喊累,也从来没见过临场脱逃的。

那个年代,关中麦客,天天在坚持,天天苦受煎熬,关中道麦子收完要半月二十天,麦客们坚持二十天。麦客的劳动,换来微薄收入,给孩子媳妇买过夏衣服,给家里买农具,准备自己收麦的开销。坐上回家的班车,摸摸兜里的工资,再从梁山的乾陵坡南望,看着成片的土地,就像脱了棉衣,心里那种滋味,不只是喜悦,更多的是辛酸和疲劳。好多人上车买完票,抱头大睡,一路鼾声而凯旋。

这,就是关中麦客,西北独有的麦客,勤劳善良的西北人。

写于2016年6月25日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8646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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