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三十年前的一次高考
亲历三十年前的一次高考
李映泉
在2008年高考中，女儿以优异的成绩被西北师范大学音乐学院录取。九月初，我夫妻二人愉快地陪孩子入学报到。在兰州，我感受着秋雨中美丽的师大校园风光；欣赏着纷至沓来充满青春朝气的莘莘学子风采；亲历着新生报到的拥挤和喧嚣；体味着孩子融入这个聪明活泼健康的大家庭中的美好未来……真是思绪飞腾，百感交集，无比快慰！闲暇之余同妻子谈笑间，自己三十年前首次参加高考的一幕往事，不由浮现在眼前。
1978年7月，年仅十五岁的我，也从故乡当时的二年制初中毕业参加了高考。这是我首次参加全定西地区的大中专招生统一考试。那一年正是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不久恢复高考的第二年，也是我国即将实行改革开放的前夜。说实话，那时由于实行开门办学，即教学要同生产劳动紧密结合起来，学什么，干什么，边学边干。学生们参加社队劳动、文艺活动的任务比较多，正常的教学时间常常被挤占、利用，又加上所学教材内容比较简单、单一等诸多的因素，造成我也没学到啥东西，文化功底较差。尽管当年的高考录取线很低，但我还是未被录取。我的心愿是文化课虽差点，但自感从小有较好的音乐美术天赋或爱好，因此报考学校时在有何特长一栏内填了“拉二胡”、“画画”。由于文化课考得不理想，所以高考结束后再未理会这档事。
不料，八月的一天，队上的姚某突然给我带话，说县上叫我参加次日进行的美术加试。当天下午，天还下着茫茫秋雨，我一人徒步踏着泥泞的土路，一路小跑着往三十里开外的会宁县城赶，在天黑掌灯时分，终于到达县城。我不敢稍歇，便马不停蹄地寻找考场，好不容易找到了设在东关小学的考点，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又一个问题来了，到哪里去住宿呢？咋办？秋雨仍然不停地下着，天色越来越暗，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我浑身湿透了，也凉透了，瑟缩着身子茫然地踯躅了一会儿，无奈又挽起满是烂泥巴的裤腿，像个落汤鸡似的不由自主地穿行在死气沉沉的大街上。走着走着，忽然想到本队的高某不是在县农机修造厂上班吗？我便加快步伐打听，好不容易找到北关，终于看见该厂的大门了。
伴随了我一路，下了几乎半日的秋雨这时也已经停了，天也很黑了，约莫到晚上八、九点钟了吧。一眼望去，农机修造厂厂区一片黑暗，也听不见一点机器的轰鸣声，料定工人们早已下班休息了。我颤巍巍地朝一排亮着灯光的房子打问过去，终于找到了高某住处。掀开门，他正在，里面还住着一个人。我说明来意，他就爽快地留下了，叫我睡他的床，并向我介绍了他的那个同事，接着他就另寻住处去了，我连声道谢着送他出了门。我和高某的同事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得知他也是本大队人，以前不认识。随后就脱掉被雨水泡透的烂衣裤，简单地擦洗了一下就上床睡了。那一夜我既兴奋，又饥饿，高兴处是我终于有了住处；饥饿的原因是我下午走时家里未给一分钱，也未拿一点吃的。我到城里只顾急着找了考场和店了，根本未考虑找什么吃的。即便是想吃啥，身无分文也是白想！更何况饭店早已关门了。 现在想起来饿了，可人家又不问吃饭与否，我还能咋样？只有忍饥挨饿睡到了天亮。高某来了，好像说他已吃过了，问我吃不？我实在是早已饥肠辘辘了，可咋好意思说啊！人家能腾出位子让我白住一晚上就已经很不错了，这回还想要吃？好意思开口？唉，就再忍一忍，考完了赶回家再吃吧！我这样想着，尽管已经饿得不行了，但嘴上还是说着一连串的感谢话，不吃了，不吃了，往出来走时，看见同舍的那人打来了油条豆浆，我真是好馋啊！(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就这样，第二天早上我又空着肚子进了考场。美术考场只有十二个人，考题是坐着一个人，监考老师叫大家从不同角度画出他的形象，素描、速写均可，此必考；另外还要自己选题交一幅美术作品。我在昏噩中糊里糊涂地画完了那张人物素描，又写了“百花齐放，推陈出新”八个厚墩墩美术字后，随即交卷出场。刚出来，看外面的太阳，眼睛有些昏花，险些昏倒，一回身，便见父亲木然地在窗外台阶上站着，我顿时有一种莫名的愤怒与无奈!只不过太乏了，未发作出来。随后就无言地跟着他到县某公司第一食堂吃了一碗臊子面，这碗饭使人终身难忘。现在撇开任何话题不说，单就那碗饭来说，记得味道香极了！当年父亲在买饭时问了我什么，已印象模糊，或根本没在意，然而对于这碗饭却至今记忆犹新。记得那天，我刚从厨师窗口接出这碗饭，就很快地坐到一个位子上，拿起一双筷子，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将那碗饭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后来我虽然吃过无数次的臊子面，然而总觉得不如那次的香，那样的吊人胃口，现在想来，那次绝对是由于饿极了的缘故吧！
八月底，美术考试成绩下来了，全县十二名考生中选上七人，我是其中之一。紧接着进行了体检，都顺利过关，完了叫等通知。从九月份开始，我每天焦急地等待着。为以防万一，边在本村复读，边等通知。可一个月过去了，转眼到十月国庆节了，仍不见通知来，我彻底失望了！期间见到同乡的马明宝（也是入选七人之一）说：他的通知来了，这两天正准备走，又听说我考好着呢，应该能走起，叫再等等。唉!等啥呢？看着人家走起了，我心中既羡慕又懊悔啊！
不知是由于什么原因，反正到底我没走起。本来听说预选上的七人都走了，可就没有我。后来听说叫同村在县城工作的张某的儿子给顶了，虚实如何，也未追究。谁让咱年龄那么小，农家子弟见识又那么低呢？总之，我的第一次高考败北。
我并没有在第一次失败面前低头，而是重新振作起来继续复读。经过几年的努力，再次参加了真正意义上的高考。这次我终于考上了公费学校，然而，心里仍不太乐意。一是所考的财会专业太枯燥，二是学历层次底。后来虽进修到本科，自感仍属浅薄。学校出来又干的是本专业，致使工作二十余年来，毫无建树，平平淡淡。真如俗话说的：男怕走错行，女怕嫁错郎。至今四十余岁的人，仍一事无成。根本原因是对所学专业知识不喜欢，工作无兴趣的缘故。
唯可欣慰的是，我的女儿已经考上了自己喜欢的大学、专业，并且从目前学习情况来看，学业仍领先于人，发展潜力大，业余时间还受聘给一些培训班讲课呢！我的心愿总算在孩子身上得到实现或传承，我也就心满意足，宽怀多了。至于我自己已年近半百，活得如何，对社会有无贡献，已无所谓了。现在，惟愿自己的女儿将来学有所成，有大的出息和作为，这就是我最大的希望。
谨以此文表达我对恢复高考三十周年，改革开放三十周年的纪念之诚。
此文原作于2008年10月16日
作者单位：甘肃省白银市平川区财政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