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花魁“穷尕妹”
一代花魁“穷尕妹”
马晓春
康乐县自秦献公元年(前384年)始有县治,迄今已逾1630年。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各族群众自编自创产生了用劳动创造生活,用歌声讴歌生活的莲花山花儿这一特有的奇葩,涌现出一代又一代花儿歌手,被誉为“一代花魁”的“穷尕妹”丁如兰便是其中之领军人物。
丁如兰生于1922年,女,汉族,康乐县莲麓镇人。20岁起,整整唱了40年的莲花山花儿。在唱花的岁月中,她的真名反而被艺名淹没,人们只叫“穷尕妹”,却很少知道她姓“丁”名“如兰”。她自小聪明伶俐,父母取乳名叫菊花。她有一头乌黑的头发和一对毛茸茸、亮晶晶的大眼睛,因此,乡亲们在菊花前又加了一个“毛”字,昵称“毛菊花”。爱好花儿的母亲,经常为她讲述莲花山的传说和六月六花儿会,使她更爱唱花儿。15岁那年,她被迫嫁给河口小庄的石毛娃。石毛娃家十分封建,严禁她唱花儿。这年农历六月初莲花山山场到了,朝山的唱家一帮连一帮,毛菊花羡慕极了,不由得嗓子发痒,忍不往唱道:“行家一张口,便知有没有。”唱家们闻歌回唱:“园子里的牡丹花,一转山的小姊妹,你是花行里的小唱家,你名字叫啥姓叫啥,我们莲花山上再搭话。”毛菊花接口就唱:“材一页的,两页材,我是地寺坪丁家小字辈,穷人家的小女孩,唱花行里没有我的名,你就叫我‘穷尕妹’。”“啊,原来叫‘穷尕妹’!”朝山的唱家们不愿走了,接口再唱:“花恋蝶,蝶恋花,天下的英雄访好家,谁知道好家在这搭。”一场别有风味的“拦路对歌”拉开了。面对越聚越多的人,毛菊花不由想起了自已艰难的身世:“莲花山对的姊妹山,我娘生我也难寒,心肠没有纽门宽,没心思去看姊妹山”;“斧头要剁红桦呢,我十五岁嫁到婆家里,提起婆家人怕呢,男人打呢娘骂呢,小姑只揪头发呢,公公只说杀下呢。”唱家们对自己的同行表示理解和同情,用花儿表示支持:“针一根,四根针,只要你把路走正,世上没有怕的人。”
1936年夏,“六月六”莲花山山场到来了,“穷尕妹”向公婆提出要去朝山。公婆觉得这个倔强的媳妇在家务活上还麻利能干,便点头应允。但要两口子一块去,而且不准唱花。“穷尕妹”穿戴一新,骑着小毛驴,同丈夫一起上了莲花山。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朝山,秀丽的松林高山、辉煌的庙宇、缭绕的香烟、白色的帐篷,歌如海、人如潮,还有那百听不厌的莲花山花儿和动人的对歌场面。她情不自禁地唱起心上的花儿:“洮河流水清又长,莲花山上浪一趟,心上宽快亮堂堂。”花儿声引起了朝山人的注意:“这不是‘穷尕妹’吗?”于是,一支花儿向她飞来:“一转山的小姊妹,唱时咱们两家唱,一家唱时冷汪汪。”她立即回道:“手拿剪子铰纸钱,两家唱时我喜欢,就像孔雀戏牡丹。”正在这时,石毛娃青着脸走进人群,立眉瞪眼地把“穷尕妹”拉走。一位唱家唱道:“乡亲你是亮清人,只要把人活正经,唱句花儿没事情。”经人们一再相劝,石毛娃无奈,只好坐下,听着听着,也不由得佩服媳妇的才华和歌喉。“穷尕妹”在莲花山很快出了名。
在“穷尕妹”的带动下,莲花山地区妇女们把男女对唱推向一个新的阶段,把莲花山花儿男女间谈情说爱的“小打小敲”推向更广阔的天地。妇女大量涌入莲花山、紫松山花儿会,使花儿会面貌焕然一新。第二年,夫妻又去浪莲花山,“穷尕妹”的名气更大了。但不久,石毛娃却被病魔夺去了年轻的生命,不满17岁的“穷尕妹”守了寡。父亲又将她嫁给大她12岁的临潭县冶力关小沟的李福寿。李福寿性情暴躁,好吃懒做,吃喝嫖赌偷俱全,还不准她浪山,“穷尕妹”度日如年。一次,地方军阀鲁大昌手下的团长李启发在冶力关泉滩摆下场子,听说“穷尕妹”是个花把式,派人来请,言定赏大洋10块。李福寿见钱眼红,陪着“穷尕妹”来到泉滩。“穷尕妹”只唱了“针插腰里寻针呢,好花连唱七声呢,给大人送个人情呢”一首花儿,就乐得那伙人眉开眼笑,搔耳抓腮。她又和同伴们巧妙地编了十二属相来讽刺那伙人:“杆两根的一根杆,猪没心眼不周全,遇上屠家遭一难……”那伙人却蒙在鼓里,得意忘形,场子结束时,破例赏了她20块大洋。两年后,李福寿因抽大烟把家产抽光,便以100块大洋将她卖给了康乐胭脂川郭家麻郭启荣。郭启荣对“穷尕妹”仰慕已久,而“穷尕妹”更是一见倾心。夫妻俩形影不离,每年上山场郭启荣拉马缒蹬,让“穷尕妹”骑在马上,一块朝山。不论是自然界的风云雷雨,花草虫鱼,或是家庭里的扫帚、锅碟碗筷,或是历史轶闻,或村庄打闹小事,经她一编一唱,便妙趣横生,神韵百出,人们赋予她“一代花魁”的美称。她和郭启荣一道浪遍了莲花山地区几十个山场歌会,成了艺冠三州六县的莲花山花儿著名歌唱家。(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解放后,在党和政府的关怀、培养下,丁如兰的演唱水平得以很大提高。1956年,她带着几名唱家到省城兰州、首都北京演出。她们在中南海剧院演出时,得到了刘少奇、周恩来、朱德、董必武等中央领导的接见并合影留念。第二天的《人民日报》刊发了《人民歌手——丁如兰》的专访和照片。从此,她名气大振。“文革”中,丁如兰受到批判,不准她上山唱歌。她“茶不思,饭不想,心乏腿软的躺炕上”。1973年,郭启荣长眠地下。无儿无女的她,又改嫁至临洮潘家集公社新锋大队贾得祥家。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她拄着拐棍上了莲花山,看到新人朱淑秀、刺玫花、野冬梅等唱家茁壮成长时,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年轻的花儿唱家惊喜交加地唱道:“一转山的莲花山,把你名声听见人没见,见人能值几百万。”丁如兰清清嗓子,声音不减当年:“斧头剁了红桦了,我像黄鹰落架了,早就不值一大了。”年轻人们回敬:“山菊花开在崖畔了,你把个个山场浪遍了,压了三州六县了!”不料,丁如兰又唱道:“人老了,人呆了,唱花跟不上时代了,不如年轻娃娃们轻快了。”年轻人们则唱道:“荽一条,萋两条,你的才华比我高,我要拜成师傅给我教。”
丁如兰的花儿来源于生活,来源于自己亲身的感受,朴实,自然,充满生活气息,富有深厚的人情味,唱花时从细微末节处编串,说中有唱,唱中有说,把莲花山花儿自由活泼的格调发展到了淋漓尽致的程度。这种韵味,除莲花山花儿行家里手外,是难以体会到的!她是编唱这种“生活花”的圣手,是散花的花仙。
(马晓春)甘肃省康乐县地方史志办公室主任、临夏州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马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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