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爱而不受感戴
窗外细雨霏霏，注定今晚的葡萄藤下是寥落的，顺着叶尖滴落的雨珠，轻轻叩醒酣睡着的一句句台词，“让我爱而不受感戴，让我事而不受赏赐，让我尽力而不被人记，让我受苦而不被人目睹，只知倾酒，不知饮酒，让我倒出生命供他人........”这是教堂里人人会背诵的祈祷文，二十年前我们曾看过一部香港片《告别有情天》，这几句话就是戴振华在小教堂里初遇弹钢琴的李淑芬，混在人群中高唱着跑了调的圣歌，令牧师刮目相看，罚他背诵的祈祷文，结结巴巴，却让人记住了。
这部片子是我们借回的录像带看的，重复两遍，有些情节还倒带看了。男的是律师世家之子，女的是孤儿院长大的钢琴手，门第的悬殊，导致两个相爱的人肉身受苦，灵魂自由，片中有两个场景很温情——学法律的戴振华终于大学毕业，可父亲的暗中作梗，使他无法被人聘用，但淑芬每天早晨在他准备出门找工作时总是笑意盈盈地替他系好领带，再温柔地替他修剪好鼻毛，让他带着成功者的自信走出家门。由于淑芬吸入了他太多的二手烟而染上了肺癌，默默挣扎三年，才被他发现，弥留之际，他驮着淑芬来到星空之下，遥望着满天的星子，在她耳边轻声说：“如果来生你变成母猪，我就变成公猪，如果你变成一坨大粪，我就变成苍蝇，一直围着你飞”，这几句台词后来常被我们提起，没觉得俗反而觉得可爱。柴米油盐的日子，两个人也会闹别扭，我爱把自己保险在房里，任他敲破门就是不理，以前的门锁经不起推，一用劲，锁轩就弯了，他笑着温柔地说“约好的，我们之间不带记仇的哦，你变成母猪，我就变成公猪，你变成.........”
也就是那个秋天，忽然一日，他拿来一把剪子递在我手上“今天我把一头乌黑的头发交给你啦，替我修剪，怎么样？”他淡定地说，“我从来没有修剪头发的经验，开什么玩笑”我讶异地回绝，“那今天就让你尝试一下吧，无论剪成喜鹊窝，还是乌鸦窝，我都会喜欢”他固执得很。于是，我只得一边持着淑芬剪鼻毛时的谨慎，一边想象着理发师的样子，左手拿梳，右手拿剪，发丝在一梳一剪中纷纷飘落，一头浓密的中长发，被剪成浅浅短短的“yy创意”发型，完后，他兴奋地站在衣柜镜子前仔细端详，“喜欢！!"至今我还记得那一刻他眼神里闪烁的亮光。为了记住那个创意发型，当天他牵起我的手，特意去留了一张合影哩。
历史在变，世俗在变，人情也在变，可在我心口厮磨的一块石头始终没有改变，那是一段翠色镂空的竹子，体温和汗水没有改变它的节气与形状，倒是添了水水的润泽光芒和湿湿的绿意。教堂里的那句祈祷文”让我爱而不受感戴”又重新记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