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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知道是局,是否还会义无反顾

2015-03-16 09:32 作者:拾荒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她知道他是昨天早上五点五十的火车,要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半才能到站,她并没有比平时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像往常一样,五点钟就跟着兄弟姐妹们一起起床,五点半准时开早会,六点半散会,然后回家或巩固课程,或玩游戏,或打牌,或聊天,或做家务,日日如此,夜如常,除非,这一家有新生命的诞生。

此时,她站在镜子面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几个月的灰姑娘,怎么又变回到白公主了。她穿着一双白色的雪地靴,一条紧身的韩版蓝色牛仔裤,上身套着一件淡黄色的高腰外套,脖子上围着一条灰色的围巾,针织的蛋黄的帽子下面,是一张明显瘦削的白皙的脸,嘴唇上涂了淡淡的红,她微微一笑,看起来是那样的平静,但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眼角掠过的一丝忧伤。她在姐妹们面前转了几圈,她们频频点头,表示满意。

“哥哥姐姐们,我要出门了。”她打开门,整个大地一片洁白,纷纷扬扬的雪花,还在肆无忌惮的挥洒着,她向兄弟姐妹们一一握手,道别,这是这一家人的家规。陪行的,还有一位姐姐,那是因为怕她第一次见男朋友紧张,去缓解气氛的,算不得是电灯泡。

“子风,别忘了我昨天晚上教你的,有什么不懂的问你理韵姐姐,你姐姐经历的事情多,她能处理好,知道吗?”这家的大姐出门前又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了一番。西子风是他们家“最小,涉事最少的”,这算是她第一次带朋友来家里。风理韵点点头,她很明白自己的责任,她是家里女孩中的老二,自然承担的东西也要多一些。

她们俩冒着大雪出门,朝车站的方向走去。

西子风姐妹俩刚坐上公交车,电话随之而来便响起来了,是江蓝打过来的,电话的备注名是髯翁,那是子风写的第一部小说中男主人公的名字,也是她曾经过的男子的化名。记得子风曾经对江蓝雨说过,“我把这个我曾深爱过的人的名字送给你,如果你接受,那我们就在一起。”,他,未经思考,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而她,却愣住了,这只是她的一句玩笑话,她从来没想过要第二次爱情。于是,后来的每一天里,他都会打电话给她,他亲昵的叫她老太。她什么也没说,因为哥哥姐姐们告诉她,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喂,蓝雨,你到站了是吗?”

“嗯,你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你。”

“我还在车上,再过五分钟就到了,你在候车室等我吧,我马上就来。对了,你穿什么衣服,有什么特殊标志没,我怕到时找不到你。”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见面。或许真如世人所说的,爱情的魔力是巨大的,不管多大风雨,多遥远的距离,只要我想见你,总可以义无反顾,穿越人山人海,来到你的面前,只为见你。这次江蓝雨的牺牲确实挺大的,他辞去了一份不错工作,从大老远的江西坐了三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奔驰而来,到了大连。

“你真是个大傻瓜,就算你找不到我,我也会在人群中把你给找到的,你的一颦一笑,举止模样,时时刻刻都印刻在我的脑海里,永远也不会忘记。”西子风的心被深深地给刺痛了,是感动,也是感伤。而电话那头,却是他的温柔与善良。

车子到站了,西子风和风理韵姐妹俩直接往候车室走去,但是,当她们把整个候车室都找遍后,却没有见到江蓝雨。她们俩心里同时咯噔了一下:难道他感觉到了什么,还是听闻了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又坐车回去了?西子风马上拨通了蓝雨的电话,但是打了好几次,都是无人接听。

“可能是他在火车上听到了什么,估计他应该不会出现了。”凭着经验,风理韵很明白,人一旦忽然消失了,一定是别人给他说了什么,让他起了疑心,这种事,十有八九。

“我觉得不会,蓝雨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他有自己的判断,而且他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肯定是买什么东西去了。我们再等等吧!”尽管此时子风也是焦急万分,但她相信他。

就在她们坐下来没过多久,子风突然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她感觉得到,那是一双男人的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蓝雨,别装了,我知道是你。”她把他的手给掰了下来。

她一转身,便见到了他那张清秀的脸庞,以及照片上所没有的笑容,瘦长的身材配上一件黑色的长外套,显得格外的绅士与有风度,她有片刻的陶醉,但很快就清醒过来。

“傻瓜,下雪天也不知道戴个手套,不冷啊?把这个给戴上!”江蓝雨说傻瓜的时候,特别的温柔,忙把手套递给她,催她赶紧戴上。

“咦,蓝色女款?你怎么知道我没戴手套,难道你刚刚就是去买手套去了?”西子风拿着手套,有些惊讶。

“你这笨蛋,就知道你不会照顾自己,刚你进来时我就瞅见你了,见你两只手磨蹭的跟什么似的,就偷偷溜去对面超市给你买的。

“咳咳咳...你们小两口甜蜜的跟什么似的,真把我当电灯泡了?我告诉你们,我可不干啊!”风理韵站在旁边老半天,没忍心打扰,但她非常理智,她深刻地知道,这不过是工作中的一部分,必要的寒暄是拉近关系的第一步,但绝不允许投入真情。她的演技很好,满脸的委屈,仿佛确有其事。

“嗯,这位是?”江蓝雨满心眼里只有子风,根本就没看到旁边还站着一位跟她们俩有关的人。这下倒有些尴尬了,望望风理韵,又望望西子风。

“哈哈,我给你介绍一下吧,理韵是我大学里玩的最好的同学,我们不仅在同一所大学,毕业后竟然在同一个城市,她是云南人,在这边跟一群朋友种植大棚蔬菜,今天是她的生日,我有好些朋友也在那准备今天晚上为她过二十三岁的生日,所以,你今天可是撞上好日子了。”西子风说出这一长串话语时,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虚,还有心痛。他们就是从一个谎言到另一个谎言,一个一个的累积,直到有一天谎言失去了圆谎的功能,一切的美好或许都将会瞬间土崩瓦解吧!

“哦,那今晚可得好好庆祝庆祝啊!对了,你们吃早餐了没,现在都十一点了,估计你们都饿了,咱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去吧!”江蓝雨听西子风解释了一番,才明白过来,尴尬的情形马上烟消云散了。

“好啊,我们早就饿了。”西子风忙接过话。

于是她们带他去了他们所有人都必去的那家店,一路上,有说有笑,江南雨与风理韵也慢慢熟络了起来,而跟西子风的关系,则更进一步。那是一家综合性的店,一楼是大超市,二楼则是吃饭娱乐的地方。他们点了各自喜爱的食物,然后在旁边的餐桌旁坐了下来。过了五分钟,理韵便上洗手间去了。子风知道,那是她给他们创造空间,好让他更深一步的进行了解,交流,同时她趁机打电话回家里,告诉他们人接到了,问问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做完这些之后,她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朝他们走去,同时带了三杯奶茶。

“对了,子风,你跟你舅舅说了到我那儿去,今晚不回去吧?”理韵故意问着,目的是为了把戏演的更像些。因为在认识蓝雨的时候,子风就说自己在她舅舅的房地产公司上班,这次来,也是经过他舅舅允许的。

“哦,舅舅知道,他本来说要我和蓝雨庆祝完你的生日就回去呢,我就说年轻人在一块不妨事,三下五除二就混熟了,何况他那么爱交朋友,是吧,蓝雨?”子风说完,微笑地望着蓝雨。

“没关系的,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都一样。”蓝雨笑笑,表现的很从容,但子风似乎能感觉到他心里细微的变化,只是她什么也没说。

“有一点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我们住的那房子是平房,在郊区,少了城区的热闹,但对我们种大棚有利。”理韵借机给他提个醒,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到时不至于心理落差太大。她说得很自然。

“我爷爷奶奶就是农村的,小时候我就跟他们一起住的,没事的,不用这么客气。”江蓝雨明显感觉到理韵怕他到时去他们的住处而难为情,他也撒了个小慌。

吃完午饭后,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座寺庙玩了一圈,在寺庙里,子风跟蓝雨讨论起佛教文化,尽管各有各的见解,但也有达成一致的观点,比如说他们都认为儒道释三家,其精髓都重在修心,从心而发,只不过的是儒家讲究的是入世之心,道家讲究的是出世之心,而佛家讲得则是净心。

“你是我遇到的女孩子当中,最最独特的一位,也最最耐人寻味的一位。”当夜幕降临,他们正坐上回家的公交车,蓝雨站在子风的旁边,轻轻地在她耳边说,嘴角挂满笑容。

“是吗?哪不同了,多了什么,还是少了什么?”尽管她不露声色,但她心里是幸福的,至少他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确是个有心之人。你又何尝不是一个独具一格的人呢!她又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多了,也少了,多了一颗会思考的心灵,少了一身尘世的烟火味。”他说的比较简洁,但一语中的。

“你错了,我就一普通人,普通的同所有人一样,油盐酱醋茶,没有一样可以少,我怕你明白过来之后,你就会收回今天所说的话了。”她很诚恳,她知道,今晚过后,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她只是祈求美好能够稍稍拉长一会,哪怕多一厘米也是好的。她听过太多有关于真相被揭露之后,人性最本真也是最丑陋的一面赤裸裸的暴露在众人面前,没有遮掩,是怎么一个样子。

车子停下来了,他们三个下了车,朝一条小路走去。蓝雨知道子风近视,手不自觉的就牵着她的手,他做的是如此自然,似乎是情侣之间必然会做的事情一样。但是子风却感到有些害怕,因为从那双温暖的大手传递过来的温暖,是那样的有力,就像是日里不期而遇的一丝暖阳,她怕自己会醉,舍不得醒,但却不得不醒。而此时理韵却有意识的走在后面,以应对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

到家门口了,子风上前把门打开,拉着蓝雨一起进去。一进到房内,印入眼帘的是一幅烟雾缭绕的虚幻境,房间里水蒸气很大,往近一看,才知道第一间是厨房,有两个二十上下的年轻小伙在做饭。

“子风来了,你个大忙人,可想死我们了,要不是理韵生日,估计你都想不起我们来了。”灶台上一个帅哥一边炒菜一边埋怨着子风,但他们脸上的笑容却是那样的真实与善良。

“唉,柳烟哥,我也没办法,舅舅管得紧,又天天上班,这不今晚把男朋友都带过来一起陪不是嘛,对了,他叫江蓝雨,特地从江西赶过来的。蓝雨,他是柳烟,不仅大鹏种的好,菜炒的那叫一个绝。子风随机附和着,同时也在见缝插针的介绍她的朋友。

“你就别夸了,你男朋友坐那么久的车估计也累了,赶紧带里间去休息一下,饭马上就做好了。”蓝雨确实是累了,特别想找个地坐坐,当他脱掉鞋子,推开门往里间去时,一瞬间似乎全明白了。他本想把还没有踏进去的另外一只脚给退回去,但心想,不就是十几个兄弟姐妹坐在一起打牌玩闹吗,没什么的,就算有什么,他相信子风。于是他表现的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了他们的中间,一个热心的姑娘拉他一起打牌,他也就欣然接受了。没事,入乡随俗,他在心里这样想。子风给他倒了一杯水,就坐在他的旁边,她知道,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陪着他,什么都不用做。所有的事情,要到明天早上才会发生。此刻,彼此应该都是心安的。

吃过晚饭过后,他们就坐在一起玩了一会儿游戏,他们明白新来的客人都很累,所以不宜玩太晚,到了十点钟大家都洗漱完后,在地上打着地铺,最里间的是男孩子睡的,七八个男孩,卷着各自的被子,睡下了,外间是女孩子睡的,五六个女孩睡在炕上。正当子风最后一个要上炕睡觉时,蓝雨从里间出来了,所有的人都提高了警惕,厨房还有两个人在玩手机,柳烟和柳哲兄弟俩。

“蓝雨,你怎么还不睡,是睡不习惯吗?”子风见他出来,马上跟着他来到厨房,不安地问。

“不会,被子是我喜欢的颜色,我想上一下洗手间。”其实确实是没有什么事,只是事都放在各自的心里罢了。他说话的时候,还不忘给她一个温柔的微笑,她明白那微笑里,装着安慰。

柳烟马上开门带他去了厕所,一间很小的带有“风眼”的小茅房,很乡间派。回来时,他看到柳哲站在厨房门口,他明白。

“早点睡,都累了一天了,晚上准能做了好梦。对了,你手机不是没电吗,给我吧,我给你充。”这是她少有的温柔,但他感受到了,尽管他有片刻的迟疑,但这就足够了。他真的美美的睡下了,大家都睡了,柳烟和柳哲今晚要守夜。

第二天,他起得不算早,尽管只有六点半,但东北的天空亮的很早,而昨晚的朋友一个都不见了。这些人真够拼命的,他心想。等他洗漱完之后,柳烟就端了三碗热气腾腾的面进来,然后,他出去了,房间里现在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你们平常都起这么早吗,早上你们起来我都不知道,估计我这种人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蓝雨正在吃着面,苦笑的望望她俩。他知道自己说这话是违心之言,昨晚他除了睡不习惯,他还做了一晚上的噩梦,他在心里祈祷了一千次一万次,他相信子风一定不是跟他们一起的,她那么单纯灵性的一个姑娘。只是他还是忍不住把这话给说出来,既是出于一种本能的防卫,也是在害怕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没过多久,他们都吃完了,碗是理韵给收拾出去的。

“吃饱了吗?”子风微笑的望着他,同他一起坐在炕头,那里暖和。

“嗯!”蓝雨点点头,他很想能从她眼睛里读出点什么。但是没有,她依旧瘦削的脸上,是那样的平静。或许,她太善于伪装了,或是自己多心,其实什么事都没有的。

“子风,你出来一下,你昨晚把我充电器放哪里了。”理韵送碗出去之后,就没进来,这一声叫唤,是一种暗示,只有他们内部的人,才能听明白。

子风出去了,现在整个房间就只剩下蓝雨一个人坐在炕头。理韵叫她出去是告诉她,时间差不多了,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也许他会有意想不到的反应与举动,但不管是什么,都要想尽办法稳住他。子风有些心慌,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编织了这样一个荒唐的谎言,而这个谎言,还得自己去揣穿,然后还得理直气壮的说服对方,压住对方。她害怕,害怕伤害到他,她想起来他对她的好,是那样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而他的故事,更是让她不想再去往那块被情所伤留下来的伤疤上撒盐。不,她真的做不到。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没有办法,深呼吸了一口,推开门进去了。她进去时,看见蓝雨正在擦拭他的那块手表。她做到他旁边,问他还要不要水,他摇头,对他微笑。她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手表上的时间慢慢地流逝。理韵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里面没有动静,急得她直接推开门进去了。然后她也上了炕,坐在他俩的侧对面,先是跟蓝雨寒暄了几句,然后又说到子风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子,她的追求,自强,然后又转到蓝雨身上,问他现在的工作,以后的打算,最后问到他对子风怎么安排等等,最终她告诉他,子风并没有什么舅舅,也没有什么房地产公司,她就是跟他们一起,在这里考察一套模式,准备干一番事业的。

“蓝雨,你是个聪明人,你能听明白我的意思吧?”理韵很认真的问他,脸上并没有笑容,显得很严肃,也很老成,俨然是一位资历悠深的面试官在应对一位前来面试的面试者。

蓝雨最后的防线终于崩塌了,他怎么不明白,当他第一眼见到理韵时,就猜了个大概,在当他来到他们的住处时,就全明白了。只是他不想承认这件事竟然跟子风有关,而且他的到来就是因她而来的。他怎么也没想到,子风会是在利用他,那她写给他的那一首首情意绵绵的诗篇,也都是假的吗?那诗里分明装满着深情与灵性,难道这也能是假的吗?

“子风,你告诉我,我要你亲口对我说。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相信你。”蓝雨不再看理韵,把视线转向子风,那眼神里充斥着渴望知道真相的欲望以及难以置信的愤怒。

“理韵姐说的都是真的,我并没有在什么房地产公司上班,从我跟你接触那时起,我就在这里了。也许你现在特别特别的恨我,恨我欺骗了你,是的,我确实是用了这样一种技巧把你从大老远的江西拉到了我的身边。但是,工作是工作,我们是我们,如果你真的在乎我,你应该不会在乎我的工作是做什么。你是我男朋友,我有权利让你知道我的工作是什么,你也有义务要清楚你的另一半在做什么。我把你叫过来,只是希望你能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陪在我的身边,帮我一起看看我的这份工作能不能做,有没有风险,违不违法。而不是像一位不知情的陌生人那样暴跳如雷或是漠不关心,你明白吗?”子风说着说着,眼泪就出来了。她说的在情在理,也都是肺腑之言。只是换作谁,都无法接受吧,这样一种天上人间的巨大落差。

“让我一个人静静吧,可以吗?”蓝雨下了炕,往里间那个房间走去,没有理会子风,她的那番话,显然还是不够分量。他真的乱了,心烦意乱,他以前有个习惯,就是心情烦闷的时候,喜欢去湖边走走,或是上山,但是,他很明白,这种情况,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让他出去的,任何一个。

子风抬起头,望望理韵,她没说什么,此时沉默是最好的清醒剂。这种情况她经历的太多太多了。她让他在里间一个人静静,自己则跟子风一起到厨房忙活午饭去了。

没过多久,其他兄弟姐妹们知道情况差不多了,就一一的都回来了,回到家,就坐在炕上打牌,聊天,讲笑话,分享各自的人生故事。午饭的材料准备的差不多时,理韵示意子风应该进去看看蓝雨怎么样了。当她推开门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蓝雨已经跟他们玩在一块去了。他是不想让自己为难,所以装作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跟他们一起瞎扯,子风很感动。她又退回厨房,跟理韵说明这种情况。理韵嘴角不屑的笑笑,嘟哝着:“又是一个伪君子。”子风有些惊讶,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样讲,为什么新人在他们面前,竟没有任何一点诚信度。她不知道自己那会儿来时,他们是不是也这样在背后被人不屑。可是,当初自己来时,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对她的好,她被他们的好,感动着。

到了十点半,房间里的人都停止了手中的活,跳下炕去,有一个人从厨房拿来两张小板凳到里间去,另外两个人抬着一张木板,板凳左右分开放,木板一放,一张十八人桌就这样成型了。然后有人端菜,有人端饭,有人分发筷子,有人盛饭,不几分钟,大家就都围着桌子依次盘腿坐了下来。所有人都缄默不语,因为饭前有人会讲故事,或是讲笑话,子风拉着蓝雨坐在了主位的旁边。蓝雨心想,昨晚主位是空的,或许他们的“大哥大”怕这阵势吓到了新朋友,故意避嫌吧!而今天他看见主位上坐着一位二十出头年轻小伙,他们都叫他寒哥,他是上海交通大学一位大二的学生。

寒哥见兄弟的故事分享完了,转过头对蓝雨友好的点头,那是一种一家之长的威严,然后开口道:“兄弟是从江西来的吧,江西不比大东北,吃住应该都不习惯,不过只是希望兄弟在这睡好玩好,照顾好身体,好好陪陪子风,别的事,不用多想。大家吃饭吧!”说完往他碗里夹菜,大家也都拿起碗,互相夹菜,那般热情,但显得过于客气,少个一家人之间该有的随和。

午饭吃完了,柳烟这时把房间里的音响开开了,他是怕大家睡午觉,天气寒冷,日短夜长,很容易感冒。所以放放音乐提提神。蓝雨被几个兄弟拉到炕上去打牌去了,他们虽然在打牌,但是是在套他的话,想要摸清他内心的想法,好对症下药,同时又在灌输这个事业的各种知识。蓝雨对这种伎俩心领神会,他只是现在还没有找到脱身的办法,只好随口敷衍,混淆视听。他在打牌的空而,不忘用眼睛搜寻着子风的身影。整个房间没有看到她,他有些失望。这里所有的人,她是他唯一关心的,其他人怎样,他一概不想理会。他想找她好好谈谈,或者说,他想带她走,离开这个鬼地方。

玩到了两点半,突然大家都不玩了,一下子都出去了,只留下陪蓝雨打牌的人。又过了一会儿,子风进来了,她代替另外一个人陪蓝雨打牌,交接的看似天衣无缝,其实漏洞百出,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大早上起床突然一个人都不见了,到快吃饭的时候,又都回来了,而又到了下午这个点,大家又不见了,要到天黑才回来,这说明这两个时间点,就是他们的活动时间,说白了就是他们“创造事业的时间”。蓝雨都看在眼里,心里非常明白。

“不玩了,你们玩吧,我想出去走走。”蓝雨试探性的说,他也想知道这群疯子脑海里都在想些什么,他装着下炕要去开门的样子。

“你要去哪?”理韵的语气有些强硬了,她忙下炕,堵在门口。这是她的工作训练出的本能反应。

“我想带子风出去走走,哪都成,市区,湖边,山上,只要不是这样坐在家里就好。”蓝雨很无奈,一试,所有的面目就都暴露出来了。他靠在炕边缘,双手交叉在胸前,态度有些傲慢,其实是愤怒,愤怒竟被这样一群小姑娘们软禁在这里。

“蓝雨,我知道你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但是以你目前这样一种状态出去,你会让我很担心。谁都不希望你有事,我更不希望。等你心绪再平和一些,你去哪,我都陪你去。可以吗?理韵姐也是为你好,她是一个责任心特别强的人。”子风赶紧出来解围,给理韵圆话,目的是取得对方的信任与依赖

蓝雨望着子风那双诚挚的双眼,所有的怒火都幻化成不尽的温柔,“傻瓜,我知道你为我好,那我就在这陪着你,哪也不去。”他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充满着爱怜。

最终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们几个人整个下午就在家里打打牌,听听歌,看看碟片。

时间一晃过去八九天了,除了第一天在家啥事都没有做之外,接下来的第二天,三天,四天...,子风和理韵带着蓝雨去不同的地方听课,被不同级别的“领导”进行一对一的课程讲解以及心理战术的灌输。到了第九天,江蓝雨再也忍不住了,于是他爆发了。

“蓝雨,走,咱一起出去玩吧!”这几天他们见他态度并没有太大的起伏,而且也愿意一起去听课,尽管有时不认真,但看上去大部分内容都听进去了,所以他们对他的态度,也是友善的,耐心的。理韵从外面进来,准备又要带他找某个“领导”。

江蓝雨正坐在最里间那间房间的地上,旁边音响还在放着音乐,歌名是蓝波的《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歌声并不大,完全可以听到理韵在叫他的声音,但是,他却无动于衷,并没有去理会,而是闭上眼睛在那里听歌。风理韵又叫了他几声,他还是不加理会。她知道,他要爆发了,他应该是终于忍耐不住了。她必须用强硬的态度在气势上压倒他,于是,她猛的推开门,径直走进去,啪的一下,把音响关了。

“江蓝雨,叫你很多遍了,没听到吗?”理韵气势汹汹的站在他面前,逼视他。

江蓝雨慢悠悠地睁开双眼,并没有去理会他,而是又把音响给开开了。理韵当然不甘示弱,更不允许他如此傲慢,她狠狠地用脚一踢,音响直接被摔飞到另外一边的墙下。这时蓝雨被彻底激怒了,他腾的一下站起来,揪着理韵的前衣领,狂暴地说:“要不是看在你是女孩子的份上,我早就揍你了,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骗子,别整天在我面摆出一副古道热肠来,你们连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尊重与信任都不懂,还跟我谈什么事业,责任,心与爱。不要以为你们都很高尚,都很无私,说白了,你们他妈的不是为了钱,还谁他妈的这样拼命。我真的...很...厌恶...你们。”蓝雨终于歇斯底里吐出他的心声了,眼神里尽是愤怒。他说“骗子”的时候,是那样的咬牙切齿。

“蓝雨,你干什么?”子风看到这情况,立马从外面冲进来,分开了他俩。理韵虽心有余悸,但并没有被吓倒,而是继续保持着她一贯的严肃与谨慎。

“江蓝雨,我告诉你,你就一胆小鬼,一懦夫,你不敢正视自己,你害怕看这个模式,因为那里可以照出你最真实的面目。你的软弱都将在那里一览无余,但是,你没有胆,你不敢继续看,你只能选择逃避,逃避是你最冠冕堂行的理由,你就是想借此让自己心安理得。你个胆小鬼,你连个女孩子都不如,我看不起你。”说完之后,理韵很气愤的出去了。其他几个人在外面,这种情形,人越多,越麻烦。现在,房间里只有子风陪着他。

理韵的这番话或多或少有过刺痛他的地方,但他并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立场以及对他们的看法。

子风望着他,她已经有了答案了。她打算跟他心平气和的谈谈,不再抱着说服的态度。于是子风语重心长的对他说:“蓝雨,我知道你的难过,你的气愤,你的一切的偏见与不理解,我非常能够明白,因为当初我比你更加厌恶这个模式,这个地方,那时我每晚都在做噩梦,没有一天是过得开心的。但是,你那么聪明,你应该听过一句话,之所以愤怒,是你因为你心里害怕,理韵姐说的话可能有些难听,但是却不无道理。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往往内心很难以平静,理智这时候会躲得我们远远的,我们根本就没办法去评判任何事情,对一切反感的事物都带着偏见与不屑。但是,世界上真的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们如此歇斯底里去排斥的呢,很多事情,我们可以去了解它,了解并不代表就得接受,你明白吗?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逼你去照单全收的,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欺骗你,你放心,当你真正了解它是怎么回事之后,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没有人会干涉,但在这之前,你得听我们的安排,这是为你好。”子风跟他声情并茂的说了一番,言语之间透露的都是真情实感。

但是,蓝雨对她的偏见,已然成型。他朝思暮想的女孩,竟然也是这般俗不可耐,为了钱,她竟然可以拿爱情来做诱饵,钓着那些“好色之徒”。他承认,他败给她了,他心爱的女子,在她一步步“紧逼”他去理解她的工作的过程中,也一步步的死去了。而如今在她面前的,无非是一个利益熏心的骗子而已。

而子风何尝不是一样,她所坚信的美好就在这样一堂课上,被瓦解的彻彻底底,曾经的海誓山盟瞬间化为了最易碎的爱情骗词,她原本并不相信蓝雨会是这样的一种人,兄弟姐妹们总是劝诫她切不可投入真情,那样不仅不值得,还会被伤得很深。所以,很多话语,她都是听从他们的,她将最深的情感都埋藏在心底,尽管有时说着违心的话,但她坚信,如果蓝雨真正的懂她的话,一定可以明白她话里更深层次的含义。可是,蓝雨没有,在她还有她的家人一起对他狂轰滥炸的时候,她在他心里,就被判了死刑,同他们一样。

“那好,既然这样,我都听你们的。”蓝雨突然之间转变了态度,那种温柔的笑容再次从他脸上绽放,他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

“子风,今天下午你能陪我出去吗,我想去我们第一天去的那座寺庙,就你跟我,好吗?”正当子风要开门出去的时候,蓝雨突然叫住了她,他说话的语气,近乎是祈求的。

子风望着那双热切的渴求着自由的眼睛,她的心没有强硬到能够拒绝他的程度。但是,子风明白,其他兄弟姐妹一定是不会允许的,并且会极力阻扰。但是,这一次,她想听听自己的心声,跟随着自己的心去做。她向他点点头,她明白那将意味着什么,如果有谁独自带新朋友出去外面,并且导致新朋友跑掉的,都将会被驱赶出这个家,其他任何一个家都不准收留。子风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决定,她想成全他,放他自由。所以她去找了寒哥,回来时,眼角处还有一丝红。他们俩出门去了,这是他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如此轻松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查视周边的环境。

他们就这样一路穿过田间小道,来到大马路上,然后打了一辆车,直接奔那个寺庙而去。

他们正在往寺庙的最高一座塔走去,走到半路上,蓝雨停住脚步,在路边捡了一片树叶,在上面轻轻地写上了八个字——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然后丢弃在风中,任它自由飘去。子风认真的注视着他的每一个举动,她看出了他写这八个字时的挣扎。

“子风,你说,如果我们不是在这样一个时间,这样一个地点,为着这样一件事情,困在局中,是否我们的结果就不再是这样?”爬上那座高塔时,子风站在外面凭栏眺望着整座大连市,蓝雨也站在她旁边,眺望着远方,无限伤感的问着。

“蓝雨,我送你一句话吧,那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寒哥送给我的。”子风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写下了这样两句联——水到天边天作岸,人登高峰人为峰。然后望着他,微笑着,转身往山下跑去,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子风,你想好了吗?我看得出你对他的用情,你现在放他回去,他对你不仅是不理解,还会怨恨你,你们不但做不了情侣,连最起码的朋友都做不成。还有,兄弟姐妹们会怎么看你,你是个明白人,这里的很多人渐渐的都迷失了自己,他们现在已没了当初的热情以及爱心,有的只是对金钱的热望以及自以为是,其实蓝雨说的没错,连起码的尊重都不懂,还谈什么事业。但是,子风,你是一个无论在什么环境中都不会迷失自己的人,你做的任何抉择,都是出于对生活的热爱以及对自由的渴望。我知道,你之所以会留下来,是因为你想在这里经历一段自我修行的岁月。但是,你现在这样做,能扛得住随之而来的压力吗?”在一路往回跑的路上,子风回忆着出门时,她与寒哥的谈话。

“寒哥,这是他第二天偷偷托朋友买的飞机票,日期本来是第三天的,但是,他没等着机会。我帮他去取了飞机票,并且改签到今天晚上。”子风把飞机票拿在手上,递给寒哥看,她很无奈的苦笑着。这就是他所许诺的愿陪你到地老天荒的爱情誓言,连一点点的信任都没有,怎么不会不攻自破。

“寒哥,还记得三毛的那句话吗——心之为何,有如万丈迷津,遥亘千里,其中并无舟子可渡,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对于他,不需要再有他助,只能自助。其实,生活中的很多人,都深陷自己为自己设置的各种局,局限其中,却不自知。所以,我们只能不断的在生活深处去修行,如此,才能不作茧自缚。寒哥,你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子风淡淡地微笑,然后走出了房间。从她决定留下来的那天开始,就决定走进这个深陷生活而无法自拔的团体当中,去弄清楚这群人是如何走上这条路的。

现在,她明白了,不管一开始知不知道是一个局,总有人会义无反顾,她身边这群来来走走的浩浩人流,就足可说明,那里弥漫着种种欲望,不可抗拒。

蓝雨拿着那张纸,再一次看了一遍,竟发现那是一张经过改签之后,晚上五点五十的飞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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