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丁童年1:出生
一九六三年正月初七,年味正酣。人们往来于村前户后,一声声的祝福,一声声的问候,情真意诚。零星的鞭炮声,忽东忽西,忽地忽空,忽墙角或树旁,悴不及防地,或在你头顶,或在你脚下响起,惊得你掩耳或顿足。望着一群群的陶气的玩童,你也只能付之一笑。
轻寒的早春飘悠着鞭炮的硝烟味,一地的碎红和着细雨,湿漉漉地踏进了门楣。一张八仙桌上摆放着几杯茶水,果碟。
父亲立在桌边急急地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擦着桌面发出辘辘的响声,紧锁的浓眉流露着焦虑与烦躁,随着母亲撕心裂肺的叫声,扯斜了口角。父亲牙儿猛咬着下唇,坐下,又立起,立起,又坐下。
“怎么还没生?都两天了。”父亲喃喃自语,把一粒粒南瓜子塞进口中,连壳嚼了起来。南瓜子越塞越多,鼓实了两腮。这时,母亲房间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女人的尖叫声:“哎哟,哦哟嗬嗬,烫死我了!我的天。”父亲闻此,眼眸凝巡,寻思是热水瓶炸了。父亲自然忘了将要吞咽的瓜仁,一半卡在喉咙里,气流异行,自鼻喷出。父亲前俯后仰喷嚏着,咳嗽着,呛湿了双眼,一股无名之火油然而生。
父亲大步出门,拿起一支土铳,走近靠母亲房间的窗口外,铳口朝天,手指向板机扣去。
母亲的双手抓在床头的横格子上,满脸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双眼,疲惫不堪显得很是无奈,神情恍惚之间,像是将要坠落万丈崖谷,下身一阵阵地剧疼。母亲下意识地用手去摸,粘糊糊的,一鼻子的血腥味。母亲死死地抓住了一根藤蔓,手指也如扎了剌一般难受,绝望地大声呼叫。母亲似乎看见了崖顶上有一个人影向她抛下一根绳索。晃晃悠悠,渐渐地,渐渐地,绳索向母亲靠近。母亲惊喜,伸手抓住,叹老天有眼,命不该绝。母亲稍觉心安,然而绳如腐丝,顿觉全身无着,掌中虚无,“怦”地一声巨响,母亲自上而下跌入崖谷。(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啊……”母亲长长的一声惨嚎,昏了过去……
母亲在极度的昏迷中,似乎听到有人惊喜地喊声:“下来了,下来了!生了,生了!”
房中传来切切地声响,房门忽开,露出一女人的脑袋,五十开外年纪,清瘦的脸胧,一身青色边襟棉袄,一缕乱发遮住了眉眼,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坤儿,你老婆生了,生了一个儿子。”
父亲还手握着冒烟的土铳,许久没挪动一步,刚才的响声过于猛烈,确实是振耳欲聋,丁点儿也没听见祖母的声音。
隔壁是咿咿呀呀的唱戏声,锣鼓声。父亲楞楞的,理不出味儿。
祖母揣着木盆走出母亲房间,嘻嘻呵呵,招呼着父亲:“坤儿,傻站着干吗?看看你儿子去!”父亲似乎才回过味来。搓弄着两手,抬右腿,脚尖点地,猛一上窜,左腿凌空迈开,一溜烟似的朝母亲房间奔去。 (待续)下篇《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