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剑的老屋（钱塘刘军）

写《落花赋》那天，晓风书屋前面拐角的巷子里我一眼就看到了卢剑家的老屋。几幢五六层高的楼房被夏日的阳光一照，尽是些抹不去的印记，徘徊墙外望着墙内几分眼熟的老树，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依然枝枝叶叶地婆娑着旧日的秀色。

天很热，靠巷子的这一侧行人稀少。二十年前我们在这里喝茶聊天听收录机。中学时期的老同学，先到建筑公司做木工，后又去了建设银行当厨师。从小母亲亡故，由父亲和继母带大，继母在市级机关事务管理处工作，有一个比卢剑大五岁的儿子。

这条巷以前又叫弥陀佛巷，从卢剑家再往前走走就是弥陀寺巷游泳池了。从六公园圣塘路24号到这里要拐七八条巷子，顺着少年宫水坝的土路一路走去绿意很浓，池塘、杨柳、芦苇、茅屋乡野得厉害。十六岁学会抽烟打牌，十八岁辍学开始泡妞，情书竟然写了几十封，都是些少年人的幸福也是少年时的烦恼。

二十岁那个夏天经常午后来访，踩着那辆二十八寸的破单车，每次要穿过大半个城市去紫阳山隧道舞厅跳舞。作为陪同起先我也只是坐坐，舞倒是会些，初二下高年级两位女生教的，十六步二十四步快三慢四样样凑合。

弥陀寺很多人会误解为弥勒寺，弥勒梵文Maitreya，是常见的婆罗门姓氏，意为慈爱，是佛教的未来佛。弥陀，亦作弥陁，阿弥陀佛的简称，意译无量寿佛。西方极乐世界的教化之主，与释迦、药师并称三尊。明，屠隆《昙花记•法眷聚会》：“断迷习，消尘障，弥陁，本性原无恙。”好笑的还是鲁迅《且介亭杂文》中论文人相轻：“假使他在搓麻将，念陀佛，一字不写，就不会惹青年作家的口诛笔伐了。”

泡妞却从未泡过，第一次约的是妹妹的同学，也算是本校名人，后来成了“西湖之声”的名主播。那时候我几乎天天都在写诗，也写过两首不知为何情的所谓情诗，她看了说喜欢，要我签完名送她。因为怕羞电影票还是让卢剑送去的，回来说见到了，在墙门外蔷薇花下的青石板上洗头。那个晚上天有些冷，两个人走在街上，相距足有四五米。(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爱情对于我这个老同学就像镜中花水中月，叫人看不真切。记忆中共有两次，第一次在过年的餐桌，被某同学花言巧语半小时后就不见了踪影；第二次说是个文静女孩，紫阳隧道舞厅里羞涩地看着我，后来成了我第一任短暂的女友。难怪有次去澡堂洗澡，他不无醋意地盯着我说也看不出有什么好的!

听说为了这事整整三天在黑灯瞎火的房间里听音乐，还听说三天后每晚七点便穿戴齐整，系着那条标志性的绸围巾独自去跳舞。难怪好几个星期没见他了，再次出现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再不跳舞，从此要认真学英语，来改变命运。听得一屋子人几乎喷饭。没想到这小子倒真有股子狠劲，短短一年半足不出户，硬是啃完了厚厚的几册，考中建行派驻上海的出市代表。两年后最后一次见面已是沉稳中带着腔调，身边还多了个漂亮的上海小妞。

只有静静的反思，带点忧患，带点不服，带点少小时的抗争，成年后才不会有那么多的徒劳伤悲那么多的无谓感慨。卢剑是朋友中靠自己努力改变命运的少数几个，后来杭林逢人就说：“真让人佩服!”

站在弥陀寺巷和松木场路的交叉口，萧萧老树总是说不完的绿荫。那几幢灰蒙蒙的建筑，尽管几乎消失在现代都市的繁华，还有些深深浅浅依然是二十年前熟悉的容颜。

2013/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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