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盛时----------南城往事

我们的纪念日里
那石榴正在开花
红盈盈地站满季节
我们坐在往事里
往事坐在红盈盈的背景里
下午是空荡荡的。干净的天空,像是一张巨大的蓝印花布,顺滑而平静。风从不知明的深处吹来,在街道树林间飘荡,或者游走在天边。
夏季的下午总是寂静而炎热,风吹在脸上,像是被沉闷的喘息,让人忍不住虚起双眼,望着前方被炙烤得变形的景致。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气息,一点点水分带着馨香,毫不留情的被阳光抽干。时间,像是一艘失事的船,泊在一片绿海汪洋之中,大片大片的植物,如潮浪一般迎面,偶尔飞来的白蝶,是飞洒的白花,带着一丝素丽,消失在绿荫深处。那时的少年,背着书包,走在小城的小路之上,穿梭过街市,穿梭过阳光,远远的,和远方交织于一起。
街道边,石榴花开的正艳,像是英勇的火炬,又像少年惊艳的笑容。一不留神,风过,飘飘洒洒,零落一地,如同被人遗忘的一阵叹息。那一抹艳色,没有春花的妩媚,没有傲骨没有冷郁,它们高高的点缀在枝头,迎风而动。
夏日正是午睡的时分,他从床上醒来,午餐的气味还没有完全散去,厨房,祖母正做着家务,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风,游走在长廊之间,绿意渐渐地延伸进我的屋子,光线从林叶的缝隙散落下来,像一地的金币,也落在他的窗口。整个世界后他一步,尚未苏醒。风,有一双巧妙的双手,她抚摸过的地方,都会发出缓慢,轻柔的音乐。幽暗的房间,窗帘印满青色花朵,半合半开,透出一股一看究竟的冲动。冰凉的木椅,若有似无的凉意加身,墙边挂着不知何年的海报,祖母用洋葱泡制的红酒,盐水花生,发出幽幽光泽的杯子,一切一切都带上了时间的气息。我以为它们会在幽静的时光里起舞,可是,多少浓烈或淡薄的情愫之后,它们还是那般安安静静的在原地,只是不知道,有一天,我离去又回来之时,它们能否还在。
在花园的后方,没有生意的理发店,老人们借着绿荫下着象棋,他们说话很轻,淹没在蝉鸣声的底部。白花花的光线,铺盖在视野前,使他们看上去若有若无的。阳光刺眼,又像是水晕淡化四周的景致,情绪也仿佛是沉睡在阴影里的灰猫。他就轻而易举地,坐在布满阳光的台阶边,镶嵌在雕饰之上的一颗宝石。他,爱笑,带着一抹笑容与不可逆转的时光。人流涌动,时间叫喧,风语呢喃,心也乱了,视野晃了,而他悄然坐着,一言不发,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爱走在温暖,甚至有些温暖过头的季节里,这些温暖很像母亲,那一种关怀溺爱的味道。他想着,他希望着,他能有一个小瓶子,将这些温暖,留在冬季,留在空旷的内心,留在以后的很多年。
他微笑,手拿一朵火红的榴花。那无人问津的街角,不起眼的地方,落满了榴花。身后,祖母望着他,清白撒花的布衫,胸口衣扣上扎着栀子花,幽香阵阵。祖母,爱拉着同他,走在夏季绿荫四溢的小路。以前,祖父叫他学骑车,总会走到这一片无人的小路之上,绿光是我们的袈裟,脚下枯叶干脆而柔软。我左顾右盼,在低下枝干上,用手捏住一小蝉,青碧色,泛着蓝光,像是一颗晶莹的宝石,颤巍巍的鸣唱,要拿在耳畔才能听见。就像如今,他远在他方,每每想起,也要聆听心声,才能想起,年少时光里,有那一片红艳艳的花,正在盛放。
有时,他爱在通风的窗前,像是坐在故事里,心情平静,思念延伸。
偶尔来的笑声,像风一样,吹在故事里,吹得那一棵满树的榴花,火红火红地一片一片悄声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