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你哭,永远
走出教室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风很大,席子一样不容分说地就把人裹了起来。我躲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开始打电话。
“爸。”
“你妈把钱给你打过去没有?打了多少?要不我再给你打点儿?”
“嗯,打过来了。”
“打了多少?”
“够的。”我的眼泪开始扑簌簌地往下落,“爸,今年的奖学金没评上,投票选的,票数不够。”(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哦,没关系的。不过,别人得票比你多,你反思过了吗?自己成绩怎么样?给班里做的贡献多不多?是不是其他同学更需要那笔钱?你的人际关系怎么样?……”
爸爸一直都是这样,不管我是和男朋友闹了别扭,还是遇到了别的不如意,他从来都不去评定谁是谁非,而是先让我反思自己。平日里这一招确实管用,因为当一个人充分认识到自己的不足的时候,心里对别人的不满也就减少了。不过这次,爸爸的法宝失灵了。
“不是啊,我没和谁比,也没说不公平,只是感觉……”
“咳,别把钱看得那么重,钱本来是为人服务的,看得太重了,人就被钱控制了。”
“不是不是,”只觉得心里有一万句话,却都堵在了喉咙里面,“别人可以不把钱当钱,但咱家的钱都是你和我妈一分一分挣的啊。这几天我妈的活儿忙,每天晚上都九点多才回去,黑灯瞎火的,下点儿面条儿就是晚饭了。我这么大个人,非但不挣钱还花钱,想给你和妈省点儿都不能。”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这才多少钱啊,你就这样?只要你好好上学,以后不就什么都有了?我今天刚发了工资,本打算再买辆摩托车的,让你一说,我都不好意思买了!”他在那边自说自笑起来。
爸爸在外地工作,每个月回家一次,为了省那乘汽车的钱,几年来一直骑着摩托车风里来雨里去的。夏天还好,若是冬天,从公司到家里,人都冻得要僵了一样——两个小时的车程啊!
想到这里,我泣不成声了:“爸,你和我妈都太不容易了!”
“快考研了吧?好好学习就是了,别想那么多。钱不够了就给我打电话哈!”自小爸爸就怕我哭,所以对我说话总像是在哄小孩,这么多年,连声儿都没对我高过。如今,他又束手无策了。不多一会儿,我们就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中午,弟弟给我打来电话,问我前一天晚上怎么关机了。我想了一下,告诉他,手机没电了。
“咱爸说你哭了,打电话要我安慰你,可给你打了很多遍都不通。我和咱妈都着急得不行,以为你想不开了呢!”说完他就笑。
如我所料,弟弟是爸爸搬来的救兵。爸爸的嘴巴一向很严,我给他说悄悄话,他连我妈都不告诉。这次一定是因为他对我实在没招儿了,又感觉我这边情绪还没完全稳下来,才向家里求援的。
我让妈妈接电话,没想到她前一天下午还好好的嗓子,今天就沙哑得很了。她说:“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别把它放在心上。需要钱你就说一声儿,家里不缺你的。”安慰得差不多了,她就开始催促着挂电话——依旧舍不得那几毛钱的话费。
我本就是个眼泪极多的人,身边的人都已经司空见惯了,男朋友也终于在两年之内变得习以为常,只是,这两个从我发出第一声啼哭就陪在我身边的人,过了二十二年,竟然还会因为我的眼泪六神无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