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点

张振兴紧张的盯着电脑屏幕，右手微微颤抖，犹豫着滚动着鼠标，突然电话响起，是铁子郝志，“振兴，你进面试了！”振兴愣了一下，马上点开人事网，没错，“张振兴，笔试排名第一”。他又下意识地扫视了一下其他名字，那些幸运的名字也仿佛在傲视群雄，相互庆贺。然而除了他，一起考的同学都没进。张振兴强抑住激动，颤抖地问：“你们......”“只有你是幸存者，好好儿准备面试吧！”振兴从郝志的语气中听出了几许失落。

大学毕业将近两年，为了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牧区出生的振兴在市里租了房子，奔波于各种考场。网上每一条看似不起眼的考讯都会在第一时间被疯狂转发。长龙般的报名队伍中的每一位都摩拳擦掌、虎视眈眈于那几个少的可怜的职位。经过焦头烂额的准备、笔试，就是漫长的等待。人总是喜欢幻想，掉进自己编织的成功美梦中，直到现实露出冷峻的脸。就是在这样一次次的幻想——破灭中，振兴感到精疲力尽。“工作怎么样了？”成为他最害怕回答的问题。每当听到其他同学考上的消息，他从心底就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股强烈的酸妒，同时也给自己更添一份灰暗。然而就在他几近放弃时，命运女神却对他露出了甜蜜的微笑。

振兴感到一股久违的活力重新注入体内，他像脱笼的小兽般欢欣雀跃，他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妈，我进面试了，成绩第一。” 电话那头母亲激动的声音传来：“好好.......孩子，可是，这些天我听说笔试是凭真本事，面试就要打点了。”

打点？一个隐晦而神奇的词。凭借它，邻居家高中毕业的儿子进了巡警队；凭借它，勉强进面试的人能够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凭借它，无数人青云直上，仕途顺达。振兴苦笑了一下，无奈地摇摇头。

“振兴，爸妈就是去借也得打点，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电话那头，传来母亲温柔却坚定的声音。

振兴想到了牧区的家。父母与所有牧民一样，长年忍受孤寂，尤其在漫漫冬夜，只能通过看电视来打发时光。羊和草场是牧民唯一的经济来源。牧民终年忙碌：春天忙着搭配饲料养春膘，夏天担心潮热剪羊毛、打扫棚圈防病毒，秋天储备草料，冬天在寒风中防止每一只羊离群........就是在这样的日复一日的单调和孤独中为他们的孩子积累着在大城市立足的资本。(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振兴，妈想好了，先卖掉一半儿羊，再借点，能凑够十万。”母亲下了决心，“妈，不能卖羊，那是咱家的命根子，再说咱们在城里也没有势力亲戚，即使送也没有门道啊。”振兴刚才的喜悦已经烟消云散，“你爸有个老同学有认识人，咱们托他办这事儿。”母亲充满希望。

回到租的房子里，振兴盯着那厚厚的书发呆，那书仿佛在嘲笑振兴乡下人也幻想着有钱人才能拥有的“公正”。振兴懊恼的用被子蒙住头，他何尝不想把握这次机会，可是.......

“喂，振兴，”郝志打来电话，“咱们班刘华考上A市的事业单位了，她是外地人，举目无亲，看来面试还是公正的，你好好准备吧！”铁子不愧是铁子，总在最需要安慰时送来关怀。”真的吗？“振兴腾地坐起来，睁大眼睛。听了太多的“打点”，这一例显得那样不真实。

振兴默默打开书，埋下头。

转眼距离面试只有两天了。母亲来电话了，“振兴，凑够了，妈给你打到卡里，下午你给你叔打去。你叔说办成最好，成不了就退钱。儿子，一定得打。”

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在什么地方见过呢？振兴一边思索一边慢吞吞地走向银行，对，就是在驾照考试科目三中的“打点人”口中的话。在严格的红外线的监视下总有不自信的人抱希望于这些所谓的“内部人”，结果是：明明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过了，反倒成了别人的功劳。

振兴咬咬嘴唇，转了身。

面试成绩是当场公布的。当振兴走出考场，一个考场工作人员紧跟着在外榜单上写出振兴的成绩，98分，又是第一！

围观的竞争者们眼中流露出羡慕更多的是狐疑，有的甚至窃窃私语“一定少不了打点！”振兴淡淡一笑，深吸一口气，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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