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笑非笑
现在我要说些什么,脑子里突然蹦出以前学校报刊上一个人笔名是天竹木子这样的东西。就在桌上用手指写一遍,很容易的可以猜到名字应该是李笑。上竹下天为笑,上木下子为李。只是在桌上用手指写出这个笑字,则越看越不像。
真是奇怪的事。那一个笑字仿佛下身穿了件极不合宜的格子布裙,叫人一时忘了它原本穿旗袍的模样。
很多时候不都是这样么?最司空见惯的东西往往一下认不出来。枝头一朵花去问它是梨花还是杏花,那可不就是普普通通的四月桃花?那么此刻坐在我对面,穿着呢子外衣头发剪的清爽干脆的,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你么?
不是你又是谁呢?
好多年没见了,难保不变了模样。只是眉眼之间似乎还半隐半现当年的气韵,谈吐之中也好像还留着习惯的措辞。尽管如此,若叫我单凭这零碎散乱的印象就去把你喊住,问你可是我认识的某某,我想我做不出来。可是今日你把我叫住,又凭的是什么呢?
我这样问你,怎么就以为是我,没准是别人,认错人会是多难为情的事啊。你打趣说怎么认不得,飞散作了烟尘也认得。终究认真起来,说只是感觉像罢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原来只是一种感觉,也是,还不就是种感觉么?你的眉眼和谈吐对我而言也已睽违多年了。你喝了一口面前点的茶饮,望向窗外。
“没想到在这遇见你”
“没想到?”
“嗯啊……”
“那你想到在哪会遇见我?”
“这个不好说,或许在某个曾经去过的地方吧。”
“我说你该不会就没想过还能遇上我吧?”
你笑笑,还是从前的那样的笑,难为之中却总有一种强撑硬挺的从容。
我也顺着望出去,这么普通的街道,这种普通的茶餐厅,这种普通的晴天,这种普通的重逢。就没有可能变特别一点么?或许说重逢有点太一厢情愿了。所谓重逢一定是含有再次相会的期望的,是总要排除或大或小的阻隔,是向茫茫人海的挑战。而今日,我们碰上了,就我而言心中并没有要再次见到你的愿望,甚而在天涯两去的这些年里很少想起你,也没有想你过的如何,幸福快乐与否。可是就在我都可能快要忘了你时,你在这人潮反复之中把我叫住,问我是不是你认识的我。
这顶多算是某种特别的邂逅吧,我们认识了然后我们在岁月里把彼此淡忘掉了,今日,只是两个人的普通的“邂逅”,只是你懂我的名姓。
我在心中打算问你的近况,又觉得问起来不过是谈些不伤皮肉的话,隔靴搔痒罢了。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多。在最初的分开的几年,还组织过聚会。天南海北的故友回来也凑不成两桌席。见到了说说当年,问问近况,谁问了都是一样的答法,实在无趣。无论是工作学习恋爱,人与人决不能隔的太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才有好多话聊。昨晚的某台电视何其狗血,午餐如何糟糕,一起走在路上都能促出好多些笑话来。那些相距甚远却维持数年的感情,我只能去羡慕。在我的概念里,距离就是用来产生距离的。
然而最后我还是问起你的近况,顺带着想想当年。好像是完成任务一样,你说我听,在合适插话的地方插上几句,笑的热情。
最后是怎么结束这次邂逅的呢?最难的是分手,谁先提出来,或许因为事忙或许天已昏晚,或许尴尬中不能够再挨片刻,反正要有个人先提出结束,而这个人必定是觉得难为情的。
出了店,说有时间再会。天确实已晚,路上的人确实少了很多。在这么多人之中,会不会也有重逢的呢,在店中,某两个落座的人,会不会也和我一样,身处窘境呢?
你先扬手说再会走了,而我还立在原地。其实我在想,为什么一直以来没有遇上我天天期待着能再见一面就好的那个人呢?过的可好?绝对不能在这么普通的晴天,这么普通的街道,在这么普通的茶餐厅里回想过往。那一天也绝对不能穿的这么随便。
然而我感到了羞愧,你我的“邂逅”是没有错的,只是我没有期望过。我期望的是一场特殊的充满情感的重逢,而不是一场尴尬收场的“邂逅”。
我所记得的是你扬手挥别,那难为之中却总有一种强撑硬挺的从容的笑容,似笑非笑。或许你和我是一样的想法吧。
而我立在原地,似笑非笑。茶餐厅的玻璃上映出我的脸来。我看见了就走开了,那张脸也便就此消失了。
注:笑,上为竹,下为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