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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遥远的鄱阳湖

2008-10-28 20:23 作者:鄱湖龙王  | 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的村庄地处鄱阳湖畔,它三面环水,只有一条小径通向外面的世界。站在村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够驰骋视线,览尽湖光山色。而我的那幢老屋,临水而筑,更是给了我亲近鄱阳湖的机会。因此,我与鄱阳湖之间,是有着一种宿命上的因缘的,似乎从孩提时起,我就开始了对鄱阳湖的解读。

用不着远足,就能与鄱湖风光亲蜜接触。少年时候,父母在外劳作,我一人在家,并不会感到孤独。蹲在门口,我会整个上午或整个下午沉醉在诱人的风景里。天的鄱阳湖,像一幅巨画在我的家门口尽情铺展开来。湖水汤汤,碧波荡漾;白帆点点,橹声矣乃。湖面尽处,远山连成一抹青黛的线条,似有还无,含蓄隽永,对少年的我来说,像是不可预知的未来,具有一种神秘的召唤的力量。其实,我知道,浩阔湖面的四周,是波阳,南昌,修水,星子各地,我曾随着父亲沿水路到过这许多地方。在我的印象中,鄱阳湖总是风平浪静的,即使起风,也不会有大海那样的浊浪滔天,不过是像母亲偶尔动动肝火,声色都是严厉不起来的。季是涨水时节,鄱阳湖满满盈盈的,丰润温婉。这个时节,是水路运输的最佳时节。湖面上帆影点点,在朝阳或夕阳的映照下,像一片片盛开的水仙花,让湖面更显娇美艳丽,充满了诗情画意。

鄱阳湖的另一景致就是水草和水禽。村东面有一片狭而长的草洲。狭,是因为它宽不到二百米;长,可是绵延几十公里至一个不为我们熟知的地方的。这不仅是我们的乐园,更是儿们的栖息地。最多见的是鹭。这种水禽有时独处,有时则是群居。我们经常看见成千上万只鹭憩息在茂密青翠的水草上的壮丽景观,那真是让人们啧啧称奇。青青的湖洲上,一大片白色的鹭,云一样铺展开来,与清澈透亮的湖水相映成趣,相得益彰。水鹭似有灵性,当我们靠近它们的时候,尽管与我们还保持着距离,有着一种警惕,但不惊慌,它们扬起长长的脖颈,咕咕地叫上几声,算作是招呼,于是我们就与它们引以为伴了。除了水鹭,更有些时候,我们还能一睹天鹅的芳容的。在一个大清早或一个落暮时分,从湖面的远处上空,翩翩飞来一只天鹅。本来,天鹅和鹭在外形上是很相似的,但我们从飞翔的姿势上就判断出了这是一只天鹅。那真是天外仙客,让我们敬畏继而自惭形秽。我们远远地看着它落在草洲上的某个地方,优雅、高贵而又仿佛有些忧伤地踱着步子。我们有些想不透,天鹅为什么总是独处?那时做孩子时想不透,就是现在也没想得太明白,难道至美的灵物总是孤独的?不管怎样,我能在鄱阳湖的草洲上见上几次天鹅,总是感到幸运的。

湖边的草地,是我少年的温床。它也许不同于“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但它对我的柔情,以及我对它的依恋,是极纯粹的。湖水清得像是充满了禅意,湖边的青草,在天光的侧影里跳跃着。少年的我,牵着那头水牛,来到草洲。我来到草洲,总是要牵着那头水牛的。青草见到水牛,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很满足,就像我坐在湖边,把双脚放进湖水,看鱼们碎碎地交谈,也很满足。这是少年的我唯一能感到满足的时候:天空把自己的宫殿筑建在清澈的湖水里,鱼们雍容而又懒散地穿行在这些宫殿之间。湖岸边,青草像女人一样,温软地喂养着我的水牛。我很感激青草,水牛是我唯一的伙伴。我经常从它敦厚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道道鞭影,也看到了它没有尽头的痛楚。它低着头,拉着犁铧,把土地翻过身来,像是留给自己的道道伤口。但到了这时候,它没有了忧伤。我和我的水牛从来没有上演过牧童式的浪漫,但我和我的水牛都是聆听了鄱湖泥潮和青草气息的教诲的。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这种濡染于我是十分珍贵的。

与鄱阳湖相关的记忆当然不会没有渔民。鄱湖渔民大都是脸色黝黑的,就像是他们的胎记一样。他们的劳作是不分白天黑的。白天,他们拉大网,这在我少年的记忆中是最为深刻的。这种劳作的场面是带有了北方人的强悍的。几十个人,把网撒成一个大包围圈,然后分成两组,用力拉网,很有节奏感,并且喊出号子,嘿哟嘿哟的。等到收网时,节奏加快,鱼在网里跳跃着,渔民在岸上欢呼着。有时一网可以网几千斤鱼,当然更多的时候是收获甚微。如果是这样,他们会另选一个湖域,重新开网,直到有了满意的收获为止。晚上是拉不成网的,于是就有许多渔民趁着夜色,轻轻地划着小渔舟,撒下丝网,等着第二天早上收网,说不定有着意外的收获。这渔舟就是他们的家,他们也许几个月也没有回家一趟,鄱阳湖就是他们的家。我家门口晚上经常泊着一些小渔舟,他们会送给我们一大碗新鲜的鱼,我们就会送给他们一些新鲜的蔬菜。听口音他们都像是外地人,并且有不少都是母女渔民,因为男子要拉大网,一般不会在这小渔船上的。我那时是读过“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之类的诗的,看到那些渔船上的女子,我有着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她们立在船头撒网,或在船尾摇橹的姿势,在我的记忆中像是舞蹈一般优美。其实她们的渔民生活是非常艰苦的,但她们的渔歌是那样的动听,在鄱阳湖的夜色里,水一样清洁的月光,水一样柔软的渔歌,总是如此装点着一个水乡人的,让梦也带有了一种特有的腥潮气味。

十八岁那年,我乘着轮船去了某个城市读书。那时,能带给我们这个水乡村落一点文明气息的就是这轮船,这常常让我想起读过的铁凝的《哦,香》里的那列驶过山村的火车。那是我第一次乘上轮船,站在船舷上,心里很激动。船后的浪花如玉屑般向后退去,遥远的地平线渐渐地清晰起来。间或,一只不知名的鸟出现在视野中,然后慢慢地如秋叶般落下,静静地贴着湖面滑过,形单影只地消失在无名之处。这时,一种异样的感觉攫住了我,我隐隐知道,这似乎成了我少年生活的一个总结,我对鄱阳湖的情愫,以后可能只会在梦和记忆中回味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和鄱阳湖的因缘是有着一种形而上的宿命感的。我的第一首诗叫《泥潮》,第一篇散文叫《我的名字叫水》,都是写鄱阳湖的。而且,我的祖父给我起的名字,真的就有一个“水”字的。

至今,二十几年过去了,时光似乎转了个轮回。每次回乡看望父母,却没有水路可走,只能是乘车了。鄱湖的许多水道淤塞了,湖洲秃了许多,候鸟也不再常常光顾了,文明似乎掠夺了许多美好的东西。美丽而遥远的鄱阳湖,还记得那个少年对你的依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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