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体列传：莫塔利安 《苍白之王》（第六章）
史蒂文再也坐不住了。恐慌与愤怒在他心中越发膨胀，他知道自己应该不动如山，在其他人暴露出自己软弱的时候，他本该成为不可动摇的权威核心。这才是他应该做的。
他是秩序的最高代表，可他却正在对一个危险的弱点屈服，几近声嘶力竭。
他不在乎了，其他高级监事也是这。逼近加拉斯帕的恐怖太过骇人，没有留下政治盘算的余地。
史蒂文在控制室的全息成像桌前来回踱步。他抬头看了看技术人员的等级，当他经过，目光在屏幕之间来回彷徨，好像他这样可以更快地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样，更快地知道，然后更快递采取行动。其他的高级监事正像他一样无助，绕着他转来转去，当他冲过去的，就拖着脚步闪开。技术人员喊出战况，他们的声音就像是多余的唱诗班一样，全息成像桌上的符文越来越靠近加拉斯帕了。
“监视堡垒被甩开了。”乌瓦利特声音颤抖地说道。“他们跟不上敌人的步伐。”
“然后加拉斯帕会自己阻止这些船。我们有防御。”他突然转向离他最近的技师。“开火！”地基防御是在他的直接管辖下的。“在舰队进入轨道前就干掉它。开火！立刻开火！”
“主监事长大人，”技师抗议道。“我们还没队舰艇进行瞄准。前方的小行星挡住了我们的视野。”
“那就消灭他们！”
“如果我们再等久一点,我们就有可能从侧面进攻他们的轨迹。”乌瓦利特说。
“到那时他们会有多近？那就太晚了。我们有弹药。”他朝他视线内第一个技术人员戳了一下。“小行星在射程范围内吗？”他问，不管通讯员是否知道。
“马上。主监事长大人。”史蒂文左边的一个技术人员说。
“那就消灭他们！”史蒂文喊道。“开火！这是命令！”
“开火,”技师说。
史蒂文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命令已经传达，而这命令正在导致行动。这使得思考更加容易。加拉斯帕的大炮可以阻止敌人的舰队。不管来的是什么样的船。它们都无法承受成千上万的轨道和地基火力的轰击，
“打开穹顶。”史蒂文说。“是时候见证骑士团的威力了。”
主指挥中心的天花板向后隆隆作响，露出了一个加固后的玻璃圆顶。随着沉重的机械研磨声，地板的中心上升到一排排座位上方，高级监事们进入了圆顶，周围的景色一览无遗。
虽然这座它是巢都中最高的尖塔，但它也是防御最严密的堡垒，它的防御武也能搁置疑。它屹立在巢都的中心，实际上被厚达几公里的坚墙围绕。尽管它很高，却给一种矮小的突出物印象，铁质混凝土桥墩是如此巨大，以至于覆压在上。
穹顶的开启使得其他高级监事的不安得到了安抚。加拉斯帕的公民很少有机会向外看，除非他们被迫到外面去。在这个距离永远云层不远的有利位置，他们可以从各个方向看清几十公里外的东西。堆积如山的废料在巢都附近以同心圆的方式摆放着。在靠近地平线的地方，远处其他巢都的轮廓突显出来。从一个巢都到另一个巢都,每一个都全副武装。
穹顶刚刚开启，行星便咆哮着嘶吼起来。炮火的轰鸣震动了主指挥中心的墙壁和地板。整个巢都随着齐射的节拍嗡嗡作响。炮口喷出火焰，三十米长的弹群遮蔽了天空。火炮退膛，巨大的活塞在自动装填机准备再次发射前砰砰反弹。
炮弹穿越云层划过天际。灰褐色的天空被成千上万条尾迹的反光映得通红。
在史蒂文看来，当技师们喊出开火报告的时候，灯光似乎还没完全黯淡。全息成像桌再次绽放，撞击的痕迹重叠得如此之多，以至于它们都变成了均匀的光芒，模拟着在虚空爆炸的力量。
史蒂文想象着炮弹命中小行星的情景。“这就是对入侵者来到加拉斯帕的欢迎，”他说。“入侵者就是这样死去的。首先是小行星，然后舰队。枪声不会停止，直到他们片甲不留。”
“他们也有枪。”乌瓦利亚平静地说。
“我们有更多。”
战争的指挥权从乌瓦利亚手上溜走了。监视堡垒失败了，这意味着她也失败了。一旦危机过去，他将不得不让她远离自己的家庭。
“我们不应该.......”乌瓦利亚开口了。
灾难性的爆炸声淹没了她的声音。战争仍在继续，他们互相杀戮，歼灭的咆哮声越发响亮。穹隆虽然是隔音的，但那声音实在太大了，史蒂文哀嚎起来，捂住了耳朵。
天空中早先的光芒似乎什么也不剩下了。现在是一片火海。云层在白热闪光和烈焰中翻滚。史蒂文转过身来，不去看闪光，感到一阵眼花缭乱。
“目标崩溃。”一名技师喊道。
“发生了什么事？”史蒂文问道。
“小行星已经爆炸了。”
“我们击溃了他们？”
“不,主监事长大人。他们自己爆炸了。我们无法透过碎片进行观察。”
另一名技师警告说。“影响即将到来。”
“继续射击，”史蒂文命令道。
“我们难以瞄准目标。”
“继续射击,我说了！”
枪炮声呼啸而过，在愤怒降落前，那可怕的声音变作细微的呢喃耳语。天火焚烧着大地。流行和火船的残骸划破天际,坠入地表。金属碎片像是如滂沱大雨般落下，跟那燃烧的巨石一起撞击着大地。巢都在每一次的攻击中颤抖震动，灰尘从每一个新的伤疤升起。穹隆外的地表已经不复存在，被烈焰冲天的地狱所吞没。史蒂文屏住呼吸，等待着流星撞中尖塔。他试图下令撤回穹隆。但一想到要在黑暗中等待，连灰尘和火焰都不看见，那就更可怕；紧接着接着新的烈火和爆炸连绵起伏，在技师宣布“舰队正在轰炸我们”之前,全息成像桌已经展示了它们的样子。
史蒂文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了。灰尘,烟雾和火焰吞噬了整个世界。世界消失了,末日临近了。爆炸的轰鸣声持续不断，在没有间隔的轰炸声中，史蒂文仍然能感觉到不同节拍的敲击。他喘着气，眼睛睁得大大的，向后靠在桌子上，其他高级监事也在叫喊，但他除了那令人心力交瘁的吼声外，什么也听不见。他也在喊着，虽然没人能听见，他一遍又一遍喊着他最后的命令，因为当世界燃烧，巢都颤动的时候，这就是所能剩下的东西，
“继续射击！继续射击！继续射击！”
他现在尖叫着说出这话，而且他必须喋喋不休地说着，因为如果他闭上了嘴，那他就只会尖叫，只剩下无脑的恐惧和愤怒的嚎叫。目标消失了。火炮在盲目地射击。但他必须相信有足够多的火力在被运用，而且即使是混乱的无序射击也能打中些什么东西，毕竟它的火力是那么凶猛。他不相信加拉斯帕已经无能为力了，尽管人们已经可以轻易相信加拉斯帕将会走向灭亡了。
然后，在混乱与烈焰中，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巨大得无法隐藏，它从燃烧的天空上降落。这是一艘长达数公里的战船，就像是一座巍峨的战争峰峦，正朝着巢都驶来。
在第四骑士的舰桥上，莫塔利安和他的连长们目睹着舰队最后的防御在加拉斯帕持续不断的炮火下消失。在战略讲坛的位置上，莫塔利安正感到战争正朝着他所预见的方向发展。镰刀的锋刃即将刺向骑士团的心脏。
当小行星解体时，装置在它们身上的炸药被触发了。流星像是雨点一般落在星球，最后一艘火船也坠毁在星球上了，它的死亡迅速而猛烈。
舰队的盾牌已经不见了，但它发挥了它的作用。它把死亡守卫带到了接近轨道的地方。现在，它发出了第一击，为第四骑士开路，片刻之后，舰队开始密集齐射。
“加拉斯帕确实防御严密。”巴拉辛说。
轨道上的火炮平台在撞击着舰队，地面上的火炮在不停地齐射，小行星消失后，舰队很脆弱。透过主孔的视野被炮弹的纹路划破了。
加拉斯帕已经时日无多。“防御跟我们预料的一样。”莫塔利安说，“因此，是不够的。我们的路就要打开了。”
他说话的时候，行星火炮的火力断断续续地响起。齐射的强度减弱了。来自地表的炮弹缺乏摧毁小行星的集中火力。
“他们看不见我们，”莫塔利安说。“带我们进去吧。”
“引擎满速。”舰长拉纳.艾佛纳斯说。第四骑士一马当先，如同离弦之箭般降落在燃烧着的加拉斯帕大气层上。
“呼叫舰队。”莫塔利安说。
“舰队频道已经开启。”通讯管护垫道，一个青铜通讯器从讲台上的一根机械树突上升起，它的格栅像是蛇罩一样张开。
“所有舰船。”莫塔利安说。“开始撤退吧。”巴拉辛没有错。流星和轰炸的共同打击削弱了加拉斯帕的防御，但这只是暂时的。敌人的炮火很快就会再次找到他们的目标。没有一艘船能长期承受那样的火力。“撤出这个星球的炮火射程，”他继续说。“敌舰很快就会跟上了。吃掉他们，然后等待着我的信号返回。”除非火炮失效，否则他的主力舰无法靠近。如果他们无法靠近，那就不会有胜利。
我会让他们闭嘴。
第四骑士在火焰的笼罩下穿过云层。我在这里，加拉斯帕，镰刀的刀刃正在向你的心脏摆动。火焰风暴猛烈地撞击着这艘船，但它的路线稳定无误，经由预先测定的。突击船的目标看不见的，被燃烧的,有毒的,肮脏的空气所掩盖了。虽然它藏于身后，但它仍然死期将至。莫塔利安仔细研究了星球的渗透报告，他对加拉斯帕的地理知识足以让他精确定位最大的巢都。第四骑士的远程占卜器阵列计划在舰队进入星系的时候就已经确认了它的位置，瞄准了辐射热量最集中的地方。
舰队前进的速度很快。这也是根据加拉斯帕的行星旋转来计算的，这样第四骑士就会在巢都的近表面开始降落。入侵是镰刃的扫荡,也是长矛的投掷，它即将击中要害。
第四骑士冲出云层，进入尘土的漩涡中。透过灰白色的漩涡，隐约可以见到巢都的轮换，庞大遥远而又近在咫尺。第四骑士逼近了巢都上部，在破撞的瞬间仍在向前冲去。时间越发珍贵,越发稀有。即便如此，莫塔利安还是等到了最后一刻才说：“反向推力,做好冲击准备。”
拦阻推进器轰鸣着发动起来，其排出的火焰是如此强大，热量烧焦了前面巢都的墙壁突击艇被一场火焰风暴减慢了速度。拦阻推进器的震动会把其他船只撞成两半。重力矢量的变化对于凡人船员几乎是致命的，那些行动太慢而没能跟上莫塔利安命令的人撞在舱壁上，脊骨粉碎。在舰桥上，巴拉辛和特苏斯紧紧地站着，一只手抓着围绕着战略讲台的栏杆。莫塔利安没有人搀扶，屹立不倒，像是死了一样。
巢都城墙上的炮塔开火了。这是一种可悲的反抗。这对第四骑士毫无意义。
很慢，但还是那么迅速,那么恐怖，战船冲向了高塔。莫塔利安看着墙壁填满了宽阔的视野。
从高塔边缘发起的打击命中了要害。第四骑士砰地一声撞在了巢都的一侧。
现在夜幕降临，现在烈火横扫。
敌舰在从山顶往下不到四分之一的地方撞击。外墙离中心还有几公里远，但主控制塔在摇晃，这使得史蒂文失去了信心。他撞到在全息成像桌上，摔倒了,滑过地面。技师从位置上摔落。高级监事跳下椅子，从位置跑下。穹顶已经破裂。
史蒂文仰卧在桌子上，抬头望着滚滚浓烟和烈火，一声巨响震耳欲聋，一定是加拉斯帕自己在痛苦抵嚎叫，他等着自己摔下去，等待着结局。
高塔又摇晃了一下，不过没有那么剧烈了，他总算坐了起来。他从穹顶的下部往下看，看到朦胧的,半遮半掩的巢都，一切都在摇晃，不是所有的普罗塔科斯高塔都能经受得住震动。有一些从巢都中脱落，它们脆弱的线条突然显得精致无比，当它们被尘埃云的黑暗所吞没时，便自我解体了。有些倒塌成几段，似乎自己折断了，尖塔突然指向下方，然后也消失了。
主指挥中心内部的电源忽明忽暗，巢都破裂的地方，巨大的电弧在黑暗中闪烁，然后消失了。
停电了，在这几分钟内。史蒂文在黑暗中等待，一动不动。毫无办法。然后灯光又亮了，塔也停止了摇晃。
他踉跄地离开了桌子，成为第一个重新站起来的监事。在他下面，技师们又重新回到他们的岗位上，他们抬头望着，等待着有人发出命令，任何命令都行。
“把这个命令发给所有巢都，”史蒂文说。“我们被入侵了。敌人在这里。将巢都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入侵者身上，消灭他们。所有巢都，奉主监事长之命令，全体出动。”
只有一艘船。这只是一艘船。很难记住这一点。这艘船太大了。它的军队有多少并不重要。我们的人数是他们的几千倍甚至更多。
他还在指挥。他还在掌控。
第四骑士击中的地方燃起了大伙。整个区域都崩溃了。巢都已经无法辨认了。没有大厅,没有走廊，没有工厂。那里只有一片废墟，杂乱的金属框架中混杂着参差的岩石和混凝土堆。
死者数以万计，这些都是没有被撞击的力量和热量蒸发掉的尸体。尸体覆盖在石头上，那些被埋在石头下则被石头压碎。随着轰隆隆的撞击声和巢都倒塌的二次破裂时慢慢消失，伤员们莫名其妙的哭喊声响起。
这种破坏是彻底的。劳动单位漫无目的地走在瓦砾堆上，突然失去了目标。他们没有指示，也没有监督者鞭打他们，训斥他们该去哪里。
恐惧穿透了麻醉药物的迷雾。对于一些不幸的人来说,他们朦胧地触摸到了觉醒的帷幕。
没有一个劳动单位有真名。他们有的只是数字名称。但是哪里有意识，哪里就有身份，而身份需要一个名字。
在头脑清晰的时候，这个女人认为自己是金人。她叫“挖掘者。”，因为当她不在垃圾回收工厂工作的时候，她会在成堆的垃圾中挖掘。它们由完全被放弃的材料组成，这些材料缓慢地从工厂的排污道流出。她仔细挖掘，想在这些污物中找出额外的营养成分，那些小而油腻的脂肪块太小，极其无法处理，那些是可能进入嘴里并被咽下的黏液和渣土。
她现在不挖了。现在，她害怕了。她也充满了好奇。她和刮擦匠一起蹲在一块岩石混凝土后面。他是她同队的另一个单位。他们面面相觑，眼睛仿徨苍白，瞪得滚圆，脸上沾满了污垢。
“我们该怎么办？”刮擦匠问。他似乎不确认自己是否得到了呼吸的许可。没有人强迫他们做任何事，他们周围的人都死了。没有人可以帮忙。
挖掘者向他们的掩体上方望去。她隔着巢都打开的大洞，望着撞向普罗塔科斯的利维坦。就好像有一把锤子被拿去砸烂了这个世界。
“我想看得更近一点。”她说。除了新奇的惊奇之外，还有一种新的体验——好奇心。这艘船成了现实新的中心。它在呼喊她。它也呼喊着刮擦匠。他点了点头，两个人从那块碎石后面走了出来。他们爬过废墟和死者。他们绕过许多层深的新竖井，那里的火焰像是火山喷发一样呼啸而出。洞穴的地面被墙壁和天花板压碎了。他们走到从前根本没有空间的地方，船头在他们眼里变得越来越大。
“这怎么可能？”刮擦匠说。他的声音听起来跟挖掘者一样害怕又兴奋。“骑士团怎么会允许这样做呢？”
“它不会。”挖掘者说。她对自己刚刚说出的不可思议的异端邪说咯咯地笑了起来。“它不会。”她又说了一遍，只是为了听自己说出这些话。
他们在离船头末端还有几百米的地方，在船头下方还有一百米。热量从船头散发出来，烤焦了挖掘者身上的渣滓。她抬头看着海兽，不明白这是什么，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它改变了一切，因为这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刮擦匠呆住了，紧紧抓住她的胳膊。
“什么？”她想挣脱开来，更靠近那巨兽。
“听！”刮擦匠嘶嘶地说。
她现在听到了隆隆地脚步声。熟悉的声音使她毛骨悚然。兴奋消失了。骑士团的力量正在逼近。她已经能感觉到那股束缚再次包围了她。她挣扎着呼吸。军靴行进的声音越来越大。它们从四面八方传来，从洞穴周围坑坑洼洼地洞口回荡。
几米远的地方，在碎石的裂隙旁边有一个洞。她冲过去，蜷缩在里面，刮擦匠在他身后匆忙逃去。他们人自己显得尽可能小。她没有时间逃离洞穴，挖掘者也不知道自己能逃到哪里去。在巢都的这片区域，她所熟悉的唯一空间都消失了。
她和刮擦匠颤抖着等待着。行军的声音越来越大，然后士兵们来了。他们如潮水般涌入洞穴，一波又一波狂热的军官带领着被药物麻醉的奴隶士兵进入一种无所畏惧而又顺服的侵略状态。
刮擦匠害怕得开始呜咽。挖掘者发抖得几乎无法呼吸。这是他们所知道的最可怕的骑士团威严的展现。他们看到过士兵们对那些不符合监事要求的人的惩罚。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军队。他们披着被漆成红蓝相间的甲壳甲，这是骑士团的对称颜色，成群结队地冲进洞穴，就像是一队队蚂蚁冲进巢穴，消灭入侵者。
有那么几分钟，在新洞窟的一片混乱中，在所熟悉的一切都被摧毁了后，一个梦想在挖掘者心中搅动起来。当士兵们到来时，梦想又破灭离开。她熟悉的现实又回来了。不可能被摧毁，专制的秩序将会恢复。
在船头底部，大门敞开，就像是一个怪物张开了血口大盆要吞吃东西。斜坡向下延伸。挖掘者听到了其他的脚步声，更加沉重，在士兵们迷醉的跺脚声之外，以一种不详的精准前进着。
从黑暗的船深处，走出了身穿死灰色盔甲的巨人方阵。挖掘者大吃一惊，她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害怕骑士团的士兵。这些人完全属于另一种存在。他们在无情地向敌人挺进时表现得太过完美，那戴着的非人的头盔太过可怕。他们的首领是最伟大，最可怕的巨人。他比其他人都高，他身披兜帽而非戴盔，虽然呼吸器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挖掘者只要看到他的眼睛，就知道死神已经在她面前出现。
刮擦匠害怕地呜咽着。
在死神周围环绕着的战士虽然没有他般高耸，但也比其他的同类更加令人生畏，更令人不安。他们无情地行动着，其沉默的本身就是一种武器。挖掘者想，那是死神之手。是他意志的延伸。
成千上万的巨人迈步走出舰船。他们形成了一个楔子，凿开了骑士团的大军。加拉斯帕的士兵们包围了入侵者，并前来摧毁他们，但当攻击开始时，他们好像只是把自己奉献给屠杀。巨人之首们拿着一把巨大的镰刀，他的战士们手持的武器都是它形象的仿照，只不过比它更小一点。挖掘者倒抽了一冷气。士兵被镰刀收割。尸体爆炸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一场血雨洒满了洞穴。刮擦匠抽泣着，揉着皮肤上突然出现的一层血污。挖掘者感觉到血水从她而后滴落下来。但她视而不见,置之不理，只是呆呆地盯着，动弹不得，只见镰刀来回横扫，心脏每跳动一次，就有成百上千的骑士团士兵便被染得深红的镰刀收割，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怕的巨人之主大步向前，毫不迟疑地杀戮，军队在他四周倒下。
士兵们佩着枪离开船只，他们开火了。隆隆的枪弹声就像是巨人到来的雷声的回响。骑士团的部队进行了还击。但相比之下，他们步枪所发出的枪声可怜无比，只像是是婴儿无助的嚎叫。
挖掘者瞪大了眼睛，不可能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地发生。她的心害怕得怦怦直跳，但又激动得像要爆裂开来。骑士团一波又一波地进攻，而巨人们则将其尽数摧毁，就好像穿过烟雾一样。挖掘者的牙齿随着枪炮的节奏打颤。她敬畏得心醉神迷，浑身发抖。
这不仅仅只是巨人。诸神降临了，带来了万物的终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