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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10

2023-07-05 22:10 作者:泥青Syan  | 我要投稿

胡西林的工位处于所有人必经的门口左侧,因为光线的原因其实不太注意并没有人能看到他,但他总是会在临下班前从工位上下来,走到门口,跟所有下班的人打招呼。总爱贪小便宜的王时芳,每次出去口袋里都是鼓鼓的,不知道今天又顺走了什么东西,有时会是便宜的卫生纸、多余的铆钉,他的工作是很轻松的岗位,但得能熬过无聊的时间,因为只有一个人,很多时候你就得自说自话、自娱自乐。 因为工作的特质,他总需要最后才能下班,偶尔季丽萍会等他,但他并不知道她结了婚,因为一个月前,胡西林找她第一次搭话时就觉得这女孩总文文静静的,说话时笑盈盈的。在他的认知里,一个清纯文静的女孩百分之八十是没有结婚的,而结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尖利刻薄,这是他妈给他的普遍印象。 自从知道季丽萍结了婚,胡西林刻意和她拉远了一些距离,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吃一块猪肉,味道虽然一样,但后来你才发现肉是面粉做的,你觉得自己受到了某种欺骗,这会产生一种本能的厌弃感。 但季丽萍觉得自己爱上了他,因为没人会三番五次地给她讲笑话,虽然有些低俗笑话,但她第一次感受到被注意的感觉。而她结婚的原因也不过只是长的还不算丑,那个老男人家里催的紧,正好想找个差不多的女的,于是就找到了她,还利用职务之便给她提了岗,虽然职位也没有多高,但总归是舒服了点。不过偶然想想其实她跟那男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都只是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 “那我下午算旷工的钱你可得拿给我。”余世兴准备先出发去医院等着,“他们什么时候去?” 胡西林已经盯着门口好一会儿了,期间有零星几人路过。 “走,咱吃点东西去!”胡西林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中午了。这还是余世兴第一次旷工早退,不过感觉很爽,是一种不被束缚随心所欲的爽。这种感觉和他从家里跑出来的那天很像。 饭堂里寥寥数人,窗口里的大妈正将一层层地冒着升腾的热气菜拖了出来,每个大盆里装的素菜和肉菜份量很大,三个窗口,每个窗口站着一男一女,头上戴着统一的白色毛巾,他们先是看到余世兴面色冷漠再到胡西林时脸上浮现出笑容。 “吃点什么!”胡西林一手拍着余世兴肩膀另一只手拿了两个盘子,递给余世兴一个,余世兴还在心里想着这可恶的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越想越没了胃口。 “我还是去喝点凉水,早上吃多了。”虽然他早上因为起晚并没有吃饭。余世兴把盘子有点力度地丢了回去,因为是金属,落地时发出了哐当的清脆响声,不过并没引起窗口里两人的注意。    “你不会是因为那个打饭的人所以吃不下吧。”胡西林一边吃饭一边递过一支烟,你得学会习惯啊,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比自己厉害的人就献媚,比自己弱势的人就欺负。   “你也会吗?”余世兴问。 “对,你也会的!这就是人的本能。”胡西林说道。 “但还是有不卑不亢的人。”余世兴看着胡西林碗里的鸡腿有些愣神。 “反正我没见过,你见过吗?” “不知道,但一定有,这世界多大啊,可不止这个小钢厂这么点!” “还是去打份儿饭吧,不然我怕你下午没力气跟踪。”胡西林用筷子插进鸡腿肉里,香味儿时不时会飘散几口到余世兴的鼻子里,在无形中已经咽了口水。  “不去!连这点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都经不住我还怎么算是大好青年。”毕竟余世兴在家里没被这么饿过,他爸虽然对他严苛,但在一个经济不太稳定的年代里,他爸给了余世兴自以为是的全部。这就跟战乱的人越是喜欢安定一样,温室里就越能催生反叛。温室,意味着控制。 不到二十分钟,胡西林已经吃完了饭,而且还剩了不少,满足地摸了摸自己圆润的肚子。 远处的出口处陆陆续续地出来了人,三三两两的。余世兴现在想吃也没法吃了,不然被组长抓到他借着请假的幌子在这儿吃饭肯定要被扣工资的,还会挨骂。    胡西林走在前面率先出了楼,左拐右弯地来到了一块儿棚屋区,这里停满了自行车,胡西林对着一辆成色较新的说:“试试!待会儿你骑这辆过去。”  “这车得多少钱?”余世兴有些象征性地问问,他知道胡西林其实刚来没多久,靠着一两个月的工资根本也买不起,虽然升了职,但除非收点好处才行。  “都是小钱,一百来块吧!下次给你也整一辆。”  “我不爱骑这玩意儿,累脚。”余世兴家里是真的有好几辆凤凰牌的,但他不愿意碰他爸的车,明明他爸是给他买的,现在只能看着家里的车落了灰,静静地躺在自家后院里。 四月的风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匀速的吹着,只有当飞行或者跑起来时由于力的作用,风就很轻易地错乱了季节,让本不属于这里的风来到这里。余世兴没坐过飞机,甚至都没看到过飞机,他不知道从飞机上感受到的风跟自己走路时的有多大的区别。他只知道飞机比地上所有的马跑起来都快,但他不知道的是在飞机上是不能把脑袋探出去的。所以他只能靠想,也许就跟面前一百只马从身边飞驰经过产生的风力那样大吧! 平常的时候他一个人走那该死的下班路会突然跑起来和路边的自行车平行着赛跑,虽然过不了一会儿就泄了气般地在一旁大口喘气。现在他骑着胡西林的自行车感觉风速依然是匀速的,和他在路上跑着的时候并没有太大区别,甚至更加无聊和懈怠。发现自己快要和这辆车融合成一个整体了,就像一个「车人」虽然有些不太好听,但他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很憋屈,他原以为这样会快一些,疾驰的风速总会让人心情畅快点,可这里的天都是灰蒙蒙的,总被一层层的浓烟不断地挤压着、挤压着..... 他骑到半路,看见路边有个小女孩儿摔倒在路边,因为挡了路,他只好停了下来,女孩儿的衣服看起来不算新,但款式都很新颖,是他从没看到过的款式,相比起来他深蓝色的衬衣显得有些老气了。 “你要去医院吗?”小女孩站了起来,走到余世兴面前,两颗眼睛看上去算不上无邪,仿佛能看见他心里的想法。 “是啊,怎么了小妹妹?”余世兴带着笑脸说,左手把着车的方向,脚却不自觉的退了半步。 “这个东西给你。”她递过来一个木质鱼牌,材质看上去是不错的木头,也许是黄梨木或是别的什么木头。 “这是什么!玩具吗?”余世兴仔细地看了看牌子的四周,除了细小的纹路以外,上面篆刻了小小的一个生字。 “你为什么给我这个?”余世兴问。 “也许有天你会用到它。”小女孩回。 “不过你说话真不像小孩子,像个大人,不过明明我比你高这么多,你家住哪啊!如果你是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可以帮你...叫个警察...”说起警察,他爹也想让他长大当个警察呢! 余世兴被女孩儿说的云里雾里的,自行车都差点被旁边一个骑得飞快的小子给撞翻,嘴里还骂了句:“二杆子,不要命啦!” 余世兴把自行车推着想追上去,但手里又攥着这些问题,只好作罢,忍了这口怒气。 “你要不要...我带你去警察局!不过要是你知道家在哪的话我也可以带你过去,这地方其实也不大。”余世兴一只手推着车,另一只手护着小女孩走到了路边的商店门口。 “但是我的家并不在这儿。”小女孩又接着说:“我家在海边。” “如果有一天,我也想去海边看看。”余世兴听到大海顿时来了兴趣,连忙追问:“那你能告诉我海是什么颜色吗,他们都说大海是蓝色的,但我在梦里梦到过,是红色的。我知道村里的人都当我是神经病,我爹为此还把我带到河里喝了一下午的河水。” “也许有天你自己去过,就知道了。”小女孩儿说着说着,余世兴感觉她身上的颜色变得越来越透明了,他以为是自己眼花,又使劲揉了揉眼睛,女孩儿的脸上都已经看不见一点血色,像一张透明的纱窗,他惊恐地看着女孩儿,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好像所有人都没有看见她。他觉得自己更像神经病了,伸出手,手里的木牌是真真实实的握在手里的。眼前一阵强力的风吹过来,他侧了侧头,小女孩便如一丝轻雾消散在了眼前。 诡异的狂风只是刮了一会儿就停下了,路人们虽然什么都没看见,但还是被突如其来的怪风睁不开眼。余世兴发现手里的鱼木牌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着的,也就是说刚刚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因为他睡眠不足造成的老眼昏花,而是切切实实的发生了。一个真实的人就突然消失在他眼前,还给了他一块奇怪的东西,虽然已经改革开放多年了,但头一次遇见这种事还是让他脑海一片空白。虽然他小时候经常听收音机的奇异故事,他在这一瞬间是想到了神或者来自未来的人,虽然想着这些非常荒谬。 他把手里的木牌凑近了眼睛观摩起来,双手捧进手心的黑暗处检视,它不发光也没有任何科学的设计,就只是一块普通的木头而已。虽然惊叹大于不解,以至于现在他没办法去告诉一个陌生人这件事情,他更不敢去告诉警察这件事情,总不能说我刚在马路上碰到个小女孩儿,然后交给他一块牌子后便凭空消失了,这非得被抓进精神病院不可。 要是进了精神病院可就麻烦了,到时候可能还得让他爸来接他回去,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但如果那女孩儿就是死了可怎么办?他知情不报等于间接性害死了她,在犹豫不决中余世兴只能折中处理,先去公安局问问最近镇上有没有失踪的女孩,这样自己内心的负罪感至少也能减了几分。 反正才下午一点半,时间还早,余世兴龙头一摆换了方向,打算先骑到公安局了解了解情况。天空昏沉地渐渐飘下雨来,雨点像豌豆般砸到身上,渗透进棉线中显得越发重了,雨水似一缕缕风筝的线圈般缠绕后汇聚,流向了余世兴的口袋里,木牌的纹路不断地吸附起流动起来旋转的水,不断地充盈着细小而又宏观般的流路,从外面看上去正隐隐闪着光,像装着一口袋的萤火虫。 他越骑越快,脚边感觉轻快了不少,耳边最初还能听到路边的叫卖声、电车的电铃声、教堂的钟声,到后面声音只觉得越来越轻,像是老家后山的防空洞里传来的回响。他的眼前突然一片光白,但意识还清醒着,只是脚上使不上劲,踏板像云一般柔软,他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在自行车上,也许自己刚刚撞上了什么东西,把自己给撞飞了?撞死了?可能这里就是天堂吧!虽然没见过,但天堂就应该是一片雪白毫无杂质的,世界是黑白分明的,天堂是洁白无瑕的,所以也不该有一点黑。他想着自己一生虽然短暂,可是还做过几件好事,也做过一些不道德的坏事。没想到还能上天堂,想想这也值了,只是自己的商业宏图还没实现呢!死的还是有些冤。 直到那片雪白渐渐显定下来,余世兴眼前才变出五颜六彩的世界来,可这地方陌生的很,脚下是清一色的水泥板路,两旁是种满鲜花树圃的花坛景物,高楼比之前要高出许多倍了,四周是玻璃造的四方大厦,只是手里的自行车还坐在屁股底下,坐垫有些微微发烫,他抬头,一个横幅跃然眼前“共创美的前程,共度美的人生。”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了,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东西,木牌正源源不断地发出淡淡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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