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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花蛇

2022-07-28 21:18 作者:当代小二黑  | 我要投稿

     巴金的“小狗包弟”郑振锋的“猫”,我的则是“菜花蛇”。

     那是我亲手杀死的无辜生物,手段比巴老和郑先生残忍多了。直至现在想起来,也惊诧自己当初的“彪悍”,因我是一个连鸡都只敢杀个半死的人,怎么就会用乱石捶死了“菜花蛇”?

    岁月太久远,记忆却清晰,或许那关乎一条鲜活的生命吧,自己唯一犯下的杀戒。我必须为当初的野蛮留下痛悔的文字,我的心也受煎熬,我总梦见那条菜花蛇,我梦见它无助地举着头,痛苦地承受着我从悬崖上方砸下来的石头,一块又一块,直到它垂下头去,扭曲着快要四分五裂的身体。

   是的,那年我们是野兽,一群四五岁的小野兽,还没被文字化育的“人”。我和老贵他们下山去疯玩,光着脚板,有使不完的力气,总想找点刺激,或追击野兔,或捅马蜂窝,或掏鸟窝,或下河抓鱼,或去溪边捉泥鳅,总之,我们得找点乐子。

     “我们去打蛇!”老贵突然提议。

     “打蛇?哪里有蛇?”

     “能找到的,蛇多很。”

    确实,那些年的蛇很多,它们有时盘在路上,有时在苞谷林飞窜,有时挂在悬崖上,有时和我们擦身而过,有时走夜路被踩到,有时甚至窜到家里来。虽司空见惯,但我基因里还是怕蛇的,见着总畏而远之,突然撞见时会被吓得不轻。

    可我万万没想到,当老贵们提议打蛇找刺激时,我居然吆喝着跟着去了。人多着实壮胆,什么事都可以干出来的。这让我想到许多人为灾难,可谓人多时一起制造出来的:美洲移民屠杀印第安人,纳粹士兵屠杀犹太人,小红兵残害无辜的知识分子,只要人多,在狂热的思绪和呐喊中,人性退位,兽性冲出来,便可以大开杀戒了,什么礼义廉耻,什么兼爱非攻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当这个世界有良知的知识分子远远小于潜伏着狂暴因子的众人时,那么这个地球村永远充满危险,抑或一个恶人、混蛋占据了高位,可以凭手中权利支配百姓、下属时,那真是受制者的悲哀,他们的一切,包括生命在内都不由自主,被恶霸捏的死死的,毫无选择可言。

    那年的我,对于菜花蛇而言,又何尝不是恶霸?

    它是被老贵从苞谷垛里掀出来的。我清楚记得,老贵掀开一捆苞谷杆后,一只鲜亮的菜花蛇从睡眠中抬起头来,吐着信子,发出嘶嘶声,我们有点被吓住了,也可能只是我被吓住。老贵提议我们爬上它头上的小山,从上面扔石头攻击它。那不失个安全的狠主意。我们这些光脚板的小野兽迅速窜到小山上,捡着石头就疯狂砸向举着头的菜花蛇,七八个家伙,喊声震天,石如雨下,噼噼啪啪,菜花蛇嘶嘶吐着信子,头左右摇摆躲闪,但几分钟后便瘫下去了……。我们依旧不停手,朝着它尚在扭动的躯体上疯狂扔石头,似乎不把它砸成肉泥不罢休。终于,菜花蛇没了声音也不再扭动,那鲜亮的菜花皮不断渗出血来,绽开肉来,躯体千疮百孔,而头已经完全稀烂了。它怎么也没想到那天早上正在睡梦中,突然就平白无故地遭此虐杀!也许它才刚刚成年,也许它已怀着宝宝,就这样平白无故被虐杀了!它还没有窜够山林,甚至还没结伴繁衍,还没经历蛇该有的岁月,就这样被虐杀了!哪里讨回公道去?

    呵!那群小恶魔,手劲可真大呀!“把子”真准呀!心可真狠呐!他们完全听不到菜花蛇左右摇摆的求饶声,看不到菜花蛇逐渐血肉模糊的躯体,意识不到它头慢慢垂下,身体一点一点僵去……。他们在狂热的打杀声中,疯狂地扔着石头,要比谁扔得准,谁先打死下面的蛇,他们在好勇斗狠,他们处在人性的真空期!

    菜花蛇死了,我们下去拨弄它的尸体,我斗胆地摸了下那僵硬的尾巴,被冰冷的蛇皮吓回来。老贵则拿着蛇,一会大喊大叫地朝天空胡乱甩着,一会突然凑到我们面前来吓唬人,好一副野蛮的风采!后来,他干脆把蛇缠到腰上,彰显自己的胆气。他确实太勇了,不过比起用活蛇缠腰的,可能逊色一些。那只菜花蛇的残躯,最终不知被丢向何处,也许是土坎下,也许是草丛中。从苞谷垛的安睡,到荒野的残尸,从鲜亮的菜花纹,到模糊的血肉碎片,不过短短数小时,这一切,全拜那群小恶魔的伟力!

    如果说打死菜花蛇给我带来什么报应,我想是到现在还没相中女朋友。一个犯了杀戒的人,也确实不该有女朋友的。

菜花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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