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历史向】殊途
篇幅较长,全文4301字,加标点5236,阅读时间较长,一发完
本是燕雀南飞时,今年却难见迁鸟。
王嘉龙独自躺在长椅上,看似悠闲地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最近战火纷飞、纷争不断。嘶......真是祸不单行啊,大佬也是累,还有去和那帮洋鬼子谈判......啧......”
窗边,王耀望着窗外。初秋时节自是说不上万物凋零,院内却已是了无生机,窗边梨树已提前挂满枯叶,满园繁花已悄然化作残花败柳。池水因风皱面,王耀又为何锁眉呢?
片刻,嘉龙从椅子上坐起:“大佬,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打咱?”见王耀不语,转而看向他:“我们应该很强的才对吧?”王耀闻声回眸,有些掩饰不住艰难的挤出一丝笑意,却只是心不在焉的答非所问:“对啊。”复望窗外,眼神几分暗淡。
嘉龙自然没瞧见王耀眼神的暗淡,不解其意,便暗自思索。大抵是坐累了,所幸起身四处走动,但嘴可没闲着:“最近是那个英国佬对吧?听说在西方很强呢......”王耀是没在听嘉龙讲话,不知在想些什么,苦笑而不语。
兴许是察觉到了王耀的异样,嘉龙才停止了先前的话语。“大佬我去练功啦,最近要注意身体啊别把自己累垮了!”语毕,便抄起棍子走出房门。王耀闻声回眸,不知何时已然掩去苦笑:“去罢。”
王耀依旧望着窗外,那梨树被阵阵西风吹过,只余些残花败叶摇摇欲坠。明明败局已定,却带着不甘继续无用的挣扎着。
思绪不禁飘回曾经,凭栏杆,桌上置琼觞两盏,欢声笑语萦绕于此。现如今,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大佬,”这时,嘉龙突然冲进房间:‘有人来了。”王耀像是早就知道一样,只是看着嘉龙,轻声问了句:“来了?”复而又笑,抬手挥了挥:“宣。”嘉龙愣半响,冷着脸答到道:“不,大佬,是那个英国佬.....”。王耀不语,只是笑。良久,才缓缓开口。“你先去罢,”接着更像是在喃喃自语。“我知道。”随即合眼端坐,加大了音量:“宣!”“可是,说是要找您签订什么条约!”嘉龙也不自觉加大了音量。“我说,”王耀依旧合目端坐,面无表情。“宣!”嘉龙不再多言,作揖后退几步“是,学生退下了”继转身走出房间,去喊院外的人:“英国人,大佬叫你进去了。
院外人微微转身,冷眼看了看嘉龙。抬脚跨过门槛入院内,转而目光向前,走进那府邸。那宏伟的建筑向人们诉说着曾经的繁华,与这乱世的萧条格格不入。本该四时有境的庭院中,两三点杂草开始尝试淹没原有的名贵花草。昔日风光依旧,只是隐隐多了几丝落魄。
屋内,王耀依旧合目端坐。见人来了也依旧闭目,只是淡淡开口:“来了?”亚瑟•柯克兰站在门口凝视着王耀,半响才走进屋内,眼神不怎么仁慈。待人走近,王耀才缓缓睁眼,勉强挤出一丝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笑,努力维持曾经的架势:“赐座!”
嘉龙抱着棍子靠在门边偷听,心道:稀奇,真是稀奇,态度如此之差的人我平生还是第一次见。
亚瑟也只是上眼睑微微一闭,走向前坐下,眼神仍然没有一丝善意。
屋外,嘉龙微微垂眸,心道:啧,好生没有礼貌。
王耀也只是看着前方,而非看着亚瑟,面无表情,大有目空一切的架势:“不知阁下此番到访,有何贵干?”
英国绅士也没说什么,只是将条约平整的摆在桌面,用手指敲敲纸面,抬眼看向眼前人。
王耀迅速扫了一眼条约,脸上挂着一丝假笑,缓缓抬眸看着这位金发碧眼的异乡人:“我若不允呢?”
闻言,亚瑟瞳孔骤然一缩,起身把脚重重地踩在桌上,脸色满是愤怒:“失败的国家就不应有这样美好的幻想。”王耀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略显无力的苦笑着,声音依旧平静:“你到底想怎么样?”
屋外,偷听的嘉龙却是脸色大变,有些惶恐的暗自猜想:咱.....是战败国吗?!
堂前,亚瑟语气明显阴沉:“你难道不知到自己的制度多么腐败,统治是多么昏庸吗?”不知不觉中加大了音量:“你的人民过得怎么样,你的家园又是怎么样,你自己不清楚吗?”
嘉龙依旧躲在门外听着,似乎怎么都想不明白。
明明早就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却还是好似一切镜花水月刚被打破一般,王耀愣愣抬眼:“呵......呵呵.......呵呵呵呵”旁若无人的笑了几声,又瞬间变回面无表情,眼中却是藏不住的复杂神情,无力的拿起笔,却悬在空中迟迟落不下,握笔愈发用力的手有些颤抖。半响,墨坠纸污,才像刚回过神来一样合眼苦笑。落墨纸上,正如这乱时间,荒冢新坟无人留意,史官已悄然提笔。窗外梨树不知何时已只剩寥寥数片枯叶,谁人记那梨花若雪时节?纵使王耀心中有千言万语,开口讲也只余寥寥数语。
“你满意了?”
屋外偷听的嘉龙倒是微微抬眸叹了口气:“结束了......”随即悄入离去,独自步至中庭。亚瑟也只是微微垂眼,抬手示意部下可以撤了,便率先走出门去。王嘉龙独自坐在园里喝茶,正思索着。试图捋清刚刚听到的那些,并把它们串连起来。
亚瑟的脚步停在门口,东张西望片刻,目光锁定在嘉龙身上,命令部下:“把那小孩儿给我抓住。
嘉龙这才注意到过来的几人,随即放下茶杯:“几位找我何事?我不过是个孩子,找我怕是没有大用途吧?”亚瑟没说话,只是部下开口:“你的用途大着呢,和我们走。”嘉龙一愣,缓缓起身:“呵,我能有什么用处,帮你们打架吗?”说着,却好像已经明白,抬脚跟上。
亚瑟闻言转头,把目光落在王嘉龙的身上:“打架?想什么呢,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离开了这里,你将来必定会成为栋梁之才。这么个好人才可不能浪费了。”
王嘉龙这才抬头看着亚瑟:“刚刚那位英国人吗?失礼”继而微微鞠躬作了个揖:“我在大佬家不过一顽劣子弟,上房揭瓦关门打狗之类的事倒没少干,您带我走作甚?夸我是人才还真是过奖了。”
亚瑟眼神略微放松,上下打量嘉龙一番,定睛注视着他:“如果你就这么呆在这片愚昧又腐败的地方,你将来必定会是一大败笔。跟我走,你成就人生的开端就彻底开篇了。”转过身,继续说着:“上路吧,从今天开始,这篇章节你就无法再翻回了。”
王嘉龙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努力调节情绪:“我....麻烦您,让我再见一面大佬,我有话和他说。”恍然间,声音有些许颤抖。
闻言,亚瑟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问道:“有什么话,是必须和他说的?”“很重要的话,至少,外人面前不能说出来,麻烦了。”亚瑟有些疑惑不解:“感觉你在害怕。”嘉龙几乎没有任何语气的答道:“我并没有在害怕,放心吧,我跑不掉的。”
“去吧,反正一定要记得跟过来。”亚瑟望着王嘉龙的背影,淡淡的说着,叫人帮忙传了话。
屋内,亚瑟离开后,那只笔最终因为手上太过用力而被王耀折断:“呵呵......呵呵呵......呵”他心有不甘的把桌上东西全部推到,又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看着地上那支折断的笔,又掀翻了桌子,好像这样就可以卷土重来一样。
发完疯,只是无力瘫坐在地,喃喃自语:“对不起......”恍然之间已潸然泪下。窗外狂风大作,他却任由风吹着,吹得窗子打在墙上啪啪作响。一只凤尾蝶不知从何而来,只是落在眉睫,为他拭去一滴泪。欲飞出窗外,却被狂风吹动的窗拍死,落在王耀手上:“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狂笑,他才茫然看着手中死去的蝴蝶。“你以为你救得了谁啊?”欲再站起,却被满地碎片滑倒。“哈哈哈哈哈——!”仰天大笑,一切都是你那么苍白。“你以为你是谁呀?啊?呵呵呵呵呵......”继而倒在满地碎片中,合眼不语,衣衫与皮肤早已被满地狼藉划破,他却好像已经不会疼了。屋外狂风大作,窗外那梨树上为数不多的枯叶起先无力的挣扎着,现在也终归还是落光了,一切消亡在尘埃中,正如躺在桥索之上做的一场梦,梦醒时分跌入崖底,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无影亦无踪。
“王耀先生,嘉龙先生找您。”
闻言,王耀微微睁眼,踉踉跄跄的爬起来:“若有何事,便在门口说罢。”看着依旧狂风大作的窗外,衣衫与泪痕、血迹未干,半响勉强挤出半缕笑意。见王耀不出来,嘉龙在门口看着那虚掩的门,深吸一口气,把即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大佬......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送走?”话刚出口,泪水便憋不住了,所幸任其淌下来。“为什么?为什么!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弟弟......可是,”王嘉龙有些哽噎:“为什么要把我送走?”手上多了几滴热泪,才抬手擦去满眼泪水。
王耀这才缓缓起身,走到虚掩的门前,张口欲言声却哑。顿了顿,又转过身去,靠在门框上,欲辩无言。两人沉默半响,王耀才极力藏匿声音的颤抖,尽可能轻描淡写的说道:“去罢,你只是过去住一段时间。”语毕,仰天泪落。嘉龙也仰头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大佬,我走了,保重啊,有缘再见吧......”准备离去,却又忍不住停下来,用不大但能确保王耀听得清楚的音量,慢慢说道:“大佬,我恨你......”便心有不甘,却头也不回地跑去别处,擦干眼泪再去找亚瑟。
王耀在门边听着,每个字的声音都好像被无限放大。他倚靠着门框滑坐在地,声音里几丝颤抖变作小声抽泣。“我......呵呵呵......”似是想要说服自己,却又做不到。半响,合目泪落。“恨我罢。”
王嘉龙走到亚瑟身边,面无表情:“英国人,我回来了,我说过的吧,我不会跑的......”亚瑟只是微微低头看向王嘉龙,语重心长的纠正道:“诚实的孩子。不要叫我英国人,怎么称呼我你应该清楚,好孩子。”王嘉龙脸颊上泪痕未干,抬头看看那人,勉强一笑。“不,我并不清楚,我该叫您什么呢?我们这里的称呼对您并不适用。或许注意到了泪痕,亚瑟微微皱眉,没打算再多说什么。“算了,没事,怎样叫我都可以。”随便来个称呼叫个99年就行了,反正时末到了你还不是要回去的。“听着,你是个好孩子,你拥有光明的未来,就像所谓的日不落。”“嗯......便唤您‘柯克兰先生’罢......您呢,打算如何唤我?我姓王,三横.....您不会汉字对吧?” “好。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我‘柯克兰先生’,我就叫你......你的名字是......?”“王嘉龙,尚未取字。”鞠躬作揖,泪水不知不觉已从脸颊流下。
这一动作被亚瑟察觉:“哭什么?你在因为什么悲伤?坚强一点,好孩子,我已经想好了,就叫你Horace吧,在我们这里可有不平常的寓意。”顿了顿,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为了不让你伤心,也请你不要遗忘了自己的本名。”起身,抚了抚金片眼镜。“走吧。”
王嘉龙起身擦掉泪水,又回头看了看“.....谢谢柯克兰先生,我会以‘贺瑞斯’这个名字走下去的.....”他在心中默默向着王耀的住处道了别。“走吧,柯克兰先生。”
闻言,亚瑟摸摸贺瑞斯的头。“很好,Horace,你的前途现在是一片光明了。”贺瑞斯•王只是低头不语,一时竟不知自己是该感到迷茫还是彷徨。一片......光明吗?大抵是读出了他的疑惑,亚瑟接着说:“你拥有光明的未来,就犹如所谓的日不落。”贺瑞斯回头看看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一时无言,看了看周围短发的英国人,尴尬的理了理自己被风吹到前面来的小辫子。那一刹,他才惊觉什么是差距。
亚瑟也只是凑到贺瑞斯耳边,轻声说道:“等我们到了真正的目的地,我们会给你好好梳妆打扮一下。”闻言,贺瑞斯不再有任何多余表情:“知道了,柯克兰先生。”
有人已开始前行,有人还原地踏步。
屋外有喜有悲,喧嚣不断。屋内,却只余残烛碎瓦。瘫坐在地的王耀突然暴起,猛地推倒一旁陈列的所有摆件。“啊啊啊啊啊—— !”他漫无目的的嘶吼着,看着满地狼藉,又将地上的碎片往墙上砸,声嘶力竭的高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
复看昔日的雕栏玉砌,今昔只觉讽刺。满地碎玉弃珠,曾经的金碧辉煌不知何时退了色。他不想看到这些,但奈何闭了眼,却满是往昔光景。泪落沾衣,地上华丽的碎片上交织着血与泪。王耀好像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似的,发疯般想要抱起满地碎片,却只是徒劳。最终,只好呆呆的望着窗外。烛台之上,那烛火未明,摇曳满地冷清。
良久,才喃喃自言道:“或许,是我错了......”合目,却依旧攥着死蝶。眼中满是留恋,却又无可奈何。“天朝上国?”他只觉得可笑,扪心自问。早便不复存在了......
手中的蝴蝶早已因太过用力而变得面目全非,所幸将其彻底损毁。捏碎了旧梦,也揉碎了过往。他缓缓抬手,看看手心又看看手背。“是我错了......怨我罢......”合眼,依旧是曾经的欢声笑言,却击溃了他最后一丝防线,王耀再次倒在碎瓷残瓦中。
相思成疾,莫问归期。
三月梨花雪,几载开了又败。一个多世纪的等待确是没有白费。
贺瑞斯缓缓摘下帽子,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hey,柯克兰先生,听着。您说过我有光明的未来,犹如所谓的日不落,今天我给予的回复是:是的,我的前途是光明的,我看出来了。”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着:“愿您亦是如此,曾经的日不落,Good luck for you.”言毕,向亚瑟鞠了一躬戴上帽子,转身上了飞往中国的飞机。
“不用了,谢谢。我现在,只希望你,走向自己的道路,返回属于自己的那片土地,Have a good time.”望着贺瑞斯的背影缓慢地在台阶上挪动,又望向远方那黎明的日光。那日光,映照在远去少年的肩膀上,仿佛那少年是要肩负着这枚光辉,将它亲自投送到自己祖国的怀抱。这谁也不想阻止,谁也无法阻止。毕竟,这是独属于他们的荣光。
此去经久,一别经年。
远方,思念已久的人也同他一样,等待这一天很久了,满眼笑意,自言自语道:“你……原谅我了吧?”王嘉龙见到王耀才露出微笑。“我原谅你了大佬,为何不说一句欢迎回家呢?”他上前一步抱住那人,千言万语只化作一个拥抱:“大佬,我想死你了。”
一切恍若昨日,王耀才意识到行思坐想已久的人已经出现在面前,乘其不留意迅速抹去不知何时留下的泪水,拥抱久别重逢的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两人不知何时早已泪下潸然。“好久不见,大佬.....我回来了,回来找你来了.....”
【1997.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