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穹五星 六十六幕 白猿下山
从始至终,公祖遥都没有看叶左正和神音 抚魂一眼,见对方杀人离去后,神音 抚魂扶着土墙慢慢站了起来。
“就如龙虎山是道家祖庭,儒家的中心本在鲁州的稷下学宫,但随着包括鲁州在内的东部六州被攻陷后,稷下学宫也被魔神皇下令摧毁。没想到千年后,本该对魔族深恶痛绝的儒家夫子竟会出手救了你我。”
叶左正也竭力站了起来,望着公祖遥离去的方向,他叹道:“师兄向来孤高,又一直恪守君子之道,所以很难有人能与之交谈,就连我们这些师弟对他的心思也不甚了解。”
“说起来,公祖遥与儒家门人并没有参与之前两次各大势力对你叶家的逼讨。”
“是呀,师兄能念同门之谊,两次没有让儒家表态,我就已很是感激,这次他又亲自出手相救,此恩——只能来世再报了。”
也在叶左正感慨之时,楚清雲蹲在柴秋霜的尸首前,望着那平整光滑的伤口陷入了沉思。
虽然柴秋霜吃亏在没有防备,但他毕竟是证天八问的强者,想要彻底杀死这样的高手,楚清雲自认他这个半步天人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办到,至少也要费一番功夫。但那公祖遥应该只有证天九问的实力,他又是如何像杀鸡一样杀死柴秋霜的呢?
这时,神音 抚魂上前了两步,道:“小子,曲谱就交给你了,以后没事也可以拿出练练,静一静你的杀心。”
之后神音 抚魂又在原地转了一圈,环视完土堡后,道:“此地作归土再好不过了,叶老弟,你说呢。”
叶左正刚要开口,叶小诗却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了他,埋头哭泣起来。过了一会儿,叶左正轻轻的将她推开,一脸慈祥的道:“爷爷是时候走了,这也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不必伤心。你的人生才正开始呢,别总是哭着鼻子,要记得多笑一笑啊。”
粗糙的拇指拭去叶小诗的泪水,叶小诗也止住了哭泣,向叶左正露出了最后的微笑。
一刻钟后,破败的土堡轰然倒塌,也将跨越种族和仇恨,结下深厚友谊的两个老人永远深埋在了地下。
“起!”
也为了此处不被人发现,楚清雲撒出一把种子,然后双掌拍地,随之从废墟上长出棵棵大树,并在枝头上开出了无数粉红鲜艳的桃花。做完这一切后,他才与叶小诗骑上火龙驹离开了荒州。
一路辗转,避过所有眼线后,二人终于入境滇州,来到了天毒门原来的总坛,蜈蚣岭。
自天毒门被灭后,蜈蚣岭日日夜夜都会响起阵阵鬼哭之声,加上岭中毒气弥漫,便再无人敢进,也因如此,叶小诗才会将此处作为她暂避追捕的藏身之所。
下了马后,叶小诗将七弦扶枫琴交给楚清雲,自己则手握九黎铜箫,道:“留下来躲几天吧,这里绝对安全。”
楚清雲摇摇头,笑道:“楚清雲敢做敢当,绝不会躲起来当胆小鬼的,而且我到外面也能吸引那些人的目光,这样也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你了,加上我是半步天人,无人能伤得了我,两人分开反而更安全。”
知道他去意已定,无奈,叶小诗只好退后一步,抱拳笑道:“如此,山水有相逢,那就后会有期了,保重。”
“保重,我等着下次见面你把那个紫雲介绍给我认识。”
将琴收入兽首扳指中后,楚清雲调转马头,很快便驾着火龙驹消失在了叶小诗眼前。
轻叹一声后,顿感孤寂的叶小诗转身走入了蜈蚣岭。
同时在另一边,受青芦散人一掌的方莫邪逃出战场后便直奔锦蓉城,然而还有几里远时,她却突然停下拔剑四处张望。
“谁!有胆子的出来,偷偷摸摸的算什么好汉!”
一人从树后走出,但看到对方的容貌后,方莫邪大惊失色,当即转身逃离。
呼的一声,观月浮屠飞来正中方莫邪,将她的头颅打得粉碎,这也让人无法用搜魂之法得知凶手是谁了。
兔读 玉桂上前取回的武器,并对方莫邪的无头尸身道:“太聪明了有时不是什么好事,杜竹这个身份我还要用一段时间,所以你必须死。”
这时,樗惜蝶的身影再度浮现心头,这不由让兔读 玉桂皱起了眉。最后确定没留下什么痕迹后,兔读 玉桂在地上写下“杀人者楚清雲”六字便匆匆离去。
——
砰的一声,只剩一只右手的慧通从地下钻出,但他已走火入魔陷入癫狂,不停的向四处宣泄破坏。
“啊,我头好疼啊!哈哈哈,我是佛,我是佛!啊,我的头!”
慧通双眼赤红,竟一头将一座小山撞碎,但除了又添新伤,他的头痛依然没能得到缓解。
兔读 玉桂寻迹追来,一到场他就毫不犹豫的杀向慧通。而杀慧通的理由有二:一是他知道了杜竹这一假身份,二是慧通以杀证道,虽走火入魔,但极有可能成为新的半无天人,他必须扼杀这一萌芽。
“逆天弑佛!”
感到危机的慧通立即转身全力还击,将一身煞气转化为实质的强大能量冲向兔读 玉桂。
观月浮屠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之后大地崩裂,慧通吐血退去再无还手可能,兔读 玉桂也乘胜杀来,誓要让他丧命于此。
忽的,一根乌黑铁棒从正前方刺来,撞开观月浮屠,震退了兔读 玉桂。
“是你……”兔读 玉桂双目冰寒的望向这位不速之客。
白猿祖师气定神闲,手握铁棒,又伸另一手按在慧通肩头迫使其跪下,并飞快的念诵《心经》,让慧通周身泛起一层金光。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执念,方得解脱。”
声如黄钟,原本还一直试图挣脱束缚的慧通在白猿祖师为其抚顶后,终于安静下来。双目褪去红光后,闭目合十,一副大彻大悟之态。
安抚完慧通后,白猿祖师这才面向兔读 玉桂,道:“施主想必就是新任夜月魔神,兔读 玉桂吧。”
“老猿,你不在山中念经,到此干甚。”
“来度有缘人。”
“这么说你想救他。”兔读 玉桂指向慧通。
“他是其中之一,而你,施主,你也与我佛有缘。”
“满口胡言!”兔读 玉桂脚震大地,怒道:“当初烂柯寺的妙音尊者带着她那些歪门邪说到金安城讲法三日都没有说服魔神皇陛下,最后还被囚禁了四年。你自以为是佛家始祖佛的大弟子也想来渡我入佛不成,可笑至极!”
“善哉。渡人乃是劝善,修行亦不在经典。只要知善行善,众生皆可是佛。贫僧说施主与我佛有缘,实际是说施主与善有缘,虽然你双手沾满了鲜血,但那并不是你的本意,你心中还存在着一丝良知,只要及时收手,一切还不晚矣。”
“人魔势不两立,就算我真有你所谓的良知,也不会对人族展示,更别说你这空有妖君之名却甘愿对虞朝人族俯首称臣的老猿了。若你惜命就赶快滚回你的峨眉山,别妨碍我杀人。”
“终有一天你会明了,只不过今日我是不会让你再造杀业的。”
见白猿祖师不肯退让,兔读 玉桂也不再多言,双手举起观月浮屠,劈出一道贯天银月。
兔读 玉桂的实力按人族的说法就是半步天人,甚至更强,而面对他的强大一击,仅仅只是证天九问的白猿祖师不躲不避,直接双掌向那银月打去。
一声巨响,地动山摇,白猿祖师毫发未损,除了双脚向后移了一寸,他依旧安如顽石。
也在这一刻,白猿祖师仿佛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无边的气势从他体内爆发而出。
白猿祖师不再被动,眨眼来到兔读 玉桂面前,一拳轰去。
地陷三尺,一掌握住白猿祖师拳头的兔读 玉桂显然有些惊讶,没想到对方有如此实力,也在抓住白猿祖师后,兔读 玉桂举观月浮屠打来。
白猿祖师则一卷袈裟卷住观月浮屠,让兔读玉桂撒了手没了武器,而后又一掌向兔读 玉桂胸口拍去。
但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兔读玉桂体内反震而出,震退了白猿祖师。之后兔读 玉桂隔空收回观月浮屠,并冲至慧通面前,要一掌将其拍死。
白猿祖师站定后,不顾嘴角鲜血流出,双手合十,顿时全身金光大放,只见在他身后出现一巨大金佛,抬起那厚重的手掌向兔读 玉桂拍去。
兔读 玉桂大怒,暂弃慧通,改掌为拳对向佛手,一击之后金佛粉碎。白猿祖师却又进前,双手微晃后,一掌变两掌,两掌变四掌,登时一场眼花缭乱。
“千臂佛掌!”
兔读 玉桂脱口而出,并同样双掌快出,而两人掌击就如雷鸣,不停在天地之间炸响。
白猿祖师也不愧是一大宗师,掌法变幻莫测,每一击刚到中途就变招从好几个方位同时进攻,将兔读 玉桂完全包围在万千手影之中,只是兔读 玉桂完全不慌乱,从容应对,且每一次出手力量都增强。
最终,当力量叠加到最大后,兔读 玉桂瞅准时机,呼的一掌向白猿祖师右肩拍去。
白猿祖师刚刚打出的右掌又突然回防,化为千手迎去,之后二人双双退去,只是白猿祖师在连退三步后,终忍不住吐出一滩血。
兔读 玉桂也不好受,站定运功镇住体内翻涌的血气后,他望着还不肯退让的白猿祖师道:“星耀主曾说过,青灯晓世佛死后佛家气运被一分为三,其中三分之一可以确定在那尘回身上,而气运这东西虚无缥缈,摸不着,看不见,却可连接天道,以借天力。你之所以敢站在我面前,就是因为你是另三分之一佛家气运的拥有者吧。”
“施主说的没错,但有一点你没说对。”白猿祖师重新护在慧通面前,“就算没有气运,今日我也会站在这里。”
“这该死的昊穹界,三教圣人就相当于它意志的代言者,这三分之一的气运加身,我也不是不能杀了你二人,但最后恐怕也没有回金安城的能力了,而且你似乎在压制修为,实际随时能突破到半步天人的境界……”
是要冒着杜竹身份暴露的风险就此返回,还是拼个两败俱伤,杀了眼前二人?如果选后者,他还能除掉一个三分之一的佛家圣人,但万一他遭遇了什么不测,再度失去魔神庇护的夜月魔部恐怕只有被其他魔部分割吞噬的下场。
思虑再三,兔读 玉桂想到了一个办法,决定冒险一试。
“老猿,我非杀你们不可。”
“阿弥陀佛,施主,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哼,那好,想让我收手也不是不行,毕竟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回去禀告魔神皇陛下。老猿,如果你能答应我三件事,我就立刻离去,且保证三年不踏入大虞境内。”
白猿祖师自然明白,这是兔读 玉桂在利用他的善心要设一局,但他此行就是为救慧通,阻止兔读 玉桂杀人,双方现在又互相奈何不得,那为什么不先听听对方的条件。
“那就请施主说吧。”
“第一件,今日之事且包括我的一切,慧通不得向任何人提及,更不得下峨眉山一步。”
“这个可以答应,本来我就是要带他回峨眉山面壁思过,磨练心性。”
“第二件,白猿祖师,你不得再授武收徒,哪怕是之前收过的弟子也不许再传他们半点拳脚功夫。”
犹豫了一会儿,白猿祖师点了下头,道:“好,斗战宫今日起就只是个念佛诵经的场所。”
“第三件也很简单,就是你也和慧通一样不许再下峨眉山,只要你能答应这三件事,我现在就走。但未来若有违一件,被我得知,我必亲上峨眉,踏平斗战宫。”
白猿祖师双手合十,道:“能救一人性命,解一场恩怨,倒也值得。这三件事老衲答应了,也希望施主你能遵守诺言。”
“好,老猿,你就回去好好念你的经吧。”
脚步一踏,兔读 玉桂眨眼便消失不见,也确实感觉不到兔读 玉桂的气息了,白猿祖师终放下心来,带着慧通向峨眉山而去。
之后不久,人们发现了方莫邪的无头尸身,也看到了兔读 玉桂刻意留下的那六个大字。也因为方莫邪的死,青琉国举国哀痛服丧,方莫邪的结发丈夫宫长卿也被迫出关,悲痛至极下修为大降,吐血昏厥。
楚清雲为救神音 抚魂和叶左正,杀了罗网位三大千户的事也被大肆传开,再加上陈富饭铺被震死的众人,滔天怒火在朝野中掀起,所有人都把楚清雲当做了勾结魔族,十恶不赦的恶人,大虞皇朝和青琉国各自下达了通缉令不说,民间各方势力也都自发的参与搜寻和追杀齐天镖局的镖师。只是就如水入汪洋,齐天镖局的镖师在事发后就全不知所踪,唯有楚清雲大摇大摆到处乱窜,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向他吸引而去。
就在一个月后,大虞皇朝二王爷紫炀,“西北金刀”王天怒,第三妖君玄於君,三大证天九问巅峰级的强者在一路追击后,终于在赣州与另四名证天强者围堵住了楚清雲。
“楚贼,我看你往哪儿走!”身穿蟒袍,留有三尺长须的紫炀手执一面杏黄旗,怒目圆睁道,在其周身更有九座金鼎悬浮。
高空中,被七人围在中间的楚清雲安坐在火龙驹上,大喝一声,道:“别贼贼贼的,老子姓楚名清雲,字昭烈,搞得老子好像偷了你老母似的。”
“你!气煞我也!本王抓到你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跟他废什么话,看我的!”玄於君发出一声虎啸,跃起挥手,便见一巨大的黑色虎爪,带着一股腥风向楚清雲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