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斯]死亡是凉爽的夜晚
cp:潮斯only
现实向
be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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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笔稀烂预警
角色死亡预警
小潮真名预警
有一点点自设
ooc预警
OK↓
summary:如果死亡是一个必将会降临的节日,我或许应该像庆祝生日一样庆祝死亡。
马浩宁最近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时常感到胸口痛,站起来的时候总感到头晕,稍微运动一会就喘不过气,食欲锐减,经常咳嗽,坐在工位上总是感到头痛,拍视频的时候总是忘事,甚至于前两天洗漱时突然咳嗽还咳出来一口血。
马浩宁就站在洗漱台前,看着手上鲜红的血混着牙膏的泡沫,一滴一滴留到洗漱台里,给洁白的瓷壁染上殷红,呼吸都在一瞬间困难起来。
眼看着视频质量出现下滑的趋势,马浩宁挠挠头,反思了自己这一个月来稍显糟糕的状态,决定去看下医生,说什么也不能因为自己而影响了工作,有病早痊愈,对谁都好。
他把血洗干净,将手上的水擦了擦,迈步走出尊贵的老板撤锁。
一打开门,马浩宁就被面前的高斯吓了一大跳,又忍不住咳了两下。
“干嘛啊,高子。”马浩宁缓了两口气,“一声不吭站在门口,好把我吓死了。怎么,你想谋杀老板?”
高斯没有理会他的打趣,脸上挂满了担忧,“马哥你没事吧,最近咋老咳嗽啊,是不是生病了……”
马浩宁愣了一下,对啊,高斯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虽然经常怼人但也总是照顾他人的感受,大家伙不对劲时他总是第一时间发现,有时候自己不舒服了,他发现的比自己还快。
马浩宁敲敲脑袋,唉,怎么忘了这茬,又让这孩子替自己担心了,于是他摆摆手,“没有的事,你马哥我好的很。”说罢还咧嘴露出自己两个兔牙。
“可是……”
“哎呀,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你先去吃早饭吧,我搁着都能闻到早餐的香味。”马浩宁推了推来人的肩膀,“我马上就来。”
见马浩宁什么都不肯说,高斯也只得作罢,但脸上的担忧没有减少半分,棕色的大眼睛直直盯着马浩宁。高斯叹了口气,“马哥,实在不行就找个时间看下医生吧,我先走了,你等会记得来吃早饭。”
送走了高斯,马浩宁又靠在门板上。医生吗……马浩宁翻了翻附近的医院,预约了一个本周五的门诊,周末太多人了,无论如何,先把视频拍好再说。
马浩宁攥着诊断书低着头坐在医院的椅子上,感到难以置信,耳鸣和头疼向他袭来,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又要干什么。
皱巴巴的纸上,肺癌晚期四个字格外的刺眼,医生开的药单也在手上,好似要被抓破。
医生平淡又带有一丝怜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大夫,我大概还有多少时间?”
“服药疗效好的话,最多还有一年。”
眼泪混着冷汗滴在眼前的地上,他不想相信,自己明明才24岁,还有很多想干的事情没有做,还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没有去,还有……他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往常永远也不会流下的眼泪此刻却打湿了地板,周围人潮涌动却没有人投给他一个安慰的目光——医院到处都是这种人,不缺他一个。
直到眼泪流尽,他揉了揉自己通红的双眼,从座位上慢悠悠站起来,浑浑噩噩的走向开药台。
提着药走出医院的时刻还有些恍惚,阳光打在他的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踩在棉花上,在此之前,马浩宁从未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近,他感到久违的迷茫,为了不耽误工期,他果断放弃了住院,那么接下来的一年他该如何度过?他又该如何面对死亡呢?
初秋的风划过他的脸颊,亦如他为未今天奔波的每一个秋天。
整理了心情和表情,服下止痛药,马浩宁开车回到公司,又带着和往常一样的笑脸迎接了兄弟们。
“没事,小感冒而已。”马浩宁把袋子里的药展示给他们看——都是感冒药的包装盒,他提前把所有肺癌用药和止痛药都换成了感冒药的包装,“好了好了,你们马哥我没事啊,我该是那个至高无上的老板,现在老板命令你们,赶紧去干活,不打算发视频了是吧。”
大家笑了两下就纷纷散去工作了,只有高斯仍站在原地。马浩宁笑着问高斯是不是想旷工,但下一秒,高斯就凑过来一点,说:“马哥,不舒服随时都和兄弟们说,别累着自己了。”
马浩宁看着高斯紧紧攥着衣服的双手,配上清晰的下颚线和小棕发,竟有一瞬间幻视成了刚入职的腼腆高斯,不禁再次笑了起来,“没事没事,你马哥我身体硬朗着呢。”
马浩宁回到老板办公室,他打开了pr,本想着好好剪视频,但在四人爽朗的笑声从耳机里传出时,他还是感到一种无所适从,还有一年他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他没上过什么学,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恍惚感。鬼使神差,他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安排”,他也许要走了,但他的公司,兄弟都还会继续走下去,可不能苦了他们,他们应当享有更美好的未来。
马浩宁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办公室计划自己的后事,字符打了又删,绞尽脑汁却不知从何排起,死亡的阴霾笼罩着他,讲他的脑袋变成一团浆糊,最后烦躁的关闭,打开pr看着他们几个的笑容发呆。
拍摄任务照常进行,提前服了止疼药的马浩宁很快又找回了状态,脸上笑容满面,一点也不像一个只剩一年的人。笑着笑着,好似那张病例单只是一场噩梦,自己还会和兄弟们一起,永远笑下去。
但随即而来的咳嗽往往会打破一切,大笑过后往往是止不住的咳嗽,咳两声也就罢了,他最害怕的是连同气息一同冲上来的血腥味,他不想让别人担心,也不想打扰工作进程,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自己患了癌症,八成会被抬到医院里治疗。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意志顽强,他从未在众目睽睽之下咳出鲜血,每次也都两句话搪塞过去。大家都是五大三粗的男性,听了马浩宁的话后也只是劝他以后多注意身体,垮了可不好办之类的。
除了高斯,每每咳嗽,高斯都会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用安慰的眼神看着他,镜头外更甚,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但却比马浩宁本人还要愁。
心思细腻的不像个大男人,马浩宁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所有人里,他最不希望知道这件的事,就是高斯。他有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小秘密——他喜欢高斯,想亲吻他嘴唇的那种喜欢。
视频里明显的偏袒,现实里更多的关照,眼神对视,肢体接触……虽然经常被观众和其他人拿出来打趣,但他丝毫没有收敛,现在自己就要走了,这个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马浩宁闭上眼睛,头向后靠在椅子上,那就瞒着吧,瞒到死为止。
日子还是一样过,每周六马浩宁都会去医院复诊,回来时在顺便带上拍摄所需要的东西,装作是出去采购。一切照常,除了愈加消减的食欲与体重,小傲疑惑于明明每次马浩宁都会吃一大碗,为什么越来越瘦了,观众则调侃道,连至高无上的老板都遭受虐待了,瞧着瘦的,快和副总有的一比了。
马浩宁看到这样的弹幕评论也总是一笑而过,没人知道他在吃完饭后总会因为反胃而去厕所里大吐一场,食物残渣伴着胃酸和血液从口中钻出,然后被冲走。
已经入冬了,马浩宁在医院排队复诊时又突然感到肺部剧烈疼痛,血腥味疯狂的涌上来,他飞速跑到最近的厕所里,俯下身来,血液伴着咳嗽声从嘴中喷涌而出,耳边只剩下嗡嗡的鸣声和剧烈的咳声,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推门进来。
还没缓过劲来,就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带有南方人的软糯口音,“马哥?你怎么……”
马浩宁混沌的意识立刻清醒,抬起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高斯站在那,棕色的眼睛瞪得老大,马浩宁的嘴角还留着血,划过下巴,滴到洗手台上,随着水珠晕开,猩红的颜色在洁白的台子上是如此的刺眼。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时间宛如凝固了一般。
高斯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早就意识到马浩宁的不对劲,但碍于马浩宁的倔脾气一直没有明说,鲜红刺痛了高斯的眼睛,大脑CPU都快烧掉了,他下意识掐了自己一把,很痛。马浩宁看着高斯手里提着的药——是胃药,他知道高斯的胃有些小问题。他揩去狼狈的血迹,解释的话全被堵在胸腔里,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只得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孩一样,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沾满血迹的手放哪也不是。
推门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从震惊中缓过来的高斯一言不发的走过来,稍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看不清眼神,他低头看了一眼马浩宁的手,打开了一旁的水龙头。
在等待复诊的队伍里,马浩宁把病例单递给高斯,后者攥着纸,一字一句读完,难怪,如此一来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刚刚服完吗/啡的马浩宁默默看着高斯,看着他颤抖的肩膀,用力到发白的手指,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看他呢?马浩宁轻轻的叹了口气,原以为被高斯知道这件事不如直接去死,没想到此刻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直到小声的抽泣传来,高斯的眼泪从眼眶溢出,落到口罩和病例单上。马浩宁赶忙拍拍高斯的背,后者却抬起头来,眼角泛红,泪水沿着泪痕一路往下走,又被高斯用袖子揩去。
“马浩宁……”高斯的话一段一段的好似得了肺癌的人是他,“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瞧你哭的这个样子。”马浩宁伸手擦去高斯眼角的泪水,“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吗?”
高斯又悲又气,口罩下的下嘴唇都快被他咬破了,马浩宁只是一味地拍着他的背——他总是这么温柔。
“还有多长时间?”
“我算算啊……”马浩宁抬起头想了想,随后又笑着说:“还有大概半年多吧。”语气平淡的像是与他无关。
“为什么不住院,不做手术?”
“这多费时间啊,我还要工作的好吗。”
“工作难道比命还重要吗!?”高斯就差没吼了,平常一直保持云淡风轻状态的他也难以承受这个事实。
“哈哈,是啊,命肯定比工作重要……”马浩宁又靠近了一点,揽住了高斯的肩膀,“但是我还想给大家带来更多欢乐吗,这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了,不是吗?”
“你觉得大家知道你得了这种病还在工作,有人会开心吗?”
“那大家这不是不知道嘛……诶,你回去可别告诉他们啊,不然扣你工资。”
高斯被他圈住,一言不发,马浩宁又叹了口气,随后凑到高斯耳边,把口罩稍稍拉下一点,热气吐到高斯的耳朵上,引起一阵瘙痒,平时用来搞怪的气泡音在耳边响起:“小斯啊,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你愿意听吗?”
高斯没有给出回应,马浩宁也没管,天知道他还有多少时日,他可不想把遗憾带进坟墓,“其实,我喜欢你,你可千万别觉得恶心啊小斯,我是真心的,你要是怀疑我我会伤心的。”尾音上扬,像求爱的小狗狗。
高斯明显一震,肩膀又开始止不住的颤抖,眼泪又开始啪啪往下掉,马浩宁赶紧松开肩膀捧起他的脸,温柔的把眼泪拭去,“你这孩子,泪腺咋就这么发达呢?”
下一秒高斯就抱住了马浩宁,带着抽泣的声音响起,“马浩宁,你个混蛋……”
“对对对,我是混蛋。”马浩宁轻轻回抱高斯。
至少,马浩宁想到,至少在死之前也做到了表白吧,他于是又笑了起来。
高斯最后还是没有对其他人说马浩宁得病的事情,两人在一起后也并没有多浪漫,高斯卸下来担忧的眼神,每天都想着法子让马浩宁开心,陪他聊天,陪他逗猫,陪他散步,陪他打游戏,陪他一起大笑到喘不过气,甚至于压抑了自己稍显懒散的性子,主动帮马浩宁剪视频。
无非是稀松的日常,但每当高斯牵着他的手走过大街时,他还是会忍不住看向一旁半边脸都躲在围巾里的人,白色的围巾衬托着高斯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像一颗软糯的奶糖。
快过年了,他又开始策划起年夜饭的内容,大抵是生命的最后一年了,他把视线投到自己的家乡——大连。
“我们今年的年夜饭到大连去拍摄,大家准备准备行李,出差顺便玩玩。”马浩宁在会议室里大声宣布。
要回家的杜海皇和小傲格外的开心,羊头人和彩虹人点点头,表示收到,随后上手机看看有什么可以狠狠白嫖马浩宁一波。
唯有高斯安静的坐在一旁,他当然知道马浩宁这个做法的含义,双手交叉摆在桌上,不知该作何反应。
小傲看见高斯这幅闷闷不乐的样子,凑过来揽过他的肩膀,“迈,大过年的,别这么不开心啊,又没说不让你回贵阳。”小傲误以为高斯是因为不能早点回家才愁眉苦脸,“大连可是个好地方,好吃的好玩的都有,到时候你还可以顺便见见家长啥的……”小傲把头转向马浩宁,笑着不说话了。
他们在一起的事在公司早就不是秘密了。马浩宁也只是笑笑,撑着头看着高斯。
高斯笑的很勉强,马浩宁此时的笑就像寒冬里刺眼的太阳,给他带来的痛苦远大于温暖,无论多少次劝说自己也还是会在夜晚注视马浩宁的侧脸时留下眼泪。
“笑一下嘛,小斯。”马浩宁消瘦的脸庞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哭丧脸多难看啊,你瞅瞅你这衰样,要不怎么说你除了衰一无所有呢。”
高斯也明白这样只会给马浩宁徒增烦恼,便只得转变心情,跟马浩宁插科打诨起来,小小的会议室里便又充满了欢笑声。
到了大连,小傲和海皇拍拍马浩宁和高斯的肩膀,示意行李和摄影用品他们都会好好带到酒店去,羊头人和彩虹人也表示赞同。
意思不言而喻,马浩宁牵上了高斯的手,然后十指相扣,带着感激的笑容冲他们点点头,一口一个哥姐,随后便拉着兴致不高的高斯乘上了的士。
马浩宁宽大的手紧紧包着高斯的,像是要将他们融为一体。
“小斯,你之前来过大连吗?”
高斯摇摇头。
马浩宁立刻拍拍胸脯,“那你马哥我可得好好待你玩玩,大连我老熟悉了。”
“嗯,麻烦马哥了。”高斯的声音闷闷的,头撇向一边,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马浩宁愣了一下,自从说要来大连后,高斯的兴致就一直不高,做事的效率都慢了下来。
大抵是听到死亡的钟声愈来愈大了吧,马浩宁叹了口气,随后揽住了高斯的腰,“小斯啊。”
“嗯?”高斯反过头看他,棕色的眼睛里满是雾气。
“这个死亡啊,是大家都要经历的,我不希望这件事让你如此的……难过,瞧瞧这大过年的,多笑笑嘛,老是哭丧着幅脸多难看啊,粉丝都说你笑起来好看。”
“可是……”
“哪有那么多可是,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嘛,再说了,我还没死呢,我还活的好好的,能蹦能跳。”马浩宁随即向空气挥了一拳,“看,多有力啊,你马哥我跆拳道黑带可不是白拿的。”
高斯一言不发,将头靠到马浩宁肩膀上,他瘦了太多,肩膀居然有些膈人。
马浩宁摸了下高斯的头,“小斯啊,我没读什么书,不知道改怎么表达,总之,我希望你可以开心,无论发生什么都一直开开心心,可以永远笑下去。”
高斯点点头,笑道,“那你倒是更新啊,更新我就开心了。”
“嘿呀,催更催到我脸上来了。”
马浩宁紧紧拉着高斯的手站在家门口,手放在门铃上好几次就是按不下去,完全没了刚刚在车上那副轻松的样子。
“怎么了?至高无上的老板莫非还怕自己的父亲?”
“嘿呀,我可不怕,我只是……”
“你怕他不接受我?”
“也不是。”马浩宁摇摇头,“他没这么死板,只是……”
开门声打断了马浩宁的诉苦,暖色的灯光照到楼梯间,看清来人后,开门的人立刻笑了起来,“哎呦,儿子回来了。”
“爸……我还没做好准备呢。”
“有什么好准备的。”马浩宁的父亲很快又注意到高斯和他们紧扣的双手,“这有什么的,你老爸我开明的很,来来来,快进来坐。”
“谢谢叔叔。”高斯腼腆的笑了笑。
“别客气,都是一家人!”马浩宁父亲大笑道,“看这孩子长得多白净啊,看看你黝黑那样,怎么好意思和别人站一起的。”
“爸……”马浩宁就知道他爸一定会这样说,一旁的高斯反倒笑了起来。
马浩宁父亲随即招呼高斯到沙发上坐着,并命令马浩宁赶紧去准备茶水,自己要好好和未来的儿媳妇唠唠嗑。
马浩宁拗不过,只得悻悻的去厨房沏茶。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没麻烦你什么吧?”
“没有的没有的。”高斯有点紧张,双手不自觉的攥紧。
“那就好,马浩宁这小子就喜欢给人添麻烦,老是跟个小孩子似的。”
“爸——”马浩宁探出头来,“我不聋,我能听见。”
“办你的事去,我说话呢。”
高斯看着这对父子,紧张的心也放松了一点。
“以后还得麻烦你好好照顾这个小屁孩了,我啊,只希望他可以幸福,之前吃了太多苦,现在他只要开心,我这个当爹的也开心啊,哈哈哈哈哈。”
高斯点点头,笑了笑,“是啊,他一定会幸福的。”
高斯本想留在大连和他们一起过年的,但还是被马浩宁撵回了贵阳,原因很简单,在从家里离开的那一天半夜,马浩宁疼到从床上爬起来咳血。
的亏他尽量放低了声音,没有吵醒高斯,马浩宁看着扔在垃圾桶里沾满鲜血的纸——他还是第一次被疼痛夜袭,哪怕睡前服了止痛药,肺部也依然一抽一抽的疼。
马浩宁蹲在床边借着微弱的灯光注视高斯安静的睡颜,伸手抚平了他微皱的眉头。
死亡又近了一步,马浩宁暗暗想到,至少在死神来之前,应该把后事全部安排好。
年后的马浩宁经常感到疼的厉害,半夜时不时涌上的血腥味都成了常态,止疼药的效果远不如之前,大抵是病情又加重了。
马浩宁愈发消瘦,最后到了海皇和小傲都来质问的程度,马浩宁自知这件事再也瞒不住了,半年时间他好瘦成骨头了,傻子都看得出来。
他把公司里的人召集到会议室,把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讲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
马浩宁的话音过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员工们望着他,希望他下一秒就会打着哈哈说自己开个玩笑罢了。
“哈哈。”杜海皇干笑出声,四处张望, “马哥,你这是在整整蛊吗?摄像头在哪呢?”
“没有摄像头。”马浩宁靠在老板椅上说,“现在我们需要好好商量一下之后的发展了。”
“马哥,这个玩笑不好笑。”
“不是玩笑,你们要是想看诊断书我现在就可以去拿过来,我是认真的。”
一时间又回到了鸦雀无声的状态,马浩宁也只得叹口气——或许他们还需要一些时间好好接受这个现实。
“好了好了。”马浩宁挥挥手然后站起来,“散会散会,大家都先回工位上去吧,好好调整下状态昂,别因为这件事情影响了效率,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一个给观众朋友们带去快乐的团体……”
随后马浩宁便第一个走出了会议室,肺部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可不想在员工面前吐血,那多丢脸啊。
到了老板办公室,他打开了那个名为“安排”的文件夹,里面已经写了大半了,密密麻麻的全是黑色的文字,他自感时日不多,病情恶化的比想象中的还要快,复工前他就开始绞尽脑汁,如何才能把自己的离去带了的损失最小化?他无条件的相信他们一定可以走到最后,但在弥留之际,马浩宁也想为兄弟们出最后一份力。
“哐哐”,敲门声响起,马浩宁回了一句请进。
“马哥……”高斯推门而入,刚染的粉发有些让马浩宁有些晃眼。
“呀,小斯。”马浩宁关掉文件夹,“找我有事吗?”
“我来和你……商量商量对策……”
“不愧是咱们副总,对工作就是上心……!”马浩宁本想着拍拍手,抬到一半却又转向抽纸,殷红的花便在纸上绽开。
高斯连忙把自己准备好的水递过去,马浩宁立刻仰头喝下一小半,在嘴里转两圈后连着满嘴的铁锈味一同吐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高斯拍了拍他的背,瞟了一眼停留在主界面的电脑,说:“其实你都安排好了吧。”
“咳咳……不愧是小斯,什么都可以猜到……”马浩宁顿了顿,“但我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嘛,总有事情考虑不到的……”
高斯只是站着,默不作声,看不出心情。
“小斯。”
“嗯?”
“我有个愿望。”
“啥愿望?”
“现在是几月?”
“四月上旬。”
“樱花应该开了吧,你可以,陪我去看看吗?”
高斯皱了皱眉,他可不知道马浩宁还有这么文艺的爱好,但是这种情况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拒绝,“什么时候去?”
“就现在吧。”
他们两个给其他人打了个照面就下楼去了地下车库,平时一向坐副驾的高斯也坐到了驾驶室,马浩宁这个情况要是开车怕不是还没出车库就给车干墙上了。
车程很远,马浩宁实在是太累了,靠在座位上眯着眼睛睡着了。等待红绿灯的间隙,高斯把头转向马浩宁——他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衣服勉勉强强挂在他身上,面部下凹,偏黑的皮肤都被贫血折磨到发白。
马浩宁已经很久没拍新视频了,理由是肺炎,需要休息。确实,他这幅样子现在上去观众怕是以为他们team新来了个僵尸……
高斯飘远的思绪被鸣笛声拉回来,拍了拍脸,踩下油门继续行驶。
到目的地时已经下午了,高斯把马浩宁喊醒,车窗外就是粉色的花海,随着风摇晃掉落。
马浩宁揉了揉眼睛,嘴里不知含含糊糊的说了些什么,清醒后立马就推开了车门,花香扑面而来,使人心情大好。他好似恢复了以往的精力,拉住刚下车的高斯就往里走。
他们十指相扣走在樱花林下,时不时有花瓣掉落在他们身上。
“怎么想到要看樱花的?”高斯问道。
马浩宁笑了笑,从兜中掏出手机,对着高斯说:“小斯,你可以站到那颗树下吗?我想给你拍张照!”
“?”他注视着马浩宁拿着手机一路后退,稍微提高了音量,“我要摆什么pose吗?”
“不用不用,你站着就好了。”马浩宁稍微调整了下角度——高斯本就染了粉头发,加之一张眉清目秀的脸,与樱花不能在相配。
马浩宁看着镜头里的高斯,持续不断的疼痛都在一瞬间停止了。
来看樱花只是突发奇想,坐在办公室里闭目养神的马浩宁突然就想起来一部之前和高斯一起看的电影——《余命十年》,本来只是高斯在看,自己硬要凑过去,最后结局时又哭的稀里哗啦。
不知怎的,他突然很想看樱花,想和高斯一起看樱花,就像电影里一样。
如果他还有十年,他也想好好和高斯在一起,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而不是让高斯因为心疼一味迁就他。可惜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没有十天。
传说人死前会想起过去的记忆,人们把这叫做走马灯,自己大概也是要死了吧,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想起这部电影呢。
他满意的按下快门,看着他最美的爱人,和漫天的樱花一同定格在屏幕里。
樱花林似乎是一个节点,从这天回去后,他就再也没去过公司了,身体差到极致,连走路都有些为难。大大小小的事都转到了其他人身上,接商单,拍视频,剪辑……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马浩宁只得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脑海中一遍又一遍过着曾经的记忆,沉寂下来便又开始思考死亡。
他想起他们搬新公司时,自己曾撞到高斯午休时在刷视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午休嘛,就是拿来休息的,但当时马浩宁好奇的凑了过去,“你在看啥啊?”
“啊,就是一些词句啦。”高斯把手机送到马浩宁面前,屏幕上写着海涅的诗句:“生活是闷热的白天,死亡是凉爽的夜晚。”下一秒又跳到史铁生的“如果死亡是一个必将会降临的节日,我或许应该像庆祝生日一样庆祝死亡。”
“没想到你还挺有文艺范啊,高子。”马浩宁笑着打趣道。
“哈哈哈,偶然刷到罢了。”
原本模糊的记忆此刻却如同全新的影片一样在脑中循环播放,这样的他还能做什么,除了徒增麻烦充当累赘还有什么别的可干吗?
于是他将视线放在了床边的电脑上,也许,马浩宁想到,我也可以给我的死亡开个party。
又是忙碌的一天,高斯在工位上剪着这个星期就要发的新视频,工作室里难得的安静。
“叮”高斯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他摘下耳机,低头却看见B站的提示——您关注的up主“小潮院长”更新了。
高斯几乎被震惊冲昏了头脑,擦了擦眼睛,又捏了自己一把,确认不是因为劳累在工位上睡着后点开了视频。
“欢迎收看这一期的不要做挑战!”熟悉又充满活力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他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这是马浩宁拍的最后一期视频的存档,因为他身体的原因一直都没有剪,那又是怎么发出来的。
弹幕里全部都是“失踪人口回归”“爷青回”,时间显示发视频已经是十分钟以前了,高斯的脑中一片混沌,不安的感觉一瞬间充斥了他的全身,好似有一只大手攥住了他的心脏。
也许是心电感应,高斯立刻抛下耳机,全然不管手下的工作,拿着手机冲到了地下停车场,加足马力往家里开。
“马浩宁!”高斯气喘吁吁的打开老板房的门,果不其然没有任何人,他的手机放在桌上,一旁是开着的电脑和B站发布成功页面。
拿起手机,锁屏是他们的合照,屏保却是那张樱花树下的照片。高斯无瑕顾及,翻遍手机也没有任何线索,知道他怀着最后的希望打开了B站的历史记录——第二条是“描写死亡的优美字句”,点进去,时间停在海涅的诗句。
高斯很聪明,他揣着两部手机一路狂奔到地铁站,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他没那个时间堵在路上了。
他带着口罩坐在座位上,耳边只剩下喧闹声和电子报站声,眼泪不知多少次涌上又被他拾去,手机里不停播放着那条最新更新的视频,纵使微信里的同事如何@他也没有理会。
等他出地铁站时,天都已经黑了,凉爽的风徐徐吹来,霓虹的灯光璀璨,尽情展示夜景的美丽。
四月的海边没什么人,他一路跑到海滩——那儿一个人也没有,沙滩上甚至找不到一个人的脚印。
凉爽的海风划过高斯的脸,吹起粉色的碎发,海水潮起潮退,堪堪挨着鞋子又立马向后退去,夜色笼罩着大海,又咸又湿的气息充斥海岸。
四月的昼夜温差总是大的,明明白天还是闷热的,晚上却又如此凉爽。
高斯默默站在海滩上,眺望着那一望无际的大海,好似这样马浩宁就会在海天交界处出现。
他活在烈日照耀的陆地上,是闷热的白天
他活在蔚蓝寂静的大海里,是凉爽的夜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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