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深·冰封玫瑰』14

　　“你怎么会不合格？”于冰哑然失笑，托起周深的下巴，吻了吻他的唇，“纵然你有千般万般不好，但既然你钟情于我，得到了我的爱，你就是满分。” 　　于冰那天说的这句话，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成为了这封信的开头。 　　可是周深的死，却在她的意料之中。 　　两人在玫瑰园中对彼此坦白后的第七天，于冰终于下达了对B国发动进攻的命令。 　　第二天凌晨，于冰就得知了他的死讯，也见到了他留下的那封信： 　　 　　于冰，那天你说我是满分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如果要将我的人生比作银河，我爱你这件事便是银河中流动的光辉底色，而你的回应，无疑是这片银河里最亮的明星。 　　在五岁之后，我的父母无力抚养我，把我卖给了B国的间谍组织。一开始，我在组织力人微言轻，吃不饱穿不暖，只是勉强能够活着。但我非常刻苦地训练，身手越来越好。在C国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我情急之下手刃了C国的某个将领，终于得到了组织的重视。 　　你或许永远想象不到我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睡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平时要训练的东西各种各样都有，拳脚功夫只是最基本的。当初我们为了练习酒量，大口大口地灌下最便宜的临期劣质白酒，那段时间呕吐到凌晨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我们还会练习胆量，必须要做到在枪口对准自己的眉心时面不改色，但凡检测到心率异常，就免不了一顿毒打；我们从小就被教着揣摩人的各种心理，认清人性的各种弱点，见识到各种不堪和肮脏的阴暗面。就算得到重用以后，除了可以使唤的人多了几个以外，我的生活实际上也并没有改善多少。 　　而我，是所有人中最外向的那一个。不管是谁和我说话，我总是笑脸相迎，尽管我们都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隐匿于众人之间，但我看起来和阴暗这两个字丝毫不沾边。组织挑中我去潜伏在你身边，除了看上我的这副皮囊，还有我表现出来的活泼开朗。 　　只有我知道，卸下面具伪装后的我就像是一潭死水，丝毫没有情绪可言，因为我的人生中经历了太多苦难，所以我的情绪不会有任何大幅度的跌宕起伏，我不会开心快乐，也不会悲伤难过。我麻木，毫无生气，死气沉沉。 　　待在你身边的日子和从前相比并没有那么难捱，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轻松。除了讨你欢心，我什么都不用干。我像其他孩子那样去上学，甚至可以有自己的娱乐活动。你给我优渥的生活，让我尝到各种以前从未见过的山珍海味，让我穿上舒适昂贵的衣服，让我见到以前从未见过的风景。 　　在你身边，我也终于得到了关爱和自由。我第一次有选择我想要做什么的权利，也第一次知道受伤后除了可以自己一人咬牙忍痛等待痊愈以外，还可以被别人嘘寒问暖，关心照顾。 　　因为从未体会过被爱的感觉，所以哪怕一点点的关心都足以击垮我，因为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爱，所以哪怕感受到一点点的关怀，我都会认为它是那样温暖，那样耀眼。 　　我可以忍受旁人难以忍受的疼痛，可以坚强到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和命运的多舛，当殴打和辱骂没有击垮我时，我以为我已经够强大了，可是当我被你呵护照顾的时候，我才发现一切东西在所谓爱面前是如此弱小。 　　那天看到你眼里的心疼，我终于体会到了被爱的感觉。你小心翼翼给我贴上的创可贴，除了疗愈我手上的创伤以外，也正在一点点侵蚀着我的麻木和冷漠。 　　你只是展露出了微不足道的在意和一星半点的温柔，就足以让当初像死了一样的那个我重新活过来，让我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你。　 　　身为间谍的我却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份感情的存在，直到我坦然接受它的存在时才意识到，我之前所看到的，一直只是冰山一角，我比我想象中还要爱你更多，实际上我对你的感情更加复杂，也更加强烈。 　　我以为在当初发现你并不爱我的时候，我已经做到开始冷静克制了，然而事实上我却早已深陷泥潭，难以自救。 　　从我的身份血脉来说，在这段关系中，我只能保持理智，为B国争取到最大的利益。我根本没有资格爱你，我这样做是彻彻底底的背叛。 　　可是我就是爱上了。 　　爱这个字，它不受理智的控制，只遵从本心。我一点也不后悔，于冰，你是一个如此优秀的人，你值得被所有人爱，这其中也包括我。 　　待在A国这么多年，我也渐渐发现，B国和A国比起来，输掉的不只一星半点。那天听到你说你早就知道我是间谍的时候，我甚至有些庆幸，因为这样的话，不管我有没有对你动心，这次任务都会以失败告终。 　　希望那片我为你种下的玫瑰能够让你记得我。尽管它们的花期不长，比起你无穷无尽的寿命来说更是短暂，但它们在我心里永不凋零。 　　我们的相爱，好像是我唯一存活过的证明。哪怕只是得到了你片刻的心悦，我都觉得无比欢欣。 　　 　　又是一年元宵节。 　　那年，A国和B国之间的战争结果毫无悬念，以至于在A国军队大捷的消息从战场一路传到她耳边时，她的心底竟泛起些许难言的苦涩。 　　A国此时的繁华，相较于之前只增不减。击败B国，不仅扩大了疆土，也让A国的技术更加先进。再加上她治理得当，A国这么多年来一直长盛不衰，国泰民安。 　　无数的灯火再次照亮了这个夜晚，年轻的情侣牵着手漫步，今年路边摊贩卖的元宵依旧又香又甜。孩子们乖乖地跟在父母身边，手里拿着漂亮的花灯，笑得合不拢嘴。 　　街道上是这样热闹，空气中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息。 　　于冰站在桥上，看着桥下的潺潺流水和上面漂浮的斑斓花灯。 　　这份热闹，偏偏来自于她的励精图治，却又唯独不属于她。 　　人人都知道于冰有段难以忘记的感情。 　　她曾经亲手把那位爱人埋葬在城堡后的玫瑰园里，从此以后再也没爱上过任何人，决定孤独终老。 　　于冰恍惚间想起她听到的这些坊间传闻。 　　今夜的月光是如此皎洁透亮，上次她坐在玫瑰园里看到的月色，也似今天这般温柔。 　　自从她用血浇灌这些玫瑰，以此维持它们的美丽后，这片玫瑰园里的红就算在寒冬也依旧夺目。 　　她一下就想起那天，回忆起周深看着她的那双眼睛。周深笑着看她，告诉她，她才是此时此刻这片玫瑰园里最美的一朵玫瑰。 　　物是人非，这满园不败的玫瑰也只是她能留存住的最后回忆。 　　她多想一了百了，可是因为她膝下无子，所以无人能接替她的职位。 　　因为百姓需要一个英明的君主，所以她只有继续日复一日地治理国家这一个选择。 　　桥下，水面上倒映出她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眉眼。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样貌却丝毫未变。人人说她要孤独终老，然而事实却须抛去终老，只留孤独二字。 　　冰封的美丽，其实才是于她而言的最大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