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然X罗浮生】伪饰
1.
罗浮生和井然是在酒吧认识的。
那时候井然刚把母亲从医院接回来安顿好，照顾了几日情况稳定了才松了口气——纵使长时间的工作与近期连续的感情纠葛让他有些疲累，井然还是决定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再做打算。
井然凡事都喜欢简单，一直以来都一样。他约了某项目的负责人见面，打算在简短意赅的表达了自己愿意免费为对方做室内设计，以偿清在对方逻辑下欠他的人情之后就离开酒吧。
在他的规划中，这将是最后一次跟对方有所接触，之后自己的生活可以尽快回到原来的轨道，除了改变了发展的城市以外没有任何变化——或许还有恋情，变得遥遥无期。
一切都如预想的那样顺利。
如果井然没有回头看那一眼的话。
就是在等待的时候，卡座那里突然亮起了灯。
冷色调的聚光灯将酒吧偏角的卡座照得通亮，有人发出了惊叹，所以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集了过去，就连调酒师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
迷醉的音乐以及暧昧香氛的气息冲击而来，井然下意识朝那处望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
妖冶的舞者，和那身漂亮的蓝色西服。
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少爷，西裤妥帖包裹着他修长好看的腿，露出一小截脚踝。那人半是懒意的靠在沙发上，晶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挑逗意味十足的舞者，稍稍侧头的时候，灯光跳跃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在侧面映出一小片阴影都清晰可见。嘴巴可能因为喝了点酒的原因，红红的，皮肤却白嫩得不像话。
井然自认从不是以貌取人的人。
但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好看得过分。甚至于让他有一瞬间看呆了，生出“无论对方想要什么，只要他开口，就没有人能拒绝”的想法。
井然被这荒唐的念头吓了一跳。
那人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他，原本紧紧随着舞者的目光移了几分，然后浓密的睫毛忽闪了几下，突然朝着井然的方向轻轻笑了一下——他的目光明明落在舞者身上，可井然却确信那人正看着他。
不是轻浮，也不是挑衅。
是自信的，带着点狡黠的意气风发，包裹着不加掩饰的权术。
是无害的，善意的，明目张胆的。
——邀请。
井然放下了手上的玻璃杯。
2.
井然没有料到罗浮生会跟过来——或者说，如此明目张胆的跟过来。
十分钟前，他们才刚彼此交换了名片，井然甚至还没有答应罗浮生提出的合作邀请。
没有人会鲁莽的答应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尤其这个人还将他堵在酒吧玄关的角落里，轻佻的把名片塞进他的上衣口袋。
完全就是个醉汉。
井然咬了咬牙。
一个长得好看、眼神晶亮、自以为是的醉汉。
他刚按下自动锁，还没有走到驾驶座那侧，罗浮生就轻车熟路的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罗先生？”井然愣了一下，罗浮生正低头系着安全带，听见井然喊他，才抬起头看向井然，神色迷茫的眨了两下眼睛。
井然也挑了眉回望他，他们在这狭小空间的奇怪氛围里对望了足有一分钟。终于还是井然先打破了沉默，“你这是在做什么？”
罗浮生像是对井然会问出这种问题极为不解，“坐你车回家啊。”
“……”井然闭了闭眼，在“为什么要坐我的车回家”和“我什么时候同意你坐我的车”之间斟酌了一下，“你住在哪？”
罗浮生火速报了地址。
井然都没有思考，“我们好像并不顺路。”
“……”明明很顺路。罗浮生下意识想反驳，突然明白了井然言下之意似的，迟钝的眨了眨眼睛，“……哦。”
“不、不好意思啊。”罗浮生低着头，动作有些慌乱的去开安全带的锁扣，“那我，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
罗浮生低着头的时候眉心几分难堪的蹙起，几乎是下意识的咬了一下下唇，不知道是不是井然的错觉，总觉得他连声音也染上倔强得可怜的委屈。
井然突然负罪感爆棚，按住他的手腕，“我刚好想起来要去附近取点东西。”
“我送你。”
3.
罗浮生在井然的房间醒来。
这都要归功于他在半路就睡着，并且没有带家里钥匙。井然在确认过他身上没有任何指向罗浮生具体住所的信息以后，无奈的发现了一个事实：罗浮生喝了酒以后睡觉特别安静——而且叫不醒。
井然只好把他带回家。
罗浮生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听完井然的讲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置可否的挑了一下眉，“那我昨晚是……吐了？”
“没有。”井然淡定的给他倒了杯水，“但是酒气太重，我不喜欢。”
“不换身衣服，清理一下的话，你昨晚恐怕就是在楼梯间睡了。”
罗浮生点了点头，“好吧，给井先生添麻烦了。”
看着罗浮生清醒以后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井然突然有点想知道，昨天晚上搂住他不撒手，闭着眼直往井然怀里蹭的场景，罗浮生到底记不记得。
4.
和洪氏合作简直是井然人生中另一场意外。
他看了看厨房里系着围裙一脸愁容的罗浮生，然后面无表情的回过身启动咖啡机，盯着气泡看了一会儿，眉心深深的蹙起。
谁能告诉他现在这种情况到底是为什么？
他答应了跟对方的合作，可是第二天这个人却理所当然的出现在了自己的办公室——或许更直白的说，是他被安排在了罗浮生的办公室里。
井然并不介意跟别人同用一间办公室——如果有必要的话。但显然这个安排从头到尾都透露着奇怪的不合理性，虽然井然并不排斥。
大半个月的平静相处之后，罗浮生终于在今天下班的时候神秘兮兮的拉住他，井然以为他是有什么重要的决定要讲，万万没想到对方可怜巴巴的拜托井然教他做饭。
油炸螃蟹。
之前井然有用保温盒往公司里带过几次，没想到罗浮生闻过味儿之后就一直惦记。
井然怔愣了一下，迟疑的点了点头。
罗浮生不愧是罗浮生。
井然架着好脾气从他手上接过清洗得一塌糊涂在水池里到处乱爬的螃蟹，接过因为没有蒸干水就倒油四处乱溅的热锅，拦住罗浮生拎着蟹钳整只螃蟹直接往锅里丢的动作，耐心的绑好，裹上蛋液，终于在罗浮生表演了一个手滑盘子差点掉在地上又被稳稳接住的高难度动作之后，语气委婉的把罗浮生请出了厨房。
这个人……
井然看着在客厅准备饮料的罗浮生，无奈的摇头。
就这个样子，要是成了家可怎么办呢。
6.
如果井然早知道，这顿饭是罗浮生为了追人家小姑娘才费这么大功夫，冒着被自己嫌弃的风险拜托他一起做的——他想，自己大概会冷笑一下，然后把螃蟹做成无论如何都下不去口的样子。
“你陪我去吧……”罗浮生把炸好的螃蟹仔细装进保温桶里，突然有些脸红，“我，我有点儿紧张。”
“……”井然不咸不淡的看他一眼。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还是被罗浮生拖着手臂上了车。
“你说她会不会不喜欢啊。”罗浮生一路上宝贝似的抱着保温桶，“我第一次下厨诶，做成这样……还、还行，对吧？”
井然一边开车，一边虚假的笑，“嗯嗯嗯。”
“啧。”罗浮生歪着头看他，“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敷衍啊？”
“罗先生，严谨一点。”刚好等红灯，井然右手轻轻敲了敲罗浮生怀里的保温盒盖，挑眉，“油炸螃蟹，我做的。”
“……”
到了目的地，两个人坐在车里等那女孩儿下班。据罗浮生说，对方是因为家里出了点问题，所以一天要打好几份工，最后一份工作一直到特别晚。
井然侧了侧头，看着罗浮生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保温桶，挑眉，“你不进去？”
“我……”罗浮生结巴了一下，手肘架在窗户上掩饰自己的紧张，“我等她出来。”
井然不置可否。
又等了一会儿，便利店里的灯熄灭了，随后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
显然是一男一女，他们说笑着把店门关上，然后男人把外套给女孩儿披上，然后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井然一愣，下意识看向罗浮生。
路灯昏暗的照进车里，罗浮生一半的表情隐在暗处，井然看不太清他的神色，但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僵硬得像被冻住了一样。
啊……
井然的心情也跟着沉甸甸的。
又来了。他又露出这种难过的神情了。
像被遗弃的猫儿。
那双眼睛总是晶晶亮亮、可怜巴巴、桀骜、矜贵，但蒙上哀伤与委屈的时候，总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井然犹豫了一下，试探着拉他的手，“我好像，有点儿饿了。”
7.
公园的凉亭绝不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井然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拉着罗浮生来这里，凑合着吃保温桶里的螃蟹的时候，完全没料到那刚刚两个人也会出现在这儿。
“井然我跟你说，你一定得记住，要是有觉得相处不错的对象一定得先下手为强，别顾及这顾及那的抢回来再说。”罗浮生又灌了一口啤酒，碎碎念，“而且说不定人家从一开始就是冲你来的……”
井然警惕的看着罗浮生身后，眼看着那对情侣越走越近，突然一把拉过罗浮生的肩膀，把人转向湖面方向，搂住他，“别动。”
“嗯？”罗浮生挑眉。
“你……你看，看那条鱼……”井然懊悔的皱了皱眉，暗暗咬牙，面上是还平静的指指湖面，“小点声，你再把它吓跑了。”
“……”罗浮生眯着眼看了好一阵子，学他用气声问道，“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你仔细看，别出声。”井然又把他的脑袋往自己这边藏了藏，“就在那个叶子底下。”
罗浮生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一条眉毛高高的挑起，低低的用气声问，“井然，你不是骗我呢吧？”
井然煞有介事的啧了一下，侧头，“怎么可……”
尾音消散在喉咙里。
靠得太近了。
罗浮生稍稍抬起头的时候，两个人高挺的鼻梁轻轻擦过，气息交融在一起，动作皆是一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罗浮生刚啃了一只螃蟹，嘴巴红红的，不可避免的蹭了一点点油渍，在月光下衬得晶亮，像带着水珠的草莓。
罗浮生的眼睛也有一瞬间的失神，懵懵懂懂的盯着井然领口的扣子，手指蜷缩了一下。
井然扣在他肩膀上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了一些，心跳好像有些快了，呼吸也变得奇怪的滚烫和沉重。
“那个……”罗浮生眨了眨眼睛。
井然才大梦初醒一般，触电似的收回手往后退了一小步。
“没有鱼啊。”
井然吸了口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可能，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8.
两个人收拾了回到停车的地方准备回去。
罗浮生原本一路都没有说话，直到井然把副驾驶的门打开，罗浮生突然从身后叫住他。
井然回过头。
“你……刚才……”罗浮生有些费解的微微蹙着眉，走到他身边。
“是不是想亲我来着。”
井然这次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目光却慢慢的沉了下来。
“……你刚刚说。”井然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沙哑，还是闭了闭眼睛，“先下手为强？”
罗浮生垂下眼睛，眨了眨，没有接话。
井然扶在车门上的手紧了紧，下一秒就嘭的一把关上，将罗浮生抵在了车身上。手臂撑在两侧，虚虚的空出一点点缝隙，井然俯下身要吻他，又在咫尺远处顿住，神色有几分哀伤的看着他。
罗浮生倒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平静无波的对上他的目光，轻轻笑了一下，稍稍抬起下巴印上井然柔软温热的唇。
“那就。”
“试试看吧。”
9.
两个人理所应当的在一起了。
每天一起上下班，一起吃几乎每一餐饭，心血来潮的约会，逛商场，一起出差，或者在聚餐的时候因为游戏输掉而接受一些亲密惩罚。
渐渐知道了彼此的小习惯，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也开始可以在彼此的圈子以恋人身份宣示主权。
一切都像计划好了一样顺利。
——如果他们在一起一周年的那天，罗浮生没有因为出去接电话而把井然和罗诚这个大嘴巴单独留在大厅的话。
“我一会儿还有别的安排，洪氏的庆功宴就不去了。”井然看了看腕表，“大概开场一个小时我来接他，你看着点别让他们给浮生灌酒。”
“你就放心吧，我们哪儿敢跟我们老大灌酒。”罗诚啧啧了两声，“真给他灌醉了，饭店都能掀了。”
“……”井然愣了一下，出于本能的试图保护罗浮生的形象，“浮生喝完酒还是挺安静的吧？”
又不折腾又不闹，睡得多老实，最多有时候比较粘人而已。
井然又想起第一次，以及之后的很多次。罗浮生偶尔喝醉，抱着他不撒手要亲吻的样子，嘴巴红红的，耳朵也红红的，虽然第二天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就是了。
“安静？？他哪次真喝醉的时候不是满大楼的折腾，办公室连固定电话都恨不得拆成零件！”罗诚极度夸张的比划，看见井然不解的表情，啊了一声，露出了然的笑容，“他就跟你装吧……是不是吃了不少豆腐？”
“……”
“唉？”罗诚突然看见什么，拍拍衣服站起来，朝门口的一男一女挥了挥手，“林大哥！”
井然顺着看过去，只觉得这两人眼熟得很。
那两人朝他们走来，罗诚赶紧带着人招呼，“井先生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林氏的少爷和小姐，跟我大哥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林大哥，这是我大哥的男朋友。”
井然疑惑的看向对方。
戴眼镜的男人点了点头，朝他伸出手，“井先生，久闻大名。林氏集团林启凯。”
井然还是觉得这两个人十分眼熟，一边回忆一边伸出手，“井然。”
“这是我妹妹，林若梦。”
“……”井然动作顿了一下。
紧蹙的眉心突然展开了。
井然想，他应该记起在哪里见过这两个人了。
就是一年前的今天，便利店门口。
井然勾了勾唇，眉心跳了一下，难得玩味的将这个词翻来覆去的回味。
“妹妹？”
10.
罗浮生从坐上车开始，就觉得气氛怪怪的。
他警惕了一路，井然一句话也没有说，罗浮生倒是莫名生出了坐立不安的感觉。
他提心吊胆跟着井然回到家里，还没来得及换鞋就被井然一把推到门上，扣住罗浮生的下巴不容反抗的吻住他。
井然的吻不像以前那样克制温柔，带着几分野兽捕食的蛮横占有，箍住他腰上的手用力，一条腿也强硬的分开他的双腿抵了进去。
“井…井然……”罗浮生被他粗鲁的吻法亲得没有力气，堪堪拽住他的手臂，在喘息的档口断断续续的说话，又被他尽数封在口中，“等…唔……”
漫长的亲吻，直到咬得他舌尖都有些痛了，井然才放开他，目光沉沉的盯着罗浮生。
他的头发有些乱了，西服外套还没有脱，但是衬衫被扯坏了两颗扣子，腰带和裤链也被井然拉开，虚靠在门上喘息。
井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额头出了薄薄的汗，低下头轻轻含着罗浮生的唇，定定望进他的眼睛里，像是想让他无处遁形。
井然的声音是晕着情欲的沙哑，“我下午见到林氏兄妹了。”
罗浮生瞳孔微缩，手指下意识攀在了门把手上，呼吸都停了一下。
井然慢条斯理的咬他的唇，“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没喝醉过，对吧？”
罗浮生嘴唇动了动，“我……”
井然一手解着他的衬衫扣子，挑眉，又咬了一下，“嗯？”
罗浮生自知理亏的眨了眨眼睛，极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回应他的是井然抬起他的下巴，不由分说的让罗浮生仰起头，给了他一个直达喉咙深处的吻。
“唔——”罗浮生从没有过这样的吻，一时失了力，顺着门往下滑了一些，胸口起伏着，眼角都溢出水光。
井然好一会儿才松开他，低低的喘息。
他仔仔细细的看着罗浮生，面前这个人好像知道秘密被揭穿，所以异常的乖顺，让井然根本舍不得怪他半个字，凌乱而难能乖巧的样子让井然不想讲什么道理，只想将人抵在这里狠狠贯穿，让他再也不能掩饰得体，让他哭着高潮，让他紧紧抱住自己坦诚说爱他，想拥有他。
“所以……一开始就是我？”
罗浮生这才抬眼看他，唇角勾起，井然一时竟恍惚的觉得，当年卡座里妖冶夺目的本就不是舞者。
那场荒唐的迷醉，能诱惑众人、诱惑他的，从始至终，都只是罗浮生而已。
罗浮生拉下井然的脖颈，笑了一下，像当初在车边那样吻住他的唇。
“是啊。”
“一开始就是你。”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罗浮生就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
他直白的向井然传达过这个讯息，可惜井然并没有当真。
——他在谋划如何得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