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航线】碧蓝血风录 第一卷 乱世序曲 第三章 离乱人(3)

雪月夜中,一身火红旗袍的少女凭栏远眺,江对岸的奉军大旗正在风中猎猎翻卷,虽然是大年三十,少女并没有一点儿要过年的意思。人不卸甲,枕戈待旦,她那娇小的身躯和柔弱的肩膀,担负着的是整个东煌的未来。
北伐中原,消除割据统一东煌,这是她的执念,亦是奉国人的坚持。身逢乱世,凡有血气,必有争心,人一生不过几十年光阴,若不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留名于青史,那岂不是如蝼蚁一般,最终在风中被遗忘,仿佛从未存在过。
宁海从她身后悄悄地过来,温柔的说了一声:“妹妹,吃饺子了。”
这位妹妹,便是宛军第一舰队的旗舰——平海。
“姐,我没胃口。”平海显得没那么高兴,也是,就算再没心没肺,眼看着敌军陈兵江对岸,大有投鞭断流之势,也该有点觉悟了。
“怎么啦我的旗舰大人,平时不是总说饿吗,怎么今天对食物一点兴致都没有,是不是病了啊妹妹。”
“元宵节之后,战端便会重启,我哪还有心思过年啊。我就是不明白,大家都是东煌的同胞,为什么要杀来杀去呢。究竟是什么在驱使着我们向同胞射出炮弹,明明,明明流着的都是同一种血,可是......”
平海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起来,赤色的眼瞳中回闪着先前的战斗:那时的宛国还只是地处东南沿海的一个小诸侯国,但却打出了统一东煌的大旗,北伐军一路高歌猛进,把盘踞江东的吴国打得分崩离析,她和姐姐宁海两人率领水军从沿海一路开到建康城外,用自己的舰炮逼吴国公开城投降,一时间风光无限,然而再度北上时却遭遇了奉国舰队的阻截,她第一次见到战列舰,虽然那只是最初始的战列舰,但那巨大的舰炮仍给她留下了阴影,她亲眼看到那个老太婆铁甲舰一轮齐射掀翻了宛军整整一个营,三百多人就那样在爆炸中灰飞烟灭,那濒死的人类士兵发出了绝望的质问:“这都是为了什么啊!”
宁海看出了平海的心事,揉了揉她的小脑瓜,说:“别想那么多了,一切都有姐姐呢。”

第二天,大年初一,新的一年开始了。
北都城,这是座七百年的古城,昔日还是燕王的永乐皇帝自北都城起兵,以清君侧之名一路南下,攻破建康,夺取了皇位后,迁都至北都城,以此处为大本营征讨草原上的北陆蛮族,让东煌天朝再次威加四海,那是何等的英雄,何等的气概,如今历经风雨沧桑的北都城,已经不复往日的辉煌,但那种古韵,却令人舒服。
一进城区,街上的雪还未全扫干净,白雪上散落着鞭炮炸过之后的红色碎屑,远远看去倒像是一片白纸上点缀着朵朵红梅,家家户户的门上倒贴着福字,门框上是红纸上写的对联,有的是自己写的,有的是买来的,不过那字倒是个个苍劲,力透纸背,笔划的飞白透露着东煌人内敛着的狂气,现在是上午,街上还没什么人,昨夜守岁,一夜不眠,现在人们只怕是还在梦乡中,但是却有一个雍容华贵的美貌妇人早早的出门了,她披着大衣,从红墙碧瓦的王城里出来,走在北都城的街头,腰间挂着的金钿雁翎刀彰显着她特殊的身份。
街上没什么人,她便一个人闲逛着,走了不知道多久,在一个胡同口看到了一家开着业的小馆子,见开着门,便直接进去了。
店里只有老板一人,正擦着桌椅板凳,见妇人进来,看到了她腰间的雁翎刀,当时神色一变,再一看脸,这妇人他认识,不止是他,全奉国的人都认识,于是急忙忙迎过来,开口道:“诶呀呀,没想到竟是细君大人,您里面请~。”
所谓细君,也叫小君,是诸侯妻子的称呼,来的这位,正是奉国公风萧的妻子,同时也是奉国舰队的旗舰——定远。
定远走到靠窗的位子上,摘了手套,转过头来看着这小店,如朱砂罩染的红唇轻启,沙哑的嗓子里飘出来一句:“一碗豆浆,一根油条,再来一小碟咱京城的小咸菜儿。”
“得嘞。”掌柜的直奔后厨,而定远,倚着窗边,看着外面的街市,这会儿,街上行人也多了,他们大多是走亲访友拜年的,有的还领着孩子,过年,小孩儿最开心,领红包,讨几块压岁钱,和小伙伴们出去买点小擦炮玩得那叫不亦乐乎。定远看着外面的眼神渐渐柔和,这样的烟火气,令即将出征的她感到一些心安。
“来喽,细君,慢用啊您内。”
店里没客人,这掌柜的招呼完定远,便揣着手在柜台后面一坐,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掌柜的,大年初一,怎么就营业了,这个时候,人们应该在和家人过年才对吧。”定远咽下一口豆浆后和掌柜的聊到。
“嗨,小老儿我有儿女三人,都征召入伍去了,现在在建州边关戍守,防备着北陆的罗刹人,老伴又去的早,身边无人;原本豫州还有几个远亲,前两年中原混战,便再也没了音讯,我一个人,在这北都城里呆着也是呆着,所以早早开了张,能来一个人就做一个人的生意,碰上无家的乞丐,便赠他碗热粥,算是积点阴德。细君啊,您说说,君侯他那么豪气的一个英雄,可为什么我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呢。”
定远眉头一皱,盛着豆浆的杯子刚端起来又放下,她想了许久,说了一句话,一句很伤人的话,却也无比真实的一句话:“大鹏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它站得高,看不见地上的蝼蚁。”
是啊,茫茫苍生,亿万黎民,不过是统治者眼中的蝼蚁,他们在史书中连名字都不配拥有。
掌柜的颓丧的靠在椅子上,低着头说:“细君说的是啊,小老儿我也就是那蝼蚁之一吧......这北都城里的大家,在君侯眼里应也是不起眼的小虫,死了,也是轻于鸿毛。”
“可真正让我感觉活得有意思的,就是这北都城里再普通不过的那些人,大家没读过什么书,也没有多少钱,更谈不上有什么不得了的前程,但他们都在尽心做着自己的事,我在那一方琼楼顶上往下看,能感到心安。我喜欢听着胡同口的九腔十八调,看着须发斑白的大爷提笼架鸟和街坊闲聊。我看着他们,你们,我便知道我这四门大炮之下所守护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细君,您这是要出征?”
“初五便要启程前往大江北岸,元宵节,在军港过了。”
“唉......这打来打去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掌柜的,钱撂这儿了,我得走了。”
“诶好嘞,慢走啊您内。”

王城内,此时的风萧披着一件大氅,正在书房内推演着沙盘,见定远回来了,头也不抬,把手里的模型推到了一处海域内,接着说:“海天给孤打了个电话,说龙城那儿来了几个重樱的舰娘,弹尽粮绝,走投无路,想要投奔孤,正好你来了,孤想听听你的意见。”
“君侯,这重樱人素来狼子野心,我担心是苦肉计,实则欲谋建州,不过,若是她们真的想要投,收留她们倒也不是不行。”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让她们来吧。海天说她明天就到北都城,正好,海圻回来了,让她们姐妹见个面。
“嗯,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这话,定远便出去了,留风萧一人在书房中。说到这位奉国公风萧,倒也是个传奇人物,十二岁落草,十五岁举义旗起事,二十岁从建州那一片深山老林蛮荒之地中一路杀进关内,攻进了北都城,把前朝皇帝赶下了台,年刚弱冠,便裂土封王,称雄一方,可谓是人中之龙,这样的豪杰,却没能让辖下之民幸福地过日子,可见这位绿林出身的君侯,并没有治理国家的经验。
但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需要一位萧何那样的人才来治理国邦。
这时的风萧已经决心,只要能辅佐他,保境安民,不管是什么人,哪怕是外邦人,女人,甚至不是人,他都可以待之以国士之礼。

正月初二,傍晚,疏影横斜,金色的阳光洒在白雪之上,背光之处是一片的冰蓝,这金黄的调子,给冬日增添了一分暖意,虽是看上去的暖意,倒也能抵消些刺骨的冰寒。
海天带着天城等人一同来到了王城,侍者领着她们进入到内院风萧的住处。
“君侯等您多时了,请进吧。”
海天推门而进,风萧坐在正位上,而他身边站着的那一身黑色旗袍的美人,正是自己的小妹海圻。
“天儿姐!”
“海圻!”
姐妹重逢,喜极而泣,她们手拉着手,有说不完的话都写在了自己的眼睛里,风萧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转而看见了站在海天身后的天城等人,便问道:“海天,这几位,就是你说的重樱舰娘?”
“回君侯,正是。”
风萧的眼睛直接落在了天城身上,他嗅到了天城身上独特的不同于其他舰娘的气味。
“这位身着红衣的留下,海天,你带其他人出去,把她们安置好。”
加贺一时有些错愕,她担心天城,毕竟现在人类在经历过屠杀的她们眼中是很可怕的存在,但天城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加贺便也没多说什么,在海天的带领下从屋里出去了。
整间屋子里就只有天城和风萧两个人了。
“你叫什么名字。”
“回君侯,在下天城。”
“以你一位外邦人的角度来看的话,我治下的奉国怎么样?。”
“不怎么样。”
“喔”天城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不是什么指挥官而是一位君王,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表情有些惶恐,担心自己说错了话会惹怒这位草莽出身的君王,风萧看出了天城的顾虑,便对她说:“你大胆说,别害怕。”
“那天城就说了,在下来到您治下的地方,发现您的领地内,鳏寡孤独之人较多,青壮却很少,长此以往,您领地内的耕地会变得无人耕种,工厂会无人做工,人们就会越来越贫困难以生活,继而令您的统治不稳,实力下降;方才进北都城,见这国都内外,竟然有冻死之骨,行乞之人,可见您并未体察民情,没有做好保障工作,依天城愚见,君侯当下应停止扩张的战争,裁撤王宫中人,减少不必要的开支,将其转移到民生之上。发动统一战争是要消耗巨大资源的,在这之前君侯不妨先做基础建设,当您具备足够强大的工业基础和经济支持时,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制造武器投入到战争中,届时的战争将会势如破竹。如果天城所料不错的话,您的军队现在一直是消耗现存的资源,而您并未具备制造能力,如果现有的几位舰娘战沉,就没法修复,是不是。”
“确实如姑娘所言,定远姐妹来自铁血,海天姐妹来自皇家,这几年来,孤一直以重金向铁血购买改造零件和武器,以让定远她们跟得上时代,只可惜现在连炮弹都造不出,只能花钱买铁血原厂的,每打一仗,消耗的资金都是天文数字,现在与宛军对峙于长江两岸,待元宵节一过便要再度开战,胜负尚未可知啊,若这一战失利,我怕是要身败名裂了。”
“天城既然来投奔君侯,就带着十足的诚意而来,若您相信在下,元宵节之后的战斗,请带着在下一同前往前线。”
“好,我信你。”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就是风萧,正因为他不拘一格,才吸引那么多的人追随他起事,当一位急需主公以安身立命的美艳女谋士遇到了求贤若渴的年轻帅君王,这二人注定要写下一段君臣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