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少女】一段真实的经历(3人视角)
(川崎镜视角)
我们的上司刘莲瑶是武汉人,虽然常住北京,但是过年,还是回武汉的。
今年是庚子年,年前武汉出现了原因不明的肺炎,瑶瑶还能回去吗?这个问题在我心里,一波三折,非常纠结。
我从电视和微信中,密切关注着“不明原因肺炎”的相关信息,先后看到了武汉市卫生健康委向辖区医疗机构发布的《关于做好不明原因肺炎救治工作的紧急通知》,李文亮医生发出的警示,关于武汉8名散播谣言者被查处的央视新闻,还有专家们的意见以及各种消息。思来想去,我觉得这不是恐怖的非典,病人也不多,关键是“可防可控”,因为“人不传人”或顶多是“有限的人传人”而且“没有持续人传人”。
瑶瑶询问在武汉的亲戚朋友,都说感觉周围很正常,希望我们快点回去参加各种聚会活动。
回武汉的火车票是先前抢到的:1月20日,G505,北京西15时10分发车,20时24分抵达武汉站。
元月20日中午,我们出发了。
时值春运,西客站候车大厅里人声鼎沸,洋溢着过年的喜庆气氛。一眼望去,归心似箭的人们挤满了候车大厅,站着的要比坐着的多。
14时37分,还在候车时,收到一条江苏常州传来的微信,是戚墅堰机车厂传达的关于新冠肺炎的防控通知,我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了。
高铁准点到达武汉站,看到接站的老同事九条美里戴上了口罩,我感到吃惊。
她在车上说,从今天开始气氛有点紧张了,提醒我们要注意,最好不要出去聚会。
到瑶瑶家后,我放下行李就打开电视看新闻,终于看到钟南山院士肯定地说“新冠病毒人传人”。
不一会儿,南枫的电话从上海追过来,也是说疫情严峻,让我们尽量不出门,不参加聚会,出门购物一定要戴口罩。
中午在北京高高兴兴地出单位门,晚上在武汉别别扭扭地进朋友家门,心里冤啊!
尊敬的钟南山院士:您昨天晚上为什么不说呢?
(刘莲瑶视角)
21日早上过完早,我们就开始打电话,分别推掉年前已约好的各种聚会。
有点意外,因为没有一个是爽快答应的。多数人觉得没那么严重,好不容易聚一次,取消了可惜。有的甚至说,这些时几乎天天聚会,照样喝酒唱歌,话语中带着那种“不服周”的豪爽劲。
说心里话,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一瞬间似乎也动摇过。
但是一想到其他人,我就回过神来,不停地“对不起”,不停地“谢谢”,终于搞定。
之后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如果原定2月5日回京,那不是要在家困两个星期吗?
我决定改为24日回京,因为这一天是大年三十,应该人少,还能在北京吃年饭。
问铃、薇、镜,她们也非常赞同。
事不宜迟,我采取先买后退的方法,立即买了24日由汉返京的车票,晚上告知其他人,她们都同意,我才退票。
退票时,发现12306没有收退票费,虽然我感到有点奇怪,但没在意,只是想到这次回武汉过年,两个星期改为三天,真是无奈!
有一个聚会是不能取消的,就是二姐、我的小舅子与我们的“三家人聚会”,因为这就是我们的“武汉大年饭”。
按照以往的惯例,“武汉大年饭”由小舅子联系餐馆,我们家买单。
但是这次只能退掉预订,改到我家里。
22日,我家热闹了,是过年的样子!
几杯酒下去,小舅子豪情勃发:“你们记得撒!03年那年,非典!”
他吞了一口酒说:“尼玛广州、北京,搞得嚇死人,我们武汉人,照样天天在外头过早,也冇看到哪个戴口罩,蛮好!”
我知道他不愿意取消在餐馆订的年饭,心里有点不快活,就赶紧敬酒,转移话题,我父母也随声附和,嘻嘻哈哈,席间的气氛好极了!
千里迢迢回到故乡,与家人一起,亲亲热热地吃个年饭,时间虽短,亲情绵长,值啊!
这一天,我依然密切关注着疫情的发展,李兰娟院士关于对武汉封城的建议,让我又一次感到吃惊。
我的第一反应是想起了意大利老电影《卡桑德拉大桥》,好像那列火车上不到一千名旅客,而武汉市有近千万人口,要一下子封住,社会管理的难度太大了。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疫情发展得很快,因为是传染病,封城有可能,但是,时间应该在节后,至少要让武汉人民欢欢喜喜过个年吧。
我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亲戚们听,大家照样是不以为然。但是我心里不踏实,怕变。
待亲戚们离开后,我对铃说,干脆再改签,明天就回北京。
她愣了一下,说不在于多这一天吧。
我知道她有点为难,因为明天我的亲戚们还要送炸肉圆、藕夹和咸鱼来,让我们带回上海。
应该不会在年前封城吧?但愿但愿!躺在床上,我突然想起铁路方不收退票费的事,这不符合“渐近渐多”的规矩,那种怪怪的感觉又来了,心里有点堵。
(西园寺铃视角)
23日早上大约5点,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们叫醒。
我一看电话属地是辽宁大连,心想:坏菜!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的夏禾洁焦急地告诉我们:武汉市今天上午10点钟封城,她和夏珂馨现在正在武昌站等候六点十七开车的Z286回京。
我一听头都大了,还说什么呢?赶紧走吧!
夏禾洁改签成功:G1528,武汉站9时20分发车,15时12分到北京。
我们迅速整理行李。
(川崎镜视角)
还是九条美里来送我们。
7点10分,我们出发了。
一路上没什么车,很顺利。
但是临近武汉火车站时,车越来越多,甚至有点小堵,看来不少人都是“闻封而动”。
我心里默念:千万别堵住!
8点差20分,终于到了,离发车时间还有100分钟。
临分手,我与美里商定:保持密切联系,万一又有变化,就开车去襄阳,因为我知道,有一趟快速可以到哈尔滨西站。
候车大厅里的人还是不少,绝大多数都戴着口罩,没有人大声说话,空气中漂浮着紧张和焦虑,可能还有病毒!
G1528还没有在电子屏上显示出来。
手机里,不断收到问我们情况的信息。
时间过得真慢!
终于,G1528在电子屏上显示出来了:准点!
于是我们迅速去闸口排队。
老幼旅客闸口的一对上海老年夫妇正在与工作人员发牢骚:我们昨天才到的,在上海带了一年的伢,蛮想回来舒舒服服地过个年,结果半夜三更爬起来,又要走,你们说冤不冤?!
我没搭腔,心里却哭笑不得:冤!比我还冤!我们从北京过来,好歹过了三个晚上,他(她)们才一个晚上,连老家的被子都没有捂热!
面对这样一群无奈的旅客,工作人员似乎提前打开了闸口。
待放好行李,坐下来,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梁凌薇视角)
9点20分,高铁开动,真准啊!
此时瑶瑶赶快给大家发出告别信息。
回信一个接一个,仿佛在争先恐后地为我们送行。
每看到一条信息,我的眼前就浮现出熟悉的音容笑貌,他(她)们是瑶瑶的亲戚和朋友,我们的同事和同学,也是马上就要被封在武汉城中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他(她)们会很艰难。
我们呢,身在北京心在汉,也不可能轻松!
随着十点这根红线一步步逼近,看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景物,我的心情又变得复杂,甚至还有点沉重。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逃兵。
终于,上午十点,在我们离开四十分钟后,武汉 30 个高速公路卡口的栏杆落下,武汉火车站、汉口火车站、武昌火车站同步封站。
自那一刻开始,九省通衢的武汉一节一节地与外界断开联系,内部的公共交通和城市服务也停止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