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霖】浮世欢
010
自从镇国侯接管了军营，王府门可罗雀。这于贺峻霖而言无甚紧要，静客居旁叫人砌了两间小屋，从耳房内挑了一个乖巧的小丫鬟给了流觞，让她住进新屋。
昭王的伤经过了几月疗养，现下可以拆了绷带，自由如初了。
“转眼入冬，王爷可要定制新皮裘？”苏辛在旁问道。
这本是王妃操持的，可管事的去问却被贺峻霖踢给了严浩翔，只说让王爷自己决定就是。
严浩翔点了点头：“上回去打猎，得的狐皮应是还有，给王妃也做一身。”
临近年关，朝堂忙得不可开交，王府内也忙着准备过节。长安的街道上已铺满一层雪，临街的商铺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街上车水马龙，孩童换上新衣，拿着小炮仗玩闹着，母亲忙拉着顽皮的孩子不教他去街中惹祸。
这一幕被坐在临街二楼的一个异国男子收入眼底，感叹着大楚物美富饶，包厢门被推开了，是一个常服男子。
“阿鲁桑，在军营里还待的惯不？”异国男子看着阿鲁桑戏谑道。
阿鲁桑冷哼了一声，大落落地坐下，拿起碗吃了一口热酒，皱眉道：“哼，这里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军营里一滴酒都没有，回城里也就将就喝些清水一样的东西。”
“卓古，你是不知道自从军营换了那个镇国侯，那里就像是和尚庙一样。”
卓古指了指桌上的大鱼大肉：“现在有的你吃，你以鲁洹的身份可不是去享福的。上回公主对你的吩咐可做好了？”
阿鲁桑已经拿起羊腿猛啃，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含糊道：“公主的吩咐，我一定完成。只是不知叫我去讨好一个镇国侯干什么？”
看着阿鲁桑不聪明的样子，卓古摇了摇头：“你照做就是。公主的心思，你我别猜。”
这边卓古又吩咐了下一步的部署，而王府内正院，绿珠拿上来琉璃坊送来的梅花绢花，盘上红梅栩栩如生，白梅娇小玲珑，绿梅清新亮眼。
楚明玉走过来，绣着红梅的裙摆摇曳生辉，她今日穿了件红色襦裙，外面套了件浅粉袄子，丹蔻抚过绢花，最终挑了红梅簪在髻上，与今日的红宝石头面极为相称。
绿珠替她挑开了帘子，她看向门外洒扫的丫鬟，唇角噙着笑：“琉璃坊的时新样式，王妃那想必不曾见过，走，去静客居探望一下久居不出的王妃妹妹。”
小丫鬟正在静客居门前扫雪，瞧见那楚明玉身边的绿珠过来，心下就感觉不妙，不待绿珠走上前，她扔了扫帚往屋里跑。
屋内炭正烧得暖，流觞坐在炕上绣着花，是孝敬给王妃的新年衣裳，贺峻霖本叫她不要忙活，心意到了就好，可她执意要做，贺峻霖也只好由着她。
贺峻霖斜倚在美人榻上看着近来民间流行的话本，是男狐与将军的故事，虽是妖异与人的爱情，但男人与男狐……倒也新奇。
贺峻霖正看得入神，小丫鬟在外敲门，修竹起身去问，只听得修竹骂了一声晦气，回了屋。
贺峻霖放下书，起身端坐：“什么事情？”
“楚明玉身边的绿珠来了，想是楚明玉一会就到。”
贺峻霖挑了挑眉，呷了口茶，淡淡地对着脸色不好看的流觞：“你先回屋休息吧。”
他寻思了一下，对着茂林道：“昨日制好的梅花茶和梅花香，备上吧。公主想必喜欢。”
看着冷清的静客居，楚明玉觉得有些意外，静客居好歹是王妃居住的地方，上回来只以为还未修缮好，现如今看了是素净极了。
贺峻霖听到通传很给面子的亲自出屋迎接，他身穿绿色袄裙，裙边袖口都绣着松枝，头上依旧是一支玉簪盘着头。
他笑盈盈地把公主让进屋，吩咐了茂林端茶来，修竹在旁不情不愿点起了香。
“公主今日得空来我这坐，倒叫我没个准备。”
手里捧着梅花茶，闻着淡淡的梅花香，楚明玉抽了抽嘴角，这哪叫没有准备？
她心想贺峻霖为着不被自己挑错，可谓煞费苦心。
“是有不妥，这里忒素净了些”绿珠鄙夷地看了看四周“也冷清了些，不像正院，各宫娘娘的赏赐都往那送。”
听这话，修竹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是谁霸占着正院，前些日子总管是请过王妃回正院住的，还是这个绿珠说公主不宜搬移，叫王妃住厢房。还有那些赏赐只是说送正院，没说送哪位，大家只以为正院是王妃居的，不想被楚明玉鸠占鹊巢。眼下不知轻重的小蹄子还在这里炫耀，真是让人想笑也不是想气也不是。
“我素来喜欢清静，倒是要谢谢公主替我应付各宫各府了。只是不知公主今日来为的何事？”
“绿珠在我身边素来口快”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楚明玉只好笑着训了绿珠一句揭过去“琉璃坊送来了绢花，我瞧着好，正想着许久没见王妃，所以就送来了。”
“红琇，拿上来。”楚明玉转头对着一个红袄丫鬟道。
红琇将托盘拿了上来，呈给贺峻霖。
贺峻霖没接，扫了一眼绢花，笑着道：“多谢公主挂念。我这也没什么好送的，昨日新制了些梅花香，若不嫌弃，我叫茂林送去。”
楚明玉知凡是出自贺峻霖手的香皆是不凡，也就笑纳了。
屋内正聊着时下的新鲜事，屋外小丫鬟又来敲门，修竹又去问了，这次却领进来苏辛。
苏辛看到一身珠光宝气的楚明玉愣了愣，随后行了礼：“王爷吩咐给王妃做了身狐裘，让卑职送来。”
说完，门外候着的小厮端来雪绒绒的一盘，看着色泽是成年白狐极为难得，这一身恐怕价值千金也难得。
绿珠直了眼，她只在草原大妃帐中见过的一身镶了边的白狐裘。
“静客居是冷清了些，除了王爷没有人会念着这里了。”修竹接过去，对着绿珠挑衅道。
贺峻霖呷了口茶，刚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就见绿珠一个巴掌就打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修竹侧身一躲，又顺势一抓，接住了绿珠的巴掌。她反手就是一巴掌挥过去，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绿珠脸上。
“你！”绿珠捂住脸，瞪着修竹。
贺峻霖太阳穴突突的跳，他手支头，斜斜地看着楚明玉，淡笑着：“修竹在我身边素来胆大，公主殿下不要见怪。”
一句话回堵了楚明玉，免得她罚修竹。
“修竹你把狐裘收好，茂林去拿个鸡蛋给绿珠姑娘敷敷脸。”
他这样处理自是免得让绿珠闹僵起来。
绿珠回到楚明玉身边，委委屈屈地拉了拉她的衣袖，接收到公主要吃人的眼神，也只好作罢。
楚明玉干笑了一声，起身道：“时辰不早了，那便不劳烦了。原是绿珠先动手的，自是不怪修竹。”
“那我便不送了。茂林替我送送公主殿下。”
茂林送楚明玉出静客居的门就把门给关上了，回去复命。
静客居内又恢复安静不提，可楚明玉回到正院却是雷霆风暴。
哐当一声，洗脸用的铜盆掉落在地，绿珠连忙跪下，那半张脸还肿着，看得楚明玉心烦。
她原是想净面的，可绿珠看她脸色不好，手抖了抖就把铜盆摔了。
“罢了！你叫红琇进来伺候，你自去领五个大板，往后没我吩咐切勿动手。”
绿珠退下，红琇迈着小碎步进来。
“你觉得王妃怎么样？”半晌，楚明玉问了红琇。
红琇是自小服侍楚明玉的，明白楚明玉真正要问什么。她奉上拧干的巾子，替楚明玉按摩放松：“王妃看似懦弱，处处让着您，但这般气度的女子可不多见，是个聪明的，公主不得不防。”
话说到点子上，可楚明玉嘲讽一笑：“怕什么？她深居简出的，察觉不出什么。”
红琇敛下神色，沉默了，做丫鬟的不应该比主子聪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