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岛观察日记--重岳


活得越久,伤疤越多。
更何况自己脱胎于岁的混沌,以凡夫的身份经历的岁月,也已经够久了。
“在您这样容颜不老的仙家看来,我们这些随时都可能死去的可怜人就像是被圈养的瘤兽吧?”
“宗师也不明白我的决意吗?是那京畿的伪龙,故地的数十万黎民逼我的!天灾邪魔哪里比得上暴君更能夺人性命?!”
“将军,倘若此次断后我能活下来的话,您能收我为徒吗?”
“我明白先生有着难言之隐,可为何!为何...天灾过后,只有先生活下来了啊...”
“‘朔’听起来也太奇怪了,你应当有个和我们一样的名字,‘重岳’怎么样?”
“重岳,不必再为我寻药了,也不用找我去哪里了,山有木兮木有枝...既然我没能等到自己的月亮,至少让我选择自己中意的埋骨地吧。你啊,要改掉老是把人当晚辈的习惯,不然会错过很多对于‘人’来说很珍贵的东西的。”
重岳轻轻擦拭着这些卷宗上落下的灰尘,然后一丝不苟的将它们放回原处,749年,835年,1061年...海量的卷宗,超出人类记忆极限数量的名字,以及明明亲身经历过,现在却有些生疏的记忆,便是这副名为重岳的个体的全部。
倏忽间案头的烛火变得有些黯淡,一个有些阴森压抑的声音响起,“多少年了,你还在陪这些低劣的造物玩这些过家家的游戏吗?”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天地含怒,单薄的窗纸无法阻遏耀眼的雷光,雷鸣形成的天灾迅速将这个平平无奇的院落围了起来,似乎下一刻便可以将它吞噬殆尽...
但天灾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牢牢扼住,仅仅使得烛火微弱了三分,重岳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院落,看着黑云之上灿若双月的巨大瞳孔,有些好笑地回答:
“那你又是被谁击败的呢?岁?”
不待那暴怒的声音继续,重岳继续说道:“见生死,知苦难,动心忍性,这些...是他们教会我的道理,倘若与天地山河相比,‘我们’这样的巨兽也不过是沧海桑田里的过客罢了,甚至,你所自视甚高的骄傲,也不过是时代的遗尘呢?”
“岁,你只是不愿意承认败北罢了。”
巨兽的阴影最终还是消散于雷鸣之中,似乎是无言以对,又或者,是在为下一次愤怒积蓄着力量。
但它终究成了重岳的囚徒,身为岁兽的最初的分身,重岳将自己与岁相完全剥离开来,以自我囚禁了自我,无懈可击。但也正因如此,重岳感受到了岁相的情绪变化,
它在图谋着什么?还是说...二弟他,果然还是做了些什么吗?

心事重重的重岳睁开双眼,却看见一只黑白相间的墨魉歪着头打量着自己,“嘎哦?”
“自摸清一色!胡了!哈哈,博士这周末归我了!”兴高采烈的年无视了博士“为什么参赛选手会成为奖品啊”的微妙吐槽,冲着散发着阴郁气息画圈圈的夕和似乎还没醒酒的令姐发出了胜利的宣言。
“啧,刚刚就该让阿咬咬她的。”
“瓜妹妹你随意~博士别喝酒就行,不然我梦里就没法见你啦~”毫无长姐自知之明的令提溜着酒葫芦说着完全没有说服力的话。
“哎,龙叔,不是,重岳大哥醒了?”博士像是求救一般地向这边投来了目光。
重岳有些释然地笑了出来。
风物沧桑变幻,相逢无数,离别更多。遑论曾经是什么身份,将来有什么风云,现在自己只是一介在一艘奇妙舰船上享受家庭聚会的长兄,终究是活在这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