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霖】深港来信
对世界无所畏惧坚持摆烂疯批贺×外冷内热腹黑杀人犯严
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犯/罪的
贺峻霖第一次见到严浩翔是七月十三日,在他妈的王美美发廊里。
说实话贺峻霖对这个地方一直视如洪水猛兽,但他又不得不认命地回到这里,看着王美美对着每一位油头粉面的暴发户小老板献殷勤。
他瘫在破皮沙发上冷眼瞥着镜子前的女人,女人抹大红唇,烫微卷发。一身修身旗袍穿不出富贵样子,哪怕是脖子手腕上的金项链金手镯都是假的。
王美美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士,这一点贺峻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小时候家里来来去去好多挺大肚子的男人,皮带勒不上腰,右手拿着油腻公文包。贺峻霖几乎见了就跑,但王美美就是能忍住恶心扑上去,男人还能一览她深V之下的春光。
“今天又约了我哪个叔叔?老王还是老李?”贺峻霖早就见怪不怪只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早点逃出这个满是淫/乱样子的窄小发廊。
王美美没理他,只是专注地喷廉价香水,然后敞开玻璃门准备迎客。只是今天注定要浪费她一番心思,外头的天一秒比一秒阴沉。贺峻霖瞅一眼天气预报:“今天大暴雨。”
没人会在暴雨的时候剪发,更没人爱王美美到这个程度愿意冒雨来和她一度春宵。
王美美郁闷,贺峻霖也郁闷。外头阴了半小时的天,王美美突然站起来,踩着高跟鞋哒哒地离开。她说山不过来我过去,活一天就要挣一天的钱。
贺峻霖忍不住鼓掌,由衷赞叹她的潇洒。他透过玻璃门,看到王美美扭着腰截停公交车。在上车的前一秒突然大雨倾盆,她这下真算的上是楚楚动人了。
公交车后门下来一个穿廉价夹克拎五彩编织袋的男生,和王美美前后脚。不幸的是他正好被淋个干净,贺峻霖看着他身影渐渐模糊在雨幕里有些想笑。
男生在雨里四处张望,看到理发店外两个旋转的走马灯还犹豫半天,贺峻霖敛了笑静静地看着他,甚至想给他开个门。王美美说的对,山不过来我过去,贺峻霖想。现在多做点好事,死了以后还不用下地狱。
于是贺峻霖推开玻璃门,冲那人喊一嗓子:“进来躲一下吧!”
那人也不含糊,拎着编织袋就跑过来。贺峻霖随手给他拿一块毛巾擦水:“叫什么?”
“啊……啊?”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严浩翔。”
贺峻霖听出是一口地道的港音,不免带了几分好奇,拆根棒棒糖叼嘴里问他:“不是大陆人啊?香港?还是广州?”
窗外打响一声闷雷,风把树吹地东倒西歪像流浪的旅人。严浩翔说他从香港来大陆谋生,在路上周转六天才刚刚落脚。
这话说的让贺峻霖佩服,他问严浩翔多大,打眼瞧着不像年纪大的。在得知严浩翔比自己还小一个月的时候,贺峻霖被吓的咬碎棒棒糖。
外头已经积了深水,旅人都快四分五裂。贺峻霖感叹一声幸好不靠海,不然早晚死在风雨里,说反正你也出不去,不如同我讲讲香港,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个繁华地界。
讲香港,严浩翔低头沉思一会。正在贺峻霖觉得尴尬想说不讲算了互相给个台阶下的时候,严浩翔开始慢慢讲故事。
香港华美,港人却住笼屋。在灯红酒绿惹人醉的繁华下面,是七扭八拐地渔民巷子。他在巷子里长大,所以对贺峻霖想听的繁华无能为力。
十四岁那年,港地燃起一把大火,把严浩翔的青春烧地粉身碎骨。9月16号,他下学回来,着急赶作业却挤不进巷子口。他站在人后往前瞧,没等他看清楚就被左邻右舍自动让了条路。
住前房的阿叔对里面高喊一声:“严仔回来了!”严浩翔的视野立刻开明起来,巷子口的青石板砖被砸出几道坑,里面阿sir的警车还在亮灯。他晕着被人群推进去,老豆像1842年的香港一样让警官反绞手背后,低头押进警车。
阿嫲抽着白手绢在低矮门楣里落泪,被阿sir推搡出来。木门贴封条,他却还不知道这个四分五裂的家怎么了。
故事讲到这里,严浩翔就再也不多说,贺峻霖突然觉得他好像老了十岁,好像被外头的风雨欺压上后背。
外面的雨没有停的意思,噼里啪啦下了半天还在电闪雷鸣。贺峻霖再没问下去,只是给他扯了块糖,他说吃吧,干净的。
严浩翔扔进嘴里说谢谢。贺峻霖突然感觉他们在冥冥之中好像就该如此,贺峻霖瞧他面善,仔细看还同自己有三分相似侧脸。于是很愿意给他一个拥抱,就当跨过漫长的十七年岁月,给那个出生在嫖娼会所的自己一个拥抱。
贺峻霖真的这样做了,并且在对方身上闻到一股风雨味道,这让他安心,让他突然有勇气漂泊万里。
门外雨声渐响,还伴着一声“吱呀”。贺峻霖一把推开严浩翔,他看到风尘仆仆的王美美顶着一头滴水的卷发,衣着凌乱地回来。
“呦,挣了多少钱啊?怎么不等雨停了再回来?”王美美别的不说,吃苦耐劳嗜钱如命的精神贺峻霖还是很佩服的。
不过王美美没搭腔,只是带着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他。贺峻霖仔细揣摩王美美的脸,三分精致的脸型配上钝感的眼鼻,说不漂亮是假的,不然也不可能带着他接着在风月会所干三年。
现在这张漂亮的脸上五官扭曲,有些难以置信,又有点纠结。但她还是平复五官,随手擦了下口红就把他俩推进里屋:“我得在外屋收拾,再说你们这样容易被条子发现。”
这下贺峻霖知道王美美打的什么算盘了,贺峻霖撩起一角床单,拍拍请严浩翔坐上去。严浩翔还没弄清状况,小心地放下包坐贺峻霖身边。
房间里点着暖黄灯,一张白床单星星点点沾上不知名黄色液体,屋里弥漫着一股腥气。严浩翔首先否定鱼类,他自小在海边长大,最熟悉鱼的味道。他皱着眉头嗅了半天,也没得到确定答案。
打东边刮来一阵风,携着雨点子往他俩身上扑。贺峻霖越过严浩翔去关窗,不小心碰倒一大堆瓶瓶罐罐。门外传来王美美的声音,她说你们小声点,万一附近有条子巡逻。
严浩翔随手拾起一个长方形盒子,打开拿出一包包廉价乳/白色塑胶物体。他诧异地看着贺峻霖,得到肯定眼神后捂住鼻子到窗外一阵干呕。
“你……我……”严浩翔是纯情仔,繁华世界漂流那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些让人恶心的东西。
贺峻霖突然想起他还没有正式自我介绍过,就让这些东西脏污严浩翔眼睛实在对不住。于是在严浩翔审视又怜悯的目光下开口:“我,贺峻霖,17岁纯情男高中生。收起你的眼神,我贺峻霖干干净净如果非说哪里脏就是我花了她挣的钱。”
贺峻霖说地面不改色,好像在讨论某个小说情节,轻飘飘的语气里还带了点“你奈我何”的意思。
“她,”贺峻霖努努嘴看向门口,“王美美,我不争气的妈,36岁,专业卖/淫/卖/娼20年,并且以此为傲。15岁那年我和她签协议,成年以后要帮她挣钱。”
外头的雨随着声音逐渐落幕,贺峻霖拉开帘子,看到很久没见过的光。
严浩翔看着光和光里的贺峻霖,他想问你是怎么做到能把这一切说地坦坦荡荡,半点不藏私地讲给我听。但他还是闭嘴,他的欲望连同14岁的那场大火一起消失在世界上,从此做聋子瞎子哑巴瘸子,他把自己变得足够蠢,以此来保命。
所以他只是用疑惑眼光去看贺峻霖,贺峻霖,你的生活就是这些吗?你也像她一样吗?
“别拿这样的眼神来恶心我,我贺峻霖行的端坐的正,打死不做/鸭。人生的目标就是考北方大学,走出这间发廊。所以我们就聊聊天,你也休想动手动脚。”
严浩翔没想着做什么,贺峻霖长得很漂亮,但他永远把那场大火记心里。
于是他收拾东西离开,逃一样地出去,王美美美踩着恨天高硬是没追上他。贺峻霖也只是守在房间门口一声不吭地看他逃出廉价香水和男女/浪/荡的气味里,突然有点羡慕严浩翔说走就走。
他掏出自己暑假工发的100块钱扔给王美美:“他给的。”
从那以后贺峻霖再没见过严浩翔,他趴在自己房间的窗户上看那些穿梭在巷子里的拥挤人群。看他们形色匆匆,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去哪?
他们不知道,严浩翔也不知道。他拖着编织袋在这个城市流浪,从城西到城东,他踏过每一块板砖,挨家挨户地问招不招工。
人都排外,尤其是他这样的黑/户。严浩翔从香港一路逃到内地,经历六晚五天,扒过火车也坐过黑车。他满怀希望的想来大陆,隐藏在人群里永远做角落里的正常人。却不想大陆是一块光怪陆离的地界,容不下任何的外来客。
有时候路过工地,他罪恶地想,要是从这栋楼上跳下来,能让这些万恶的资本家损失多少?于是他蹲在地上认真算半天,最后发现哪怕自己一条命,也只值25万港币,尚不到这栋楼的启动资金。
他住进桥洞,晚上听护城河哗哗流水。他闻到鱼腥味,于是不免想起了那个有暖黄色小灯的隐秘屋子。他想到贺峻霖,那个背负骂名的人活得这样随性自在。贺峻霖,有没有一场大火烧光你的青春?那时候你还能这样自在吗?
贺峻霖的青春没有大火,只有无尽落下的棍棒。有时候他真的很想对那些社会仔骂一句,究竟是怎样的行为让他们觉得一个妓/女的儿子有钱。
但他不在意这些,他只想活着。在每个被堵进巷子的下午,他永远乖乖掏钱双手送上保护费。贺峻霖在有些时候很有自尊,比如除了活着以外不要王美美一分钱,所以他也乐的双手奉上。
不过今天不一样,他的钱包被人偷走。口袋空空只能乖乖抱住书包挨揍,面前为首的是个红毛男,他听了贺峻霖苍白无力的解释后不免发笑:“扒/手/偷小/姐儿子的钱包?你们这群下九流也不多打个交道,好歹是一家人。”
下九流又怎样?他贺峻霖清清白白做人明明白白做事,下地狱和阎王也能打商量。于是咬牙挨下一棍子,等着后面的拳打脚踢下雨一般落他身上。
确实很疼,这场雨好像遇到严浩翔那天。一下接一下,只是他再也遇不到那个和他有三分像的人。
他被打地毫无生机,总感觉棍子再落下来的时候会狠狠敲碎五脏六腑,把他送到孟婆那里灌汤。他不想被灌汤,他想要严浩翔。
贺峻霖乱成一团浆糊的脑子里突然有这样一句话,他想活着,想见严浩翔。
“干嘛呢?”
贺峻霖蓦地抬头,他听到熟悉声音。从拥挤人腿里往外扒头,看到一个认不到的人。
红毛男怨他多管闲事,挥起棍子想换这人施展他的霸王准则。贺峻霖躲在后面一边悄悄为这位仁兄祝祷,一边暗自抹泪,他已经很久没被人爱过。
那位仁兄战斗力不过关,眼瞧快被打趴的时候拽上他就逃。两人逃亡一般奔跑,贺峻霖以为快跑到天涯海角世界尽头。
但天涯太远,世界也无尽头。他们只能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为这个恶心的世界多增加一口二氧化碳。
“你……”贺峻霖平复呼吸,抬头看到那个像自己三分的人。一个月不见,严浩翔枯瘦地像烈火焚烧后的树干,上面密密麻麻爬满蝤蛴。
严浩翔低下头,哪里都无他的容身之处。他现在和街边乞丐也无不同。如果今天在搞不到钱,严浩翔只能安稳等死。
“怎么不反抗呢?”严浩翔问他,“他们那样骂你,说你下九流,为什么不起来狠狠扇一巴掌。”
贺峻霖笑了,他看着严浩翔不再有光彩的眼睛认真地对他说:“当妓/女的儿子不丢人,当妓/女的儿子还吃不饱饭才丢人。”他低头检查书包里的课本,小小几片布料藏着他的未来,“你知道那份协议怎么来的吗?是我小时候赌气不吃她挣的脏钱买来的饭。快被饿死的时候她跟我交换的。严浩翔,别想着死,快死的时候才知道活着有多好。”
“只有神能够审判我。”
“不该有人永远死在过去,我们罪不至此,他们也无权判刑。”
他说一个地界有一个地界的活法,他的活法就是活着,最好是清清白白地活着。
严浩翔被他这句离经叛道的言论唬住,好像从来没有人告诉他,把活着放在第一位。他带贺峻霖回了桥洞,贺峻霖瞠目结舌,他实在想不到21世纪还有人能活的这样狼狈。
蟑螂老鼠在里面横行,严浩翔以天为被地为床,和三害同吃同住。活的像垃圾场里,装在玻璃瓶的枯萎玫瑰。或许从他踏上大陆这片土地开始,就注定一生流浪。
他看向严浩翔,亮亮的眼睛眨眨,犹豫再三,还是狠狠心问他:“要不要跟我走?”
眼前夕阳下坠,贺峻霖向这个苦命人发出共赴非/法/卖/淫国度邀请。严浩翔想起那间小屋和屋里干干净净的他,神使鬼差点头同意。
于是贺峻霖带他回家,用严浩翔身上仅有的两块钱坐了个奢侈的公交。车上的人用异样眼光打量他们,一个长相精致的男孩和流浪汉会有什么样的故事?
苦命的故事。别发笑,大家都一样。
严浩翔被带到王美美面前时也把王美美惊住,她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人和月前随手就是100块钱的男生想象在一起。
贺峻霖把那些淫/秽/话堂而皇之搬上台面,他说严浩翔长得好看,总会符合一部分人的胃口,留他下来就是留摇钱树下来。他问王美美,你也不想等年老色衰的时候去要饭吧?
他讲这些话的时候好大声,半点不忌讳严浩翔。等王美美终于点头同意愿意收留他,贺峻霖带着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他才安抚这个被黄赌毒吓到的人:“放心好了,我不卖你。”
他把重音放在“你”字,严浩翔很快就抓出重点,问他那你卖谁?
“当然是卖我咯,不然怎么应付王美美,你别看她傻,她精着呢,那种地方出来的都人均八百个心眼。”贺峻霖瘫在床上,翻着白眼承认自己要堕入淤泥。
“你怎么能去卖?!”严浩翔已经磨没了港话的矜贵调子,一张嘴不知道天南海北哪里的口音。
“没事,妓/女的儿子当妓/男,听起来好像很天经地义的样子。”贺峻霖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你都快活不下去了,我牺牲一下自己成就伟大生命怎么了?”
两人睡在一张床,贺峻霖的小床拥挤又破烂,但是不大不小正好睡着两个交缠的灵魂。
“他们每天都来吗?”周一下学,贺峻霖校服长袖下藏的淤青被严浩翔看个正着。严浩翔太属于这些伤,新旧程度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贺峻霖擦碘伏的手停住,转头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严浩翔没回答,只是接过棉签小心地擦拭伤口:“从明天开始,我送你上下学吧。”
这话说的毅然决然,让贺峻霖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严浩翔去给红毛送人头。于是他木讷地点点头,能说会道的贺峻霖第一次讲不出话。
其实他早就习惯被打,食物链没有尽头。底端人还有更底端的欺负,他拥有一个卖淫女做妈,这是贺峻霖与生俱来的罪恶。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但是世界的恶意却从来没想放过他。
他说好啊,大不了拉你一块跑。
于是他们有了更加正当的理由腻乎在一起,王美美好像把接/客的事情忘记,不知道是良心发现暂时放掉未成年还是要留着第一次卖个好价钱。
转年来贺峻霖要高考,他对大学的执着已经超过了活着。严浩翔每每在半夜醒过来,都能看到贺峻霖挑灯夜读,死磕几个单词又或者疯狂背政治大题。
“会猝死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教我的。”
“睡觉吧,有什么明天说。”
严浩翔迷迷糊糊嘴里嘟囔几句话,又睡过去。他只想每天混吃等死过日子,保护好贺峻霖。
出乎贺峻霖意料,严浩翔在打架这方面确实有两把刷子。红毛那群人打不过他一个,日子久了就再也没来烦他。
贺峻霖书桌上摆着一个日历本,倒计时一百天的。每天到凌晨他就撕一页,边撕还边祈祷让他痛痛快快高考。
贺峻霖一生最大的愿望:活着,干干净净地活着,干干净净地活着上大学。
他把这句话写在书桌上,听老师罗里吧嗦地讲政治提纲。这天是周二,阳历6月3号,窗外下大雨,喧杂的声音让他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他望向窗外的保安亭,严浩翔就在那里等他。
今天下学早,贺峻霖没带伞,顶着校服外套跑去保安亭。
严浩翔一定带伞了。
只可惜保安亭没有伞,更没有严浩翔。
只有他自己孤零零地站在雨里,费劲地去看蘑菇一般的人群里有无严浩翔的身影。
他一直盼到天黑,雨渐渐转小。严浩翔没来就算了,万一临时有什么事呢。贺峻霖心里害怕,突然想赶紧往家里跑。
路过一条巷子,巷子狭隘,是片三不管地带。除了巷子口隐隐约约有间小卖部的光以外,这里黑地好像严浩翔嘴里杀人不见血的香港。
他确实觉得像,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在这里了。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抓起他头发,凑到耳边恶心地问他:“你的小男朋友呢?怎么没来?”
贺峻霖听出是红毛的声音,他打了个寒颤,强忍住恐惧说:“钱在书包里,放开我,我给你们拿。”
右后方传来一声“呸”,一只油/腻的手伸到他脸上揉/捏:“谁他妈要你那几毛钱,现在知道服软了?怎么不叫你的小男朋友来找我?妈的老子今天不要钱,要人。”
脚步密密麻麻,贺峻霖分不出有几个人。他只觉得一双双手在身上/游/走,还有人强/掰开他的双腿,带着北方口音的普通话让他厌恶:“艹/他和艹/他妈估计一样爽,子承母业是不是?”
贺峻霖终于忍不住,他哭着求身后的人住手。两行泪落下,足以让迷路在巷子里的严浩翔心碎一地,犹如破镜。
贺峻霖有些神志不清,他感觉到身下的一样。眼前的青苔砖墙游游荡荡,好像再也无法落地生根。
不知道过去多久,小卖部都熄了灯。那群人散去,只留下一个再也活不起来的贺峻霖。天上淅淅沥沥下起小雨,贺峻霖张开四肢躺在泥水里。他的眼前是一片苦难,身下是再也寻不回的生命。
半夜三天,严浩翔终于从城外的羊肠巷子里逃出来。在回家路上抹黑往前走,无意间踩到一块软肉,严浩翔骂了句脏话。却不想地上传来一阵哀鸣:“严浩翔,带我走吧。”
贺峻霖不想回家,他让严浩翔背他去了一处筒子楼。那是一处危楼,在夜里摇摇晃晃。贺峻霖摊在严浩翔怀里,他含着泪,讲出来的话比得上一次汶川地震:“让我死吧,死在这里。”
他的话像一阵冷风,把严浩翔带回14岁的那场大火。
“贺儿,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严浩翔在他耳边悄声做下承诺,他和贺峻霖慢慢回忆几年前的故事。
香港是个深不见底的牢笼,进去以后就再也出不来。那场大火是受害者家属放的,严浩翔好愚蠢,和老豆同吃同住十四年,没发现他老豆是个杀人犯。他从火海里逃出来,迎面撞上受害者家属给的一巴掌。那些人在火光的照映下,站上道德的制高点,他看到那些人五官扭曲,火光在脸上胡乱扭曲折叠。
严浩翔从此是街头老鼠,那些人对他指指点点,恨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可他们恶毒又胆小,他们生怕这个杀人犯的儿子有一天会举起砍刀,死神一样收他们的命。
那些人好像疯魔,不管他怎样跪下求情,哭着说自己绝不杀人也无济于事。
他们说杀人犯的儿子早晚要杀人,政府不管就自己把他赶出去。严浩翔就这样被赶去大陆,一路流浪到这家发廊终于安家。
严浩翔吻上贺峻霖的额头:“再熬一熬,贺儿,等九月就是好日子了。”
趁着天不亮,他把贺峻霖送回发廊,自己从理发台上拿了一把刀出门。
他们说的对,或许杀人犯的儿子就该杀人。这是命,他逃不掉。
严浩翔在杀人这方面有极高的天赋,他摸黑爬进红毛的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人的几秒过程里,他想好了所有的伪装。他得为贺峻霖高考留下最后的时间。
揣着一把刀子,他把红毛扔进隔壁工地的水泥机里。和来时一样,他又扒车离开。
贺峻霖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昨晚下了一夜的雨,他好像做了场梦。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贺峻霖记不起来。
他像往常一样讽刺王美美,然后收拾书包上学。只是灵魂依旧在飘荡,他路过那条小巷。只是低头看了眼积满雨的水洼,好像看到有个自己,握把刀子笑。
他大抵是病了。
往后的日子里,他再也见不到太阳。太阳等同月亮,月亮和星星别无二致。世界天旋地转,他在天旋地转里答题。只是下笔再也写不出什么,沉默的一如那个人。
哪个人?
王美美的理发店被封了,他过去嘲笑,说从来没见过哪个人,年轻时居无定所,老了还被当成残花败柳举报。
王美美彻底疯了,因为警察告诉她,她的儿子爱上了杀人犯。
警察拿过一张照片,放在贺峻霖面前问:“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贺峻霖抬起头淡然一笑:“我啊。”
“你知道你是谁吗?”
“我是个卖/淫的杀人犯。”
日子又过去两个月,贺峻霖在已经在筒子楼里安家。他听广播说轰动全市的水泥碎尸案已经抓到嫌疑人,嫌疑人潜逃去香港,目前已交接港警负责后续工作。
贺峻霖手脚并用爬上危楼,站在天台好像灵魂已经摆渡过忘川河。
我本来想死的,可是我爱你,怎么办呢?我残缺的一生好像有了意义。
我,贺峻霖,一个卖/淫的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