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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2021-03-07 07:08 作者:请叫我上弦月  | 我要投稿

《姐姐》

        

    多年以前,我曾在大冰的书里看到了这样一段话:

        

    “你身边是否有这么几个人?

    不是路人,不是亲人,也不是恋人、情人、爱人。

    是友人,却又不仅仅是友人,更像是家人——这一世自己为自己选择的家人。”

        

        (一)

    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我会一直记住,我在这里认识了一个姐姐——一个与我毫无血缘的亲姐姐。

说真的,我能来到这个城市纯属意外。做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北方人,一次突如其来且又莫名其妙地搬家。我被母亲带到了离家两千五百公里以外的中原大地谋生。

    2017年10月17号,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我踏上了这片黄土地。原本以为要去的是千年古都,洛阳;结果却从洛阳又阴差阳错地来到了一个因为铁路纵横交错而崛起的新城,郑州。

    吃不惯的食物、过不惯的气候、听不懂的口音……出于种种原因,我并不喜欢这里。

    刚下火车的时候,在火车站一个老太太用我听不懂的口音努力和我交流着,大致的意思是说她是从东北来的,回不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差点就想说她那口音显得太业余了,真得是班门弄斧。最终那个老太太要走了我兜里仅有的五元现金之后,乐颠颠地跑了;紧随其后还有那死缠烂打的摩的司机。“上哪去啊?”、“摩的摩的。”、“上哪?”我没好意思拒绝,也就是低着头装看不见。有个找晦气的摩的司机不要脸追着我问,我摇摇头不理他继续往前走。他还来劲了,骑着那破烂儿摩托横拦在我面前问:“往哪去啊,摩的坐不坐。”我来了火气怼他一顿:“我往哪去还用告诉你?你管这个的?就没见过这么干的,你是要拉生意还是要找事儿?”那货瞪我一眼,用方言小声嘟囔着什么,悻悻离去。

    呵呵,这便是郑州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

    不喜欢说到底,更多的是因为变化太大了,大到我一时难以接受:白天天不亮,晚上夜不黑。灰蒙蒙的天空、望不到边的人海、浑浊的空气……

    城市里的拥挤、嘈杂、喧嚣让我时常感到压抑和窒息;而零点一过,才是夜生活的开始,酒绿灯红。霓虹与尘埃之间的反射配合堪称完美,甚至会照亮整个夜空。“爱恨就在一瞬,间~~”,破箩筐一样的烟酒嗓痛断肝肠,将杨玉环自缢时的痛苦与不甘表现得淋漓尽致。“也许大城市都是这样吧。”我总这么对自己说。这里的气候,始终让我觉得时间就停在了深秋,抓不到真正“数九隆冬”的影子。然而,这并不代表这里不冷。我总结了四个字,叫做“两种冷法”。如果说家里那边是零下三四十度时不穿衣服的冷,瞬间透骨;这里就像是温度有个十度左右,却穿上了一身湿衣服,冷得绵软悠长。跟一把软刀子似的,把我这个从小在黑龙江长大的人宰得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当火车开入这座陌生的城市,那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霓虹……看不见雪的冬天不夜的城市,我听见有人欢呼有人在哭泣……”陈楚生的这首歌,我那一段时间真得单曲循环了好久好久。

    不过,说是这么说,日子咱还得过。

    一开始是和母亲住在一起。她由亲朋安排,去了一家百货公司做保安。具体做什么我不清楚,也从没细问过。我那几个月过得很消沉。每天凌晨两三点睡(这是延续了在家时的习惯),一觉起来上午十点多,听着歌玩玩游戏、看会儿小说,然后出去走一走、看一看,熟悉周边。从小在家里小镇长大的我也见识见识外面的花花世界。晚上回来,随便做点儿什么吃的果腹,在那期间我的厨艺大有长进。毕竟烹饪本就是一次又一次地尝试,这次这么做好吃,下次就记住了。吃罢了一天唯一的一顿饭之后,找出本子、拿起钢笔,一头钻进自己笔下的世界里,写写小说,直到凌晨。

    也不能一直过这种对母亲的“半寄生”式生活。后来,我经人介绍到了一家大型超市做商管员,和母亲上班的百货公司相距不远。工作不算累,领导们也都平易近人,没有架子。最主要的,还是作一休一,即上一天班放一天假。这样,我拥有自由度极高的假期,仍然有大量的闲暇时光做自己的事,当然,其中就包括了我的文学创作。

    闲事不提。

    一转眼,时间便过去了七个多月。那时,已经是深秋,差不多十一月中旬的样子。那一天配送司机从公司的物流中心拉来了满满一车货物,当然,这没什么特别的,几乎每次上班都有。我的职责是拿着司机师傅捎过来的货物清单,协助营业部的各位同仁一一清点货品。

    就在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姐姐。

    彼时的我永远不会想到,面前的这个人会在我生命中留下一段怎样的故事。

    具体的情景已经记不清了,当时她是某品牌护肤品的销售员,穿着一身黑色职业装,那是该厂商的秋冬款制服——收腰西装、微阔腿的长裤再加上她自己的一双白色休闲鞋。单看裤子这一点和我相似,我也喜欢穿阔腿长裤,不仅仅是因为舒适和方便活动。从我的审美来看,紧腿裤不仅会在视觉上增强小腿骨的曲度,显得小腿更弯,还会给人一种头重脚轻、上大下小的感觉。

    扯远了。

    我好像脸盲,只见了一面的人,常常会记不住TA的长相。我现在也没搞明白,我是在潜意识里不喜欢总盯着别人的脸看,觉得那样很不礼貌,还是……真得有脸盲症。再加上那次时间也短,各忙各的,总之第一次见她,我先记住了那一身衣服。

    又过了十几天,当时不见到人我已经完全想不起她的相貌了。这时,我第二次见到了她。随意瞥了一眼,很眼熟的一张脸。再看看衣服,哦,是她。工装还是那身,看来还没记错。然后这一次,我又发现了她一个颇具代表性的点——她很爱笑。平时验货的时候总能听到她与营业部的同事们聊天说笑。我并不健谈,对于不熟悉的人几乎无话,只是听着她们聊些有的没的。

    与公司物流过来的东西不一样,厂商司机送来的货物,一般由我和司机师傅验收,验收过后把货品收归仓库或摆上货架才是她们的环节。清点数量、抽检质量……我忙得不亦乐乎。她大概和同事闲谈聊到了一些滑稽的事,然后就会突然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把我这边严肃紧张的氛围一冲而散。笑,是会传染的。我强忍着没笑,回过头一撇嘴,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儿看着她,心想这疯丫头是哪里来的。四目相对,她微微一愣,然后笑得更放肆了……也许是看见了我强忍笑意的样子吧,我也绷不住了,一点小小的快乐就这样,在几个人之间传递开来。

    她看上去比我大一些,大概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却远比同龄人活泼得多,就像一个蹦蹦跳跳的孩子一样。永远不知道累,总有用不完的精力。

    她第一次主动和我搭话是在一次验货时,当时是四月下旬,五一前夕,超市为劳动节假期大量备货。司机从物流中心送来了铺天盖地的商品,什么东西都有:食品杂物、清洁洗护、家用百货、文体休闲、服装鞋帽……整个全混在一起。商管内部我们也是有分工的,我主要在厂商送货的海洋里翻腾;搭档在物流送货的天地间驰骋,当然,闲暇之时也会互相帮帮。

    营业部的各位精英要想从这一堆堆小山里准确找到自己部门主营的商品并非易事。

    是的,没猜错。她叫我帮她找找货。

    眼看到了五月。早已习惯了黑龙江的气候,在我记忆中这个时候一冬的积雪应该还尚未化尽,而这里的温度却已经能让忙碌的人热汗直淌。

    那时,她已经彻彻底底换了工装。不是从秋冬款换成了春夏款,而是把厂商促销的衣服换成了超市员工的衣服——从厂商的促销员变成了公司的理货员。

    汗水从她的发间渗出,流过两鬓顺着下巴滴在纸箱上。几缕散发湿答答地贴在颊边,衣服的袖口和腋下也被洇湿。我倒是不记得她当时让我帮着找什么东西了,好像是牙刷还是什么。只记得她当时应该已经很累了,要找的东西就在她手边不远处,却没有发现。我刚过去围着小山转了一圈儿不到,便被我一眼看见。我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盒子,走到她面前递过去,故意嗔怪到:“就没舍得好好找找,我怎么一眼就看见了呢。”

    她笑了笑:“那说明你眼神好呀。”

    我继续问:“总能看到你笑,不会是一天除了睡觉的八小时,其它时间都在笑吧?”

    “想笑,因为开心呗~”说完转身带着她快两米高的“战利品”胜利凯旋一般进了货梯。整个夏天,都是洗护产品的销售旺季,纸巾、湿巾、洗衣液……每一箱十几公斤,手动液压车托着块木板,上面码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箱子。我望着她的背影,浅绿色的工装背后被汗水洇透了一片。

    她很勤快,每一次物流来货,只要是她上班,她几乎都会第一个跑上来,鲜有拖沓。

    夏天常来洗衣液,满满一车几百公斤她拉不动,走得颇为吃力,她也会叫我帮她推一把。我却喜欢在帮她推着走的时候逗逗她,问道:“只用一根手指帮你推可以吗?”或者形形色色的箱子什么规格都有,验过货之后难免会摞出一个非常艺术的造型。这时,我也会假借去厕所的名义帮她一路扶着箱子。然后去厕所转一圈,等她拐了弯再出来。因为到了厕所那里,她去仓库的路也已经走完了九成。

    有时见她拉着空板,我也会耍个赖——坐在叉车上让她拉着我走。她不急也不恼,真就把我从负一拉上了一楼。电梯门口坐岗的保安老张看看她又看看我,问她:“那个……咳,扔垃圾去啊?”

    “是啊。”她笑着回答:“你看,多大一坨。”

    我:“……”

    往后的几个月里,她也曾多次叫我帮她找过货、搬过货。不过,印象最深的还是九月那一次。

    我是属于话少的人,而且是平日里话少到可怜的那种。只有在多年好友之间能放得开畅聊,其他人面前,我更多的时候会选择沉默。我在郑州的圈子很小,见了同事迎面走来,我也不懂得该如何象征性的没话找话寒暄几句,只是在目光碰撞的一刹那微微欠身点头,以示礼貌。

    那时候,我和她已经成了朋友。内向的我见了她也常常会随便说点什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也还是会送去微笑;她也同样会在偶遇的清晨和我互相交换一个好心情。现在回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真得好开心。

    我就像是一只刺猬,竖起全身尖刺挡住世界上所有的恶意,始终保持着生人勿近的态度,只把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留给我的每个朋友。因为,在这个让人讨厌的世界里本就生活不易,我只能在最爱的人面前卸下伪装。

    九月大量进货,自然是为了备战国庆假期。特别是超市周围还有一些城市地标,每天拥有近万游客,更会带动店里的生意。

    一日下午,她的身影如往常一样淹没在数量巨大的卷纸之中。那些卷纸都不是箱装的,而是袋装的。塑料包又软又滑,很难码到多高。她朝我这边快步走过来,招呼我过去帮忙,我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和朝我过来的人保持安全距离,这是练武留下的习惯。功夫练得不怎么样,那些毛病倒是改不过来了……

    “嗯?怎么了。”她有些不解。

    我笑道:“没事,感觉到了有杀气靠近。”

    “我身上哪会有杀气。”

    我脑子一转:“不,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傻气’”

    她听了乐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哎呀,傻气……”

    我过去帮她折腾了好半天,试过了三包一层、四包一层、横着竖着、中间立着……最后别管摞成了什么样吧,反正是一车全装走了。我用手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又甩了甩贴在脸颊的发丝,长出一口气随口一说:“这回你得请我吃饭啊……”

    “好呀,想吃什么来我家。我给你做。”傻姐姐爽快地回答。

    我有意大着舌头,用浓重的北方口音戏说道:“俺想次……麻辣香锅儿。”

    “可~以!”她笑着。

    我也笑着逗她:“你的厨艺行吗?别做完之后一尝,连锅都得扔了。”

    “欸,那不能。我手艺还可以。以前也总给我儿子做饭呐。”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看上去二十六七岁的她原来已经结婚了,连儿子都有了。只是之前从未听她提起过家里人。

    我话锋一转,戏谑道:“哦,原来你已经结婚了啊,没结婚是姐姐,结了婚的就应该叫阿姨了。”

    她自嘲一句:“不不,像我这样八十岁的,都应该是奶奶啦。”

    她姓李。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在高兴之时总会叫她“李奶奶”,就是从这儿来的。

    后来,我也问过很多关于她的事。比如,她的生日。

    那是一个秋天的晚上,2019年10月27号——店里统一给十月生日员工庆生的日子。礼品是一个小蛋糕,全吃了都顶不了我一顿饭的那种尺寸(/手动捂脸)。乐观点想,比没有强。领导给我发了张小票,拿到店里的生鲜处就可以领了。

    我从小都是过的农历生日。今年的已经过完了——某天早上我一觉起来,一时兴起想看看今天初几了,离自己生日还剩下多少天。翻翻手机日历一看:“cao,前天。”

    心里突然有一群羊驼奔腾而过……

    不过,店里既然有福利,那也别浪费,今天权当是补一个了。

    我去面包房跑了一趟,带着“安慰奖”兴冲冲地飞奔到百货楼找到我妈,因为10月27号农历是九月廿九,我妈生日的正日子(这一点我也是下午刚想起来的……)。只是她前半辈子过度放纵自己,胖成了三高体质。最终仅仅用牙签挑着,吃了半颗草莓和一小片儿猕猴桃。

    我拿着几乎还是整个的蛋糕闲溜达,回到了地下停车场。负三楼有一个仓库,那段时间领导临时把我安排到了仓库看门。

    晚上八点半多了,不会再有人下来提货了。我锁好了门正要回办公室,电梯门口有块收纸箱的地方,正路过那里。垃圾箱连着地上,堆了好大一片拆完的箱子,累了一天的我索性直接躺了上去——小时候家里是卖水果的,我一下子想起了幼时在纸箱堆里打滚儿的日子。

    躺了一小会儿,我坐起来拆掉包装塞进垃圾箱,把蛋糕托在手里。

    领蛋糕的时候,面包大姐特意多给了我几个叉子。收银的刘姐姐也跟着起哄,说再给个刀,还能切一切,生活要有仪式感。

    这不,我抽出其中一把塑料小叉子,像背负着神圣使命似的戳了一家伙。

    “嗯,味道还可以。”有几年没吃过这个味道了。

    “叮~”是电梯的声音。负三安静的氛围中,这一声显得尤为透亮。

    门开了。我一抬头,哟呵,李奶奶!

    “来扔纸箱了?ci不ci啊。”我举起蛋糕,主动跟她打招呼。

    “哇,哪来的?”她说着,把装纸箱的小车推在一旁向我跑过来。

    “领的呀,店里的福利政策。”我一边咽着一边回答。“正好,我这还有叉子呢。”

    我从兜里掏出装着刀叉的塑料袋递给她。

    她挨着我,在那个纸箱的另一边儿坐下。轻声问道:“你今天生日?”

    “不是。”我如实说:“已经过完了,农历的。你呢?”

    “我也过完了,六月份。”

    “河南这里的风俗是过哪个生日,公历的还是农历的?”我并不了解这个。

    “阴历的啊。”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嗯……六月初四。”

    “好的,拿小本本儿记下来。咳咳,防止到时候忘了,先提前给你庆祝着。”

    她露出小虎牙,脸上有温暖的笑。

    以前闲聊的时候听她说过,喜欢吃甜;而我对吃就很随便了,多一口少一口并不在乎。

    她吃了有四分之三,可能是晚上饭点那会儿忙,没吃饭吧……

    吃完了,李奶奶擦擦嘴看看我,发现我也正在看她。突然绷不住大笑起来,好像在说“见笑了见笑了……”。

    看着她一脸满足,我心底也有暖流经过。

    我们坐在这里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她看了一眼手机。

    “呀,九点了。我得先上去了……”她拍拍屁股,扔了纸箱乘电梯溜了。

    我微笑着目送她进了电梯:“呵,疯丫头……”

    忙碌了一天的我,这会就觉得轻松了很多。看来,情绪是有辐射性的。

    时间一转,退回到十天前,10月17号。

    那天的上午九点半前后,领导来办公室通知我去兄弟门店支援。因为一些原因,我不用VX,自然也没有店里的群,有时会消息不灵。我一年多之前,曾去过一次,不过那一次是由公司的专车送去支援的。路不熟,只是隐隐约约记得大概位置在东南方向十一公里处。不过好在办公室里,有家属在公交公司上班的同事,告诉我在哪里坐哪路车,坐到哪下车,再倒几几路……

    我到了,掏出手机一看,十一点四十七分。这里的格局和上次来的时候天差地别,我已经完全分不清哪儿是哪儿了。我甚至问自己:我以前真得来过这儿吗——上次来时,这里明明还是个大仓库,而现在已经变成了大卖场,正在营业中。

    我找到店里的保安师傅问路,把肩上搭着的工装给他看了看。他告诉我商管办公室在哪哪哪,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方向。

    “谢谢谢谢……”见他说完了,我点点头,胡乱应承下来。其实他说的什么我根本没听懂,口音是真得重,连听带猜也没整明白大概说的是啥意思,我几乎全程都只在看他的手势。

    也不错,还真找到了。不过,我在那转了好几圈也没人搭理我。正蹲在墙角里老老实实眯着的我,看到了店里卖粮油的老陈也同来支援。我叫住她,问了问情况。她说她早上七点不到就来了,领导现在让她干什么去……我一听,明白了。大概是我来得晚,领导分工的时候我还没到这呢,所以现在哪都没我的事儿了。

    再掏出手机一看,已经十二点多了,还没吃饭呢。我再一抬头,欸?老陈跑哪去了……我又回到那个没人注意的墙角里,脑子里一团浆糊似的。那一片也热闹,我一会出来东帮一手西帮一下,努力掩盖着自己的多余。但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啊,我也觉得自己挺多余的,不知道该干什么,也懒得继续去装,不如出去吃点东西再转一转了。我随便找了个人问附近哪有厕所,那人给我一指,告诉我该去哪里。我随便一听,道了谢转身离去。

    刚过了一个弯,那边围墙的栅栏下有一群人。哎呀,老陈。她旁边还有?李奶奶!

    我凑过去,那一群人都在吃饭。李奶奶问我:“还没吃饭呢吧?”话音刚落,一旁一个卖牛奶的大姐递过来一盒卤面。这是河南特色吧?

    老陈搭茬:“吃吧,刚从食堂领的。”

    我低头一看,墙根下一个手提袋里,还装着五六盒面条。

    “看看这里的食堂师傅是什么水平。”我说着,随手捡了块整砖当小板凳,立起来坐,显得高。另一手接过盒子,一边吃一边和她们闲谈起来,说的都是刚刚的事情。那一群人有很多都吃完了走了,最后只剩下我、李奶奶和老陈。老陈在一旁靠着栅栏看小说,实际上只是我和她在聊。食堂的师傅水平还真不错。面条我吃到第三盒的时候,不记得是李奶奶还是老陈提了一句,一会吃完出去溜达溜达吧。说完,两位爱卿当时附议。原来她们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不同的是她们想到外边遛遛,是累的;而我,是闲的。

    吃完了三盒,浑身充满了力量。李奶奶向我要过筷子和空盒刚转身奔垃圾桶,我起身一站,原本坐着砖头的时候还没觉得怎样,可一站起来,屁股、尾骨连着整个盆腔同时发难,还没等迈出一步便腰酸腿软,吭了一声、踉跄半步,手一撑跪在了地上。李奶奶听见声响,一回头看着我的样子,笑道:“这也没过年,怎么还拜上了?”

    我苦笑着:“给娘娘请安了。”

    新换岗的保安可能也不认识我们是干什么的,倒是没拦着。我们很顺利地从正门出来。我喜欢唱歌,沿路走着听    到路边小店放着音乐,便跟着一起唱起来。

    老陈先说开:“现在的歌都靠那几个明星了,说是歌好听,其实都是看人家的长相了。火就火一阵,多长时间过去了,流传久的还得是老歌。”

    我应和道:“确实,好多明星的歌都不怎么样,观众只是看一群人在追光灯底下跳舞。哎,老陈那个年代都听些什么啊?该不会是流行歌曲《东方红》吧……”老陈也是快五十的人了,离退休不远了。

    “扑哧。”还没等老陈回答我,李奶奶听了就没忍住,先在一旁笑喷了:“流行歌曲东方红……”

    老陈回我说:“我们那时候大部分听得都是香港的歌星,像四大天王那些,还有像《我爱北京天安门》……”

    “魔礼青、魔礼红、魔礼海、魔礼寿。”我成心打岔。

    老陈也笑起来,在路边打个电话,渐渐被甩在了后面。

    看着李奶奶在一旁腰还没直起来,我转而问她:“你呢?”

    她止住笑,深深吸了一口气:“嗯……我想想。”

    这时候路边的音响放着《寂寞沙洲冷》,我随口一问:“《寂寞沙洲冷》、《记事本》的时代吗?”

    她豁然开朗:“嗯嗯,差不多吧。”

    我知道这两首歌都是04、05年前后的,便白了她一眼反语道:“八十岁的老年人了,还听这么新的歌呢。”我顿了一下,又看着她继续问:“你是哪年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看我。周围的所有一下子慢了下来,好像短短的停顿了一瞬间。突然,她的嘴唇动了,缓缓道:“84年的。”

    我微微一愣。

    “你今年已经……35岁了吗?不像啊。”这是实话,确实不像。她真得好年轻,相由心生说得应该就是这个道理吧?

    “怎么不像?已经是老奶奶了呢。”她依然笑着。

    刚才好像是我的错觉。我们依然一起走着——朝着远方高塔的方向。只是我的脚步却不知怎么慢了一步,落到了她身后。

    这时,有微风吹过。发丝轻轻拂过脸颊,痒痒的。我抬起头望向天空做了一个深呼吸,隐隐有银铃的声响在远方随风飘来,清脆如天籁。

    有时候,真希望时光能定格在这一瞬间。我们可以永远像这样一起走下去……

    好了,故事讲完了,就到这吧。

    唉,算了,别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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