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一
放眼望去,只见碧蓝的天空之下,驻立着半截漆黑的巨大古树,仍显虬结的巨大树桩,如同一根天柱般无声地竖立在碧空之中,盘结的干枯根茎如同山岳般地匍匐行进在大地之上,这是一只死去枯朽的不可思议的巨兽,难以想象在这棵巨大地不可思议的巨树还未拦腰而断 ,繁绿茂盛之时,高大的树冠是如何按压这颗星辰的有力脉搏,而奔行的根须们又该是如何去捕捉这无垠大地的不息血流。
一行人刚进入结界之内,便都被这只早已枯死的巨兽深深地震撼到了,等到在不住地抬头观望中沿着一条根茎上的道路走到目的地时,发现所谓的神明不过是一个形容枯槁的白发老人时,都已是不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了。
老人对于一行人的到来,没有丝毫的惊讶之色,只是无言地看了几人一眼,随即便进屋双手捧着半截晦暗的长枪出来了,几人都将目光从那仅由巨大叶子搭成的房子上移开转向了老人。
恭敬地从老人手中接过断枪,正想开口问些什么,却听老人先开口道:“他不是祖源,他只是偶然来到了这个世界,顺手帮它抗过了雷劫。”说到此老人转身看着这天柱般的残骸顿了顿,几人知晓老人接下来还有话语,便都安静地等着下文,并未着急询问。
“他说他在找回家的路,已经找了很久,帮它抗了雷劫之后,却不知是从那雷劫之中看到或者知晓了什么,也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留下了这断枪便消失了。”言罢老人对着眼前这残骸摇了摇头,“一切是真的都不一样了!”虽是一声长叹,却是听不出半分的喜怒哀乐。慢慢地径直走回屋子里,几人中有人想要开口再询问什么,却被白发少年阻止了,“不可。”。
想到若非绝天地通,这样的人物别说见面了,即使对他们的存在稍有不敬,就是死亡都无法带来解脱,大家便都默然不语,不敢再有打扰,带着断枪便径直离去。
许多年前一个失去了一切的人来到此处,因为长久以来的习惯,而随手种下了一棵树守着,却不想这一守便是守了好久,久得让一颗普普通通的树木长成参天之巨,还在这绝灵之地懵懵懂懂地有了些许说不上灵智的灵智,说不上什么心情,他如今大概是有这玩意的吧,只是奔向既定的结局罢了,这雷劫渡不过是死,侥幸渡过了绝灵之地开灵智也是死路一条,这些他都是知晓的,他只是因为习惯种下了这颗树而已,又习惯性地一直守着而已 ,如此,如此,走到了既定的结局,也可,也可,早已枯朽死去的巨兽借着星辰蕴藏伟力的脉搏,踏着不息地大地血流,奔行在时间的洪流里,回到了那栖有玄鸟的接天之木下,安稳自在地做起了从来没做过的梦。
“无救,这就是上古时的神明嘛,我感觉和我们也没什么不同嘛。”一行人离开结界行了一段路程,队伍中的才有人开口道。
“嗯,神明只是获得了权柄的人,况且他现在只是个一无所有的老人,和我们确实没什么不同的。”队伍中被叫做无救的白发少年,无言地笑了笑开口回答了他人的提问。
“诶,话说他是上古时的哪位神明,他不是已经是个普通人类了嘛,是怎么把一颗普通的树养这么大的,这也太……”在对方喋喋不休之前,白发少年无奈地开口打断道:“不会再有交集了,你问这么多干嘛,再说你是怎么觉得,我会知道这些的答案地?”
“嘿嘿,这不是你活得久嘛,总得比我们强吧,还有怎么不再有交集了,最后不是还要再见一位神明嘛,怎么就不会再有交集了?”队伍中刚刚提问的兔耳少年笑嘻嘻地接茬道。
叫无救的白发少年看了看,俱都是竖着耳朵在装作若无其事的行进队伍,强提起继续聊的精神,继续说道:“结界的那位以前是拥有着一个完整的权柄得,之后我们要见的那位以前只是有着许多不同权柄的一部分而已。”
“这有什么不同嘛?据我所知,这两位在上古时都是想差不多的大神。”领队的中年大叔听到让他困惑之处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完整的权柄都是那真正的‘神明’主动送出的,而不完整地则都是被真正神明,主动或者被动放弃的权柄聚合成得。在上古时虽然他们都是世间的大神,但是绝天之后,在所谓的末法时代,只有这些拥有过完整权柄的神明,才有可能从你们人类那不可见不可触的文明之神身上重新取回权柄。好了,我能说得就这么多了,我只是说不可能再和结界中的人再有交集了,你就不要再喋喋不休了。”白发少年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大堆后,抓着围着自己打转的兔耳少年的兔耳就往离开自己的方向扯。
“放开!放开!”
“好了,故人已见,也该告辞诸位了。”在兔耳少年的侧头喊叫中,白发少松开了手,转身便径直离去。
“无常……”有人刚要开口劝阻,便被领队的中年大叔拦下,“终归不是一路人,就此别过吧。”
兔耳少年看着远去的白发少年,抿了抿嘴角,终究什么也没有多说。
送别了忽然而至的众人,老者背着双手悠悠地回了屋里。
“明明是她创造了我们,为什么又要选择毁灭我们呢?”刚刚一直没有理会众人的少年忽然开口道。
“创造我们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选择了毁灭我们又有什么不该的呢,况且你又不是结界里那群引颈就戮的家伙们,就你这种反抗地最欢的,现在还能活着的家伙在这逼逼叨叨啥玩意,要叨叨也是那群几千年没一个屁的家伙们叨叨。”
“老头你找事是不是,我要不是玄帝那家伙求着我活下去,我早就与天同死了,有能耐你去让玄帝弄死我啊,我求之不得!不行,游戏还没做完,你得等我游戏做完再去才行。”
老者听着少年的言语真得是好一阵无语,边摇头边往外走,“不和傻子计较,不和傻子计较。”
“放屁!老子乃神位第九,人间第一厚土帝君,怎么可能是傻子,老头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不行了,对了,老头你要出门啊?”
老者怜悯得看了一眼少年开口, “绝天后你厚土神权都不知道被分成多少份了,你已经没资格当那个人间第一的厚土帝君了,你现在最多是个退役的土地公,小土地公,现在在你面前的是养老院钱袋子、老年活动中心头号管理者、你游戏制作的唯一投资人,你特么地就不能和以前一样老头老头地叫嘛。我去找无救。”
少年一听老头提及的人名顿时脸色煞白,“啊?死道!你找他干嘛,这煞星太凶残了,我上次问他借生死录,他拿刀追了我三条街!”
“废话,那是必……”说到此处老头顿住稍稍考虑下,才改口继续说道,“生道帝君的所留遗物,没真砍死你,那是人家看在人民警察的面子上,放你一马了,话说你借那个干嘛,那现在就是件普通物件了,哦!我知道了,别闹,用那个当服务器还不如上颗土豆呢,老老实实买点正经服务器不行吗,算力不够就降降,你那游戏现在还是测试呢,说不定过几年鬼斧天工他们就捣鼓出符合你要求的玩意了呢。”
“不行,这个马虎不得,实在不行我就去把它偷出来,反正他现在是个连灵质空间都没有修练过的普通人,只要不是当面对峙,我不……虚他。”
“没听到,没听到,小子我出门了,回来吃晚饭的,你记得等我回来。”
“走吧,走吧,知道了。”少年继续纠结了一小会儿后,便又回去继续鼓捣起他的游戏来。
“呦,无救你也来看他了!”老者看到一个人安静靠坐在永夜台上的白发少年,开口打了个招呼。
“嗯,去了趟世外天,那儿只剩下玄木一个人了。”白发少年转头看了看是老者,微微颔首便继续看着夜空中不停巡游的那人。
其中虽有不少故友,老者听了却也没什么情绪波动,只是走至少年身侧一并坐下,“别想那些陈年往事了,最近过得怎么样,听说傻小子为了阿婆天天去你们店里来着,快快快!快和我说说。”
虽然聊着日常中的琐碎,但思绪却不禁回到了过去的时光里,那无数混沌危险的夜晚中,那护住了文明脆弱初生火种的身影上。
千言万语便都是化作了一声长叹,散落在了过往的千年时光之中,成了那三分无缘由与惫懒厌。
人族无名氏,得赠神权,巡夜七千载,令众生免受混沌之苦。如今呢?
永夜台外无尽的黑夜之中,一道无形的身影永远地巡游在黑暗之中,无声地嘶吼着,询问着那些他想不透且痛彻心扉的背叛。
“他已经不在了,好多人都不在了……”看着夜空中那个嘶吼不止的巡游身影,老者笑着笑着便渐渐呆住了,“无救,你以前一直为这世间守着死亡的宁静,如今能不能,让厚土夜游还有他们都彻底地死去?”
“我早已只是一个普通人了,他将自己的灵魂与身躯都拆分成亿万,化作这无处不在的物质与生物灵,便是永不得解脱了,我若能解,便早该让他死去了,我如今确实是无法……必安所期望的新世界啊,真好。”许多年前,绝天地通,人族所蕴文明之神集合几乎所有的权柄,也连带着那个白衣少年一同消融在了无数人的呼吸与心跳间、行进与奔跑间、以及那兴衰荣辱的变幻间,一番古井无波的话语后,白发少年停了话语也止了心中思绪,“我要回去,阿婆一个人太忙了。”离去间说了这么一句话。
“嗯,再见了,老朋友。”
顿了顿,白发少年也回道:“再见,老朋友。”而后便继续离去。
此刻黑暗的永夜台上,只剩下了老头一人,“这世间真有长开不败的花嘛?”想起以前大家都自在天地间的岁月,老头看着掌心凝聚出的灵力,“何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呢,神明护持了人族几千载,应当历劫了啊,你又何必为了他们做到如此地步呢,玄帝啊!玄帝,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淡淡的叹息混进了永不止息的哀嚎之中,无有痕迹。
那率微薄的气息融入这柄无奇的断枪之后,众人齐齐感觉到身侧似乎有一人走过,灵识扫去,扭头看去,却不见丝毫痕迹。在此的虽然不都是顶尖的修行者,但是灵识和目识都不可见的确实存在之物,都是颇为惊奇,在扭头看的动作之后,便都齐齐地看向了身为最强那一批的领队。
“别看我,我目识什么都没看见,阿青的感知比我强。”众人便都齐齐把头看向了一脸懵逼的翎羽少女。
一位身着青黑色兽袍,半截漆黑长枪不离手的少年,孤身一人独自在陌生的世界,一处又一处地寻找着回家的路,没有丝毫的线索,看不到任何的可能,只是为了能亲手掸去那附着的名为希望灰尘。
断枪入手的瞬间,遗留在那些断枪裂纹中的全知全能权柄便自动回到了小猫所拥有的神位之上,虽然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而暂时存在的权柄,正常来说那外在力量一消失这个权柄也就会消失,不过因为这是名为全知全能的权柄,出现存在了就一直存在了,只要不去使用这个权柄禁忌的能力,或者是不以神位拥有者去使用那些禁忌的能力,便都可安然无恙。至于为何名为全知全能却有禁忌,即使是当初神位上诞生的意志也只堪堪能使用一次那些禁忌的能力,之后还要一直被使用了能力,享受到的效果和失去相应权柄导致的权柄不足引起的冲突所苦,更不要说这些权柄的拥有者了,说到全知全能这个权柄有资格使用的,只有这个神位罢了。
小白一直都很开心,相逢开心,离别也是开心,开心要开心,难过了也要开心,喵喵喵喵的叫声中,全知全能的权能悍然发动,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中,那无形的神位之上,如预料般出现了一道深深地裂纹,失败了也要开心,那满是废墟的天庭之中,依稀传出几声欢快的猫叫声,喵喵喵喵……喵喵没死呢,最后两声却是听不出了其中的喜怒哀乐。
万物有灵,且万物终将消去一切只剩最为纯粹的灵,回到其起源之地灵墟,而大能者则能通过法将自身除了灵之外的一切都转嫁到别人的灵之上,从而继续存在于世间,且此方法无有次数限制。有多少灵存世自有定数,而这灵究竟是何样天地则不会在意。
后有死道与生道两位帝君出世,死道掌灵归,生道掌灵出。两位帝君同时获得权柄,死道以凡人寿数终后,之后其灵便归入灵墟后,循环落于生道身上,生道乃天生无灵之人,在死道之灵落于其上之前,其都是只以本能行事,并无心智与记忆,而死道寿终后,其权柄便存于其执念之上。死道定死后应无,不当再享,不当再受,生道喜人世来来往往,只任权柄自行运转。
玄帝得空之权柄而绝天地通时,只有三人权柄难以剥离融入人族文明之神上,授仙位,令仙斩神,命仙神对立,裂夜游神权柄千万,自裂身躯和灵魂,化作无数微小空间附着于世上每一个灵上,断死道执念后保死道入新世长生,请生道与道同死,以免绝天地通万一失效,无有人族执掌大道。
无救他不修炼灵质空间是因为他是无灵之人,一旦开始修练灵质空间,吸纳外部的物质灵,就会占据别人的灵,与他以前的坚持所违背,还有呢是因为他本就只是一份执念,玄帝大人那样做无疑是让他没了坚持,他除了看着生道所期望的世界再无想,而他又是长生之人,在他身上残余的权柄耗尽之前,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从灵上畏惧他,故而就不会去修练了
都是可怜人罢了,如今还存世的昔日神明,哪一个不是被打折了脊梁骨,抽掉了心中的支柱呢。
“有劳啊婆了。” 老头接过少女手中清汤瓷碗便一饮而尽,而后消失在了小店街对面的转角,本是多年徘徊,如今下了决定,任由往昔种种心头过,老头倒是半点犹豫都不见有。
完成了最后约定的少女,看着老头身上那暗淡的无形权柄,慢慢出现点点裂纹。愣神了许久后,转头看向了在忙活的白发少年,目光中泛过丝丝迷茫等等诸多复杂的情绪,却在白发少年感应到看过来时,归于平静。
少年看着目光平静看向自己的少女,和煦地笑了笑,并没有说话。一颗纯粹的灵从少女头顶飞出,轻灵地向着早已消失的灵墟飞去。
灵墟早已不存在,这颗纯粹的灵在这绝通后的世界,自然便是如同流星,一闪而逝,在晴朗的天空中什么都没留下。
白发少年抬起右手,想要抓住什么,却是抓了个空。
“无救你在干什么呢?”少女欢快地蹦到了白发少年身边,凑近问道。
“试着打开灵墟呢。”白发少年认真地回答道。
“灵墟不是被你亲手彻底封了嘛?”
“这不是时间太久忘记了吗。”
“嗯,果然身为一个普通人,活这么久是很健忘的。话说无救你厌恶记忆占据其他无记忆灵的行为嘛?”
“不会,话说阿婆水快烧干了。”